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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燦爛的七十年代在線閱讀 - 第11節(jié)

第11節(jié)

    羅素芬一跺腳:“爸,這是我朋友去省城的時候幫我?guī)У纳虾Q潘蒲┗ǜ?,這兒買不到!”

    “那……”羅志強(qiáng)也有些為難,“要不我回單位問問,最近有誰要去省城出差,我讓他幫你帶?”

    “那我現(xiàn)在抹什么呀,我跟人約好了去看電影的!”羅素芬說著狠狠地瞪了羅建剛一眼,她還是覺得這小子心里有鬼。

    羅建剛雙手插兜,兩眼望著天花板吹口哨,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18.雪花膏

    聽見這兒一直吵個沒完,劉少梅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兒,一邊撩起圍裙擦手一邊走了出來:“芬芬不是說急著要出去嗎?先去用我的擦臉吧,回頭再買新的。”

    羅素芬看看時間確實(shí)來不及了,恨恨地進(jìn)了父母的房間,拿了劉少梅平時用的雪花膏擦了臉,然后又重新梳了頭,夾上一枚新買的粉紅色塑料發(fā)夾,穿上紅黑格子的呢子大衣,最后去拿圍巾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探頭去叫在外面游手好閑的羅建剛。

    “羅建剛你進(jìn)來一下?!?/br>
    “干嘛,又不見什么啦?”羅建剛沒好氣地問著,還是慢悠悠地走了進(jìn)去。

    羅素芬拿出兩條圍巾,一條大紅色羊毛的,一條白色紗線帶流蘇的:“你幫我看看,我這件衣服,配哪條好看?”

    “嘖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不是一向嫌棄我眼光不好嗎?”

    “你眼光是不好。我覺得吧,這紅色的顯得熱情,白色的顯純情,我就問你啊,在你們男的眼里,剛認(rèn)識不久的姑娘,哪種感覺比較好?”

    羅建剛狹促地笑了一下,張嘴就嚷:“爸,我姐跟男人去看電……”

    話沒喊完就被羅素芬從后面一手勒住脖子,一手捂住嘴巴:“你找死?。 ?/br>
    羅建剛被她勒得喘不過氣來:“你謀殺呀!”按著脖子咳嗽了幾聲,“想我不說也行,你幫我寫檢討?!?/br>
    羅素芬白他一眼:“切,愛說不說,你以為我怕呀!”自己選了一跳大紅色的羊毛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兩圈,照著鏡子左左右右地調(diào)整著長度。

    “我姐人長得好,怎么穿都好看,如火熱情之中透著少女的清純,是個男人看了都會動心。”

    羅素芬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企圖?”

    “真心話!”羅建剛隨手拿起他桌面上一個貝殼外形的蛤蜊油,“你這不是有抹臉的東西嘛!”

    羅素芬瞟了一眼:“那是抹手的,九分錢一盒的東西,我能往臉上抹嗎?”說完順手打開蓋子,用無名指沾了一些,涂在手背上,兩手互相摩擦了一會兒,拎起掛在門背后的黑色小牛皮坤包,“我走了!”

    羅建剛把那盒蛤蜊油往衣兜里一揣:“我這幾天在外邊干活手都裂了,也得抹抹油?!?/br>
    羅素芬急著出門懶得跟他吵:“摳死你得了,一盒蛤蜊油也從我這兒順?!?/br>
    羅素芬用力地撞上外院的鐵門出去了,剛剛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的劉少梅搖著頭嘆了口氣:“這孩子?!?/br>
    羅建剛湊過去從盤子里拈菜吃:“媽做的什么?真香!”

    劉少梅抬手打他的手背:“快去洗手!”

    當(dāng)媽的心疼兒子干體力活辛苦,做了一桌子rou給他補(bǔ)身子,有紅燒蹄髈、糖醋排骨,還有一大盤五花腩燜冬筍咸菜,羅建剛夸張地說:“媽,你不會這一頓把咱們家一個月的rou票都用光了吧!”

