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卯見了柳鶯，知道那晚她和謝放猜的不錯，只是韓成是在意料之外。如今韓老爺不掩飾了，只怕是要帶回府里。但從旁人打聽到的來看，這柳鶯的確出身煙花之地，那老太太能答應(yīng)？

    老太太一鬧，四姨娘也進(jìn)不去這門吧。

    明日就要啟程去橫州，阿卯和另一個(gè)姐妹傍晚給韓老爺收拾衣物時(shí)，韓老爺正好進(jìn)來。

    韓老爺這幾日有柳鶯作陪，暫時(shí)忘了阿卯，此時(shí)進(jìn)來，那燭火下的丫鬟面容不似柳鶯嬌艷，但有著小姑娘的嬌媚，是和柳鶯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

    他多看了阿卯幾眼，想著今晚不去柳鶯那了，免得又被她纏一個(gè)晚上。rou吃多了，也會膩的。

    但如果吃點(diǎn)清淡小菜，就恰到好處。

    灼灼目光讓正在收拾行囊的阿卯察覺到了，剛安寧了兩天的心，現(xiàn)在又慌張急跳。

    收拾好東西的她正要出去，韓老爺就道：“阿卯，今晚我不去外頭用飯，你送過來吧，多備點(diǎn)小酒。”

    阿卯的臉色驟褪，只剩唇間留了一點(diǎn)紅。她低低應(yīng)了一聲，知道今晚在劫難逃。

    她埋頭出門，剛出去就覺前面有人，側(cè)身讓那人過去，眼底看見那人的黑靴白底鞋子，忽然猜到是誰，驀地抬頭，果真是謝放。

    謝放已認(rèn)出是阿卯，可她的頭幾乎垂至胸前，根本沒抬頭，這一抬眼，就從她眼中看到了絕望，幾乎是四目剛對上，阿卯就瞬間紅了眼，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走了。

    謝放頓了頓，不知她受了什么委屈，難道韓老爺……

    一會屋里又出來個(gè)丫鬟，謝放才止住了這個(gè)念頭，進(jìn)里屋跟韓老爺說了明日出發(fā)的時(shí)辰后，韓老爺就說道：“今晚你讓后廚準(zhǔn)備好我的飯菜，讓阿卯送過來?！?/br>
    短短一句話謝放就明白了阿卯紅了眼的緣故，他開口說道：“老爺，今晚您不去四姨娘那了？”

    “不去。”

    “那只怕四姨娘會過來找您。”

    韓老爺微頓：“我同她說了今夜歇息，明天一早趕路，她不會過來的?！?/br>
    謝放應(yīng)聲，這才出去。出去時(shí)步伐緩慢，等關(guān)上門，謝放面色已變，腳步也快了些，下樓時(shí)見了個(gè)韓府下人，他便問道：“看見阿卯沒有？”

    下人說道：“好像去了后廚?！?/br>
    謝放說道：“知道了，去伺候老爺吧?！?/br>
    等那人一走，他的步子更快，直接往后廚過去。

    阿卯走得不快，謝放幾近快跑，她人還沒到后廚，還在半道上，就被謝放喚住。聽見他的聲音，阿卯就覺羞愧。

    無由來地羞愧，羞愧得不想見他，像是看見他，阿卯就要喘不上一口干凈的氣。

    謝放見她沒有停步，又跑快幾步，等追到她面前，氣已經(jīng)有些急。他盯看著她，問道：“晚上你要獨(dú)自送飯給老爺？”

    阿卯的眼更紅了，沒有吭聲。

    “四姨娘大概會過來，但也未必會過來?！?/br>
    阿卯咬了咬唇，有希望救下她，卻也可能沒被救的希望，那更讓人絕望，告訴她這個(gè)做什么。

    謝放見她仍舊一聲不吭，他看看天色：“離用晚飯還有小半個(gè)時(shí)辰，四姨娘過來的話，也不過兩刻。”

    阿卯終于開口：“嗯?！?/br>
    謝放見她還不明白，又道：“明天老爺就要去橫州，大概要大半個(gè)月才會回到這里，四姨娘就得大半個(gè)月才能看見老爺，成兒少爺也才能見到他爹，人之常情，也不會浪費(fèi)片刻一起共處的機(jī)會。”