    現(xiàn)在買什么都是計(jì)劃供應(yīng),普通的職工家庭一個月也就一兩斤rou票,而且每天供應(yīng)的豬rou就這么一點(diǎn)兒,次次都要排長隊(duì),有票也不一定能買得著。

    他們家條件算好的,羅志強(qiáng)的職位高,劉少梅和羅素芬也都是在比較好的單位上班,家里各種票證還算寬裕,吃飽穿暖還是沒問題的,但非年非節(jié)的,這樣一大桌葷菜擺出來,還是有點(diǎn)少見的。

    劉少梅笑著夾了一塊豬蹄到羅建剛碗里:“算你有口福,你爸的老戰(zhàn)友黃伯伯下午送過來一只山豬腳,你要是不回來啊,我們就不等你,先吃掉了?!?/br>
    “當(dāng)林業(yè)局長的那個黃伯伯?”羅建剛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隨口說,“他這個林業(yè)局長當(dāng)?shù)煤冒?,家里各種山珍野味都不斷頓的?!绷謽I(yè)局在各處山上都有林場,林業(yè)工人們平時在山上下套,各種野味多得不要不要的。

    “就是他啊,黃伯伯的女兒高中不是跟你一個班嗎?那姑娘啊,乖乖巧巧,挺懂事的,對了,現(xiàn)在你們還有經(jīng)常見面嗎?”

    “媽!”羅建剛不耐煩地說,“您又來了,我姐還沒嫁出去呢,您就先多caocao心她吧!”

    羅志強(qiáng)臉一板:“什么態(tài)度,有這么跟mama說話的嗎?”

    “好了好了,我就隨便說說,快吃吧,待會菜都凉了?!眲⑸倜愤B忙打圓場說。

    吃完飯,劉少梅給他裝了滿滿一飯盒的蒸餃,一半白菜豬rou餡,一半韭菜雞蛋餡,用塊厚毛巾裹起來保溫,再放進(jìn)網(wǎng)袋里,飯盒上面放了一個玻璃罐子,用五花腩炒得油汪汪的咸菜冬筍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塞了滿滿一罐,放到羅建剛的行李袋旁。

    羅建剛自己的衣服裝了一個旅行袋,另外拿了個錫桶,幾個衣架,被褥打成一個卷捆起來,一副要外出常住的樣子。

    劉少梅擔(dān)心地問:“你那個工地,周末也不能回家?”

    羅建剛想了想:“要趕進(jìn)度呢,估計(jì)不行?!?/br>
    “那你什么時候能回家,提前帶個話回來,我好去買菜?!?/br>
    “知道了,那我走了?!绷_建剛把行李往自行車上綁,劉少梅又追出來把一個熱水袋塞到他的行李袋里。

    “我知道你不愛用這些,但工棚畢竟不比家里,晚上冷?!?/br>
    羅建剛想到他姐每天晚上睡覺都要灌個熱水袋暖腳,不然就睡不著,想了想也就沒拿出來,跨上自行車搖搖晃晃地又往白水村去了。

    今天一天的努力沒有白費(fèi),他們這些守夜人臨時棲身的工棚算是搭起來了,地上鋪上一溜木板,住上十來二十個人沒問題,考慮到許秋陽是個姑娘家,大伙兒把最里面的一個鋪位留給她,旁邊豎起一塊鐵皮,兩邊用木樁頂著,算是給她隔開了一個小單間。

    不過工棚里不能生火,一到晚上陰涼陰涼的,還不如坐在外邊火堆旁邊舒服,因此大伙兒都沒進(jìn)屋里,而是圍坐在外邊的火堆旁,三三兩兩地說著話。

    許秋陽盤著腿坐在火堆邊上,一邊烤火一邊編辮子,火光映照得臉蛋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簡直給人一種熠熠生輝的感覺。

    羅建剛歸置好自己的東西,走出來在她身邊蹲下,伸出雙手去烤火。

    順便把裝了餃子的飯盒遞過去:“我媽非要我?guī)В页圆幌铝?,你要還有戰(zhàn)斗力的話幫我干掉吧!”

    許秋陽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咦,怎么你今天又守夜?”遲疑地接過飯盒,“這是你媽特地給你做的,給我吃不太好吧?”

    嘴里說著拒絕的話,卻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開了飯盒蓋子,餃子的香味撲鼻而來,真香?。‖F(xiàn)在這個許秋陽這輩子就沒正經(jīng)吃過餃子,說不流口水,那肯定是假的。

    其實(shí)她今晚吃得挺飽的,工地上的飯量,都是按照一個壯男勞力的份量來分的,她不像別人,還想著要省下一點(diǎn)帶回家,統(tǒng)統(tǒng)一點(diǎn)不浪費(fèi)地都塞進(jìn)了自己的肚子里,吃得直打飽嗝。

    可是曾經(jīng)餓怕了的人,只要面前有吃的,就控制不住想吃的念頭,許秋陽看著面前香氣撲鼻的餃子,努力地咽了好幾次口水:“還是你自己吃吧!”