    阿卯終于看他，因?yàn)椴恢罏槭裁此约赫f這么多奇怪的話，四姨娘四姨娘……為什么句句都是四姨娘？

    這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跟她今晚就要去伺候韓老爺有什么關(guān)系？

    跟……

    冷靜下來的阿卯突然有些明白，她怔怔看著謝放，猛地明白了他的用意。她顫顫伸手，捉了他的衣袖，聲音都在發(fā)抖：“管家……只有你知道四姨娘住在哪，你能不能去請她過來，帶著成兒少爺，和老爺共享天倫？”

    她多怕謝放會拒絕，會只幫她到這兒，而不愿再幫她的忙，去請四姨娘。

    他本來也沒有義務(wù)幫這個(gè)忙。

    “三刻過半，你先去拿飯，送去老爺房里?！?/br>
    阿卯驚異：“為什么你還要我提早去？四姨娘他們來回也要四刻，我提早去，不是羊入虎口，那請姨娘來的用意何在？”

    “阿卯?！敝x放好似是第一次那樣認(rèn)真喊她，“信我，三刻過半，不要早，也不要晚?！?/br>
    阿卯仍有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但是她還有誰可以相信？而且如果謝放不是真的要幫她，又怎么會跟她說四姨娘的事，還點(diǎn)醒她有這個(gè)法子可以用。

    謝放輕輕松開她緊捉衣袖的手：“不要怕，去準(zhǔn)備吧，我也要出門了?！?/br>
    阿卯的眼又紅了一圈，但莫名地不那樣害怕了，輕輕點(diǎn)頭，眼淚好似要跟著落下，被她強(qiáng)忍了回去：“嗯?！?/br>
    謝放一走，阿卯失神半晌，才去后廚準(zhǔn)備韓老爺?shù)耐盹垺?/br>
    她仔細(xì)算著時(shí)間，不能錯過半刻，謝放說三刻過半，那就三刻過半。

    很快就到了三刻，阿卯讓廚子備的飯菜都好了，她在后廚院子徘徊踱步，還是不解為什么謝放要她這個(gè)時(shí)辰過來。她焦急地來回走著，見又過了小片刻，等到了韓老爺房里，就有半刻了。

    她深吸一口氣，端著飯菜去樓上韓老爺房里。

    韓老爺聽見敲門聲，還以為是小二來添茶水，可聽見是阿卯的聲音，略覺意外，因?yàn)橛猛盹埖臅r(shí)辰并沒有到。

    那阿卯提前來了，是不是說明，她也急？

    她果然還是會想的，跟謝放，不如跟老爺，哪怕是做個(gè)小小的妾。不過既然他答應(yīng)要接柳鶯進(jìn)門，那同時(shí)納個(gè)四姨娘五姨娘，好像不好，那就只能讓阿卯押后了。

    如果期間膩味了，不過是個(gè)丫鬟，又何必給她姨娘名分。隨便賞給個(gè)小廝，以她的樣貌，小廝也樂意受著。

    韓老爺心中的算盤已經(jīng)打好，更沒了給一個(gè)丫鬟名分的意思，但這些不能讓阿卯知道，免得她不甘愿服侍自己。

    韓老爺起身去開門，見了阿卯，也沒了往日的高高在上，還親自接過她端來的飯菜：“可是累了？快進(jìn)去吧?！?/br>
    阿卯忍著翻江倒海的胃，低頭走進(jìn)屋里。

    韓老爺將飯菜放在桌上，看著阿卯垂眉羞怯的模樣，看得私欲奔騰，連晚飯也不想吃了，伸手要捉她的手。

    對他滿是戒心的阿卯立刻收回手，連碰也沒讓他碰著。

    韓老爺也不介意，已經(jīng)是到嘴的rou，等會整個(gè)人都是他的：“身子還是干凈的吧，沒碰過別的男人？”

    阿卯沒吭聲，羞得說不出話。

    韓老爺又道：“我瞧也沒有，好得很。來，喝點(diǎn)酒，就不怕了。”