    羅建剛不耐煩起來:“你不吃就算了,拿去我二舅家喂豬,反正我是吃不下了,放著也是壞掉。”說著從她手里抽過飯盒就要站起來。

    “別別別呀!”許秋陽連忙伸手去搶,“你真的不吃?”

    “不吃,在家里都吃膩了。”

    “什么世道,這么好的東西居然要拿去喂豬,村口的圍墻上都寫著呢,浪費(fèi)就是犯罪,好吧,為了避免你陷入犯罪的深淵,我就勉為其難,幫你吃掉吧!”許秋陽取下嵌在飯盒蓋上的筷子,夾起一個餃子塞進(jìn)嘴里,含混不清地說,“還是rou餡的,真香?!?/br>
    吃了幾個又搖頭晃腦地嘆氣:“真是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啊!”

    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羅建剛原本是真的不餓,可看她吃了幾個之后,居然饞了起來,主要是她吃得實(shí)在是太香了,看她那嘴巴小小的,半個拳頭大的餃子,一口一個毫不含糊,嚼得兩邊的腮幫子鼓鼓的,一臉陶醉幸福的表情,讓人覺得她正在吃的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珍饈美味。

    許秋陽吃著吃著,突然一抬頭,看見羅建剛眼巴巴地看著她,有點(diǎn)不好意思起來:“要不你也吃幾個?”

    羅建剛悄悄咽了一口口水,裝出不屑的樣子:“說了吃不下,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

    “那我就不客氣了?!痹S秋陽繼續(xù)大快朵頤起來,羅建剛艱難地移開目光,深刻地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不容易等她吃完,還不顧形象地打了個飽嗝,羅建剛搓了搓手:“我去洗澡,你去不去?”

    “不用了,你去吧,我已經(jīng)洗好了?!痹S秋陽利落地說,“就我那同村的好姐妹,帶我去她家親戚家洗的?!?/br>
    羅建剛突然就滿心懊惱起來,覺得自己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腦子一熱就回來守夜的行為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你倒是挺有本事的啊!”

    許秋陽沒聽出來他話里的酸味:“哪里啊,大家都是好心人,愿意幫我,說真的,昨晚真的挺感謝你的?!?/br>
    羅建剛拍拍屁|股站起來,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19.寫檢查

    洗完澡回來,他已經(jīng)給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設(shè),覺得可以以樸素的無|產(chǎn)|階|級兄弟姐妹感情來面對許秋陽了,本來就是嘛,他之所以會產(chǎn)生想要幫助她的念頭,本就是因?yàn)檫@種樸素又真摯的革|命感情啊,這說明自己是一個很善于團(tuán)結(jié)同志、愛護(hù)工友的人啊!

    就算遇到困難的不是許秋陽,而是另外隨便的哪一個人,他也一定會這樣毫無保留地幫助她的。

    笑話,他怎么可能會喜歡這樣的一個女人呢?她根本就不是自己會喜歡的那一類型嘛,完全毫無可能!

    拎著桶走回來,許秋陽還是原來的姿勢盤坐在火堆旁,只是左邊多了兩個小伙子,其他組的,不太叫得上名字,三個人說說笑笑的,倒是聊得開心。

    羅建剛心里“切”了一聲,這姑娘還真心挺大的,家里剛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不說哭哭啼啼吧,起碼也應(yīng)該發(fā)發(fā)愁啊,就她還像個沒事人似的,還笑得那么歡。

    一般姑娘家像這樣無家可歸,必須睡在這種條件惡劣的地方,誰還笑得出來?

    羅建剛把桶放回工棚,拿起換下的衣服,看了眼桶底那個灌滿了熱水的熱水袋,趁著四下沒人,飛快地塞到最里面那個小隔間鋪好的被子里。

    他可不是特地給她灌的熱水,只不過剛才去洗澡的時候不小心帶上了,他二舅媽多事給他灌上了,既然都灌上了,總不能倒掉這么浪費(fèi)吧,可他一個大男人,用這玩意兒像什么話。

    干脆就便宜她了,看她在火堆旁縮成那個樣子,恨不得整個人都鉆到火堆里去了,肯定是身上那身衣服穿不暖和。

    若無其事地出來,拉了塊木板坐到火堆旁,剛好就在許秋陽旁邊,當(dāng)然他也不是故意的,這不正好這兒有個空位嘛!

    羅建剛掏出口袋里的雪花膏,隨手往旁邊一遞:“要抹點(diǎn)不?”

    許秋陽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旁的小伙子就一把搶了過去:“要,當(dāng)然要!”

    拿到手里之后才仔細(xì)看:“唷,雪花膏,這不是姑娘抹的東西嗎?難怪你臉這么白,跟個姑娘似的,原來就是抹這個抹出來的啊,不行,我也得抹抹?!闭f完擰開蓋子,深深吸一口氣,“真香!”

    旁邊又一個人撲上來搶:“抹什么,我也要!”

    一瓶雪花膏在一群糙漢子手中輪流輾轉(zhuǎn),也不知道多少只沾滿泥灰草屑的手指頭伸到里面攪上一把,許秋陽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剛才羅建剛好像是想遞給自己的來著,不由得滿臉歉意地說:“真是不好意思?。 ?/br>
    羅建剛不在意地擺擺手:“不值什么,他們愛玩就玩吧!”要是他姐羅素芬知道她千辛萬苦讓人從省城帶回來的,自己每次都只舍得沾一點(diǎn)點(diǎn)來用雪花膏,在這兒被這群臭男人這樣糟蹋,怕不是會氣得吐血。

    順手掏出蛤蜊油:“你用這個吧!”

    許秋陽拿過來好奇地問:“這是什么,貝殼嗎?”來自現(xiàn)代的許秋陽當(dāng)然沒見過這東西,而原主又是個見識短淺的,從來沒見過什么護(hù)膚品之類的東西,自然就不認(rèn)識了。

    羅建剛打開蓋子給她看:“抹手用的,抹了不會裂得那么厲害?!彼种割^上裂了好幾道口子,深得都見rou了,看著都替她覺得疼。

    “哦,護(hù)手霜啊!謝謝?。 痹S秋陽接過來,沾了一點(diǎn)往臉上涂,這幾天早就覺得臉上干裂得受不了了,也不知道原來這個許秋陽是怎么過的,這么干冷的天氣,臉上一道道都是凍裂的小口子,遠(yuǎn)看像是臉蛋紅撲撲的,其實(shí)那都是細(xì)微的小傷口,被風(fēng)吹得發(fā)紅。

    她早想弄點(diǎn)東西涂一下了,護(hù)手霜就護(hù)手霜吧,總比沒有好。

    想起以前的時候,雖說經(jīng)濟(jì)條件也不好吧,可大寶總是用得起的,后來工作了經(jīng)濟(jì)寬松些,也會買些稍微好一點(diǎn)的護(hù)膚品來用,女孩子嘛,最基本的保養(yǎng)還是要的,她可不想像這些農(nóng)村婦女一樣,二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就像三四十歲一樣了。

    現(xiàn)在的這張臉雖然經(jīng)歷了十幾年風(fēng)霜雨雪的摧殘,但好在年輕,恢復(fù)能力強(qiáng),現(xiàn)在開始注意的話,應(yīng)該也還能養(yǎng)得回來吧!

    羅建剛見她抹得像模像樣的,先用小手指頭沾上一小團(tuán),放在掌心,兩只手按在一起揉勻了,再輕輕地往臉上拍,居然也顯出一點(diǎn)斯文秀氣的樣子來。

    許秋陽一邊拍,嘴里一邊“嘶嘶”地吸氣,她這是疼的,小時候她自己沒有錢,天氣變涼很久以后,繼母才給她買潤膚露,那時候臉都已經(jīng)吹裂了,護(hù)膚品第一次涂上去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火辣辣地疼。

    不過這是皮膚修復(fù)的第一步,以后多涂幾次就不會了,所以再疼也得忍著。

    但是只涂這么一次,會不會沒有什么效果??!許秋陽看了看羅建剛,看他好像心情挺不錯的樣子,索性厚著臉皮問:“這些東西,在縣城里買著方便嗎?”

    她來到這里之后沒去過縣城,在記憶里原主也很少去縣城,而且身上一直沒錢,去了也沒買過什么東西,好像縣城里買東西都是要票證什么的,她不太確定,所以想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