    他親手斟了一杯酒給她，但阿卯沒有接。韓老爺終于沒了耐性，冷聲：“我本意為你著想，你卻不知好歹，那等會你喊疼的時(shí)候，就別怪我沒體諒你?！?/br>
    阿卯聽著話里意思不對，不由往后退步，韓老爺站起身往她走，看得阿卯驚慌，不知道為什么謝放還沒有來，為什么還沒有帶著四姨娘來。

    難道謝放并沒有去叫四姨娘？

    他在跟韓老爺一起演戲？

    阿卯強(qiáng)忍驚懼，一步一步往后退。她越是害怕，韓老爺就越覺有趣，突然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嚇得阿卯叫了一聲，立刻后悔進(jìn)了這道門，為什么不逃走，哪怕套進(jìn)深山老林，那至少也是自在的。

    韓老爺用力一扯，阿卯的手腕幾乎被拽得脫臼，痛得跪在地上。韓老爺要將她拽起，往床上拖去，阿卯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桌腿，不肯過去。

    韓老爺早就沒了耐性，反手往她臉上甩了一巴掌，抽得阿卯雙目冒了金星，被迫松手。

    阿卯心中頓感絕望。

    突然門口有人冷笑，聲音尖銳，冷笑聲更尖銳。

    “好啊，我就說你今晚怎么不來找我，原來是另有溫柔鄉(xiāng)?！?/br>
    韓老爺猛地一怔，那門紙突然刺進(jìn)一支金釵，瞬間把紙張劃破，露出一只媚眼，將屋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阿卯立刻掙脫韓老爺，跑去打開門，見了眼前的妖冶女子，顫聲：“救我……”

    滿目的無助和絕望讓柳鶯怔了一怔，這種眼神，她也見過——那些年，被賣到青樓時(shí)，她在鏡子里，就常看見。

    無助又絕望，全是淚水。

    她驀地伸手，將她拉到身后，像是遲來地救下了當(dāng)年絕望的她。

    作者有話要說：　　比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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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韓老爺見了柳鶯，頓無氣勢。柳鶯怒目圓瞪，氣得發(fā)抖：“我還沒進(jìn)門，你就想著要這個(gè)丫鬟，怎么，嫌我人老珠黃，反悔了？我們一年不過見幾次面，最多待一個(gè)月，你就……”

    她氣得雙目垂珠：“我要帶著成兒走，什么韓家姨娘，見鬼去吧。”

    韓老爺慌了，忙拉住她：“別在這里大喊大叫，進(jìn)屋來，我跟你解釋。”

    柳鶯不肯，韓老爺好言相勸，她才答應(yīng)，進(jìn)來時(shí)又推了有些走不動的阿卯，示意她快走。

    阿卯被她一推，回過神來，提著重有千斤的雙腿下樓。也不知用了多長的時(shí)間才下了樓，剛到樓下，她就看見了謝放。

    她盯著謝放，已然明白他的用意，為什么非得是三刻過半就來，因?yàn)樗枰o韓老爺那半刻功夫，讓他對自己做出輕薄的舉動來，才能恰好被請來的四姨娘看見。

    她想明白后，起先恨他，后來就不恨了。

    因?yàn)樗宄退闶橇L剛好趕到，但是也不過是看見個(gè)端著晚飯來房里的丫鬟，讓她退出去就好，但是躲得過這一次，下次還是會有危險(xiǎn)。

    因此謝放讓她提早半刻去，只要讓柳鶯看見這一幕，那至少有性子倔強(qiáng)又潑辣的柳鶯在，韓老爺很長一段時(shí)間都不會再對她有什么輕薄舉動，而且還有位成少爺在，在韓老爺眼里，母子二人比她貴重得多，不會為了她而傷他們母子的心。

    阿卯眼中的怒意漸漸淡了，散了，劫后余生，如果以后都能安穩(wěn)，不會再被韓老爺糾纏，那今晚的事，也不算什么。

    事情有加有減，加的比減的多，就好。

    阿卯氣力失了大半，想回房去歇著，走了幾步，就聽見后面有人跟來。她約莫猜到了是誰，拐了個(gè)彎就不走了，倚墻等他過來。

    片刻，謝放修長的身影快要從路口掠過，不過兩步，他又折了回來，走到通道口那，看著面上血色全無的阿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