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見他無恙,阿卯才道:“我去換身衣裳,等會還要陪老爺出門。” “等等?!敝x放喚住她,起身往她走去,附耳低聲,“裝暈?!?/br> 阿卯頓了頓,立即明白了——她受了驚嚇,臥床不起,沒有辦法隨韓老爺出門了。 她對他感激一笑,這次大夫和藥童離得遠,她沒有掩飾??粗凉M目的感激,謝放默了默又道:“你為什么不用那些絲帕,不喜歡?” ☆、第九章 第九章 沒想到他會突然問方帕的事,阿卯沒有隱瞞,直接說道“喜歡的,只是那絲帕貨色上乘,不適合我這種身份的人用,我怕別人看見了多說,就放著了?!彼峙滤`會,末了補了一句,“我放得好好的,沒扔?!?/br> “是我疏忽了?!?/br> “不過你不要再還我一盒帕子了。”阿卯窘迫道,“萬一被人看見,也不好?!?/br> 謝放想了想,既然送過一次,再送,似乎的確不好。他突然意識到她用的是“還”這個字眼,幾乎是在瞬間明白過來,輕輕點頭:“嗯?!?/br> 阿卯忙著回去裝暈,這么悠閑地跟他說太久的話,想騙韓老爺也難。 “那我回房了?!?/br> “好?!?/br> 謝放目送阿卯離去,又看看方才被大夫扔在水盆里的方帕,手帕染得整片濃紅,沒辦法用了。 他又欠她一條方帕。 謝放收回目光,拿了宋大夫開的藥放入袖中,等會去外頭抓藥,而今他要先去找韓老爺,說說車夫的事。 受了驚嚇的韓老爺也沒有外出,回到房里換了衣服,對那車夫恨得咬牙。裁縫已經(jīng)被趕了出去,韓夫人的衣服也沒做成,但聽聞?wù)煞蛴龃?,心底的不愉快也沒法發(fā)作。 “那車夫平日十分老實,怎么會做出這種事來?” 韓老爺默不作聲,只因他想起那車夫口中的唐金角是誰了……但車夫姓黃,怎么會有個姓唐的兄長。他想不通,不過進韓府的下人身份他都會先一一查得清楚,那車夫他記得,是……他猛地想起來,車夫是被黃家抱養(yǎng)的,本姓難道是唐? 跟唐金角真是兄弟? 那唐金角的事他還記得,唐家不富裕,但有兩塊不錯的地,他想買下來,但唐家不肯。于是他同官老爺吃了頓飯,就將那地奪了過來,誰想唐金角性子急躁沖動,竟吊死在了樹上,還留書一封咒罵他。 因有官老爺幫忙,信被銷毀了,唐家人也都被他堵了嘴。 可沒想到,防來防去,卻沒想到突然冒出個弟弟,差點讓他遭了難。 要不是謝放不顧一切出手抓住匕首,那他的胸口可能會被開個口子了。 但唐金角的事,一定要堵住。而謝放一定也意識到這件事不簡單,車夫所言未必是假,因此他攔住要送車夫去官府的舉動。 韓老爺對太過聰明的謝放略微不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卻猜出了一些端倪,從而阻止了他。 留這種人在身邊,有利有弊。 一會謝放敲門,韓老爺便讓他進來,這回沒問其它,直接問道:“傷得可重?” 謝放答道:“謝老爺關(guān)心,傷勢不重,宋大夫也開了藥方,等會我去抓藥?!?/br> “何必你親自去?!表n老爺喚了一聲,喊了小六來,讓他去幫忙抓藥。 小六見是謝放的藥方,接過來時沒有不滿,等出了門,立刻朝地上呸了一口。 房門緊閉,沒有閑人在旁,謝放這才說道:“老爺可是想將車夫扭送官府?” 韓夫人冷聲:“他行刺老爺,難不成要任他自在?日后他再跑回來傷人怎么辦?將他送到官府,關(guān)到他老死才行?!?/br> 謝放見韓老爺不吭聲,看來也是默認這個做法,他說道:“今日車夫在眾人面前說老爺害死他的兄長,知道的人不會非議,但畢竟不知道真相的人在大多數(shù),到時謠言傳開,對老爺?shù)拿晸p害極大,更會妨害到日后的生意?!?/br> 韓老爺抬眼瞥去,眼角微抬:“官府會讓他永遠說不出謠言?!?/br> 謝放面色未改:“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傷了老爺,還說出那些話來,如果他進了官府后自此消失,只怕更會招人非議。而且據(jù)我所知,何大人馬上要調(diào)任別處,此時讓他處置這件事,只怕他也不愿意招惹麻煩?!?/br> 韓老爺?shù)兔忌韵?,問道:“那你覺得怎么做最好?” “那車夫家世貧寒,還有年邁雙親,幼小子女,許諾他一點好處,定會乖乖離開橫州?!?/br> 韓夫人說道:“連命都不要的人,會為了錢離開?” “不會,但如果是為了家人,會。他不識時務(wù)的話,再送去官府處置不遲。只是上策和下策的區(qū)別,結(jié)果終究有所不同。” 韓老爺?shù)兔忌韵耄骸拔也⒉恍潘麜犇愕脑??!?/br> 謝放說道:“請老爺信謝放一次,我沒有及時查出車夫就是投毒的人,心中不安,所以想以上上策的法子解決這件事,若勸解失敗,謝放自動領(lǐng)罰?!?/br> 韓老爺眸光冷然,滿目審度,他當(dāng)然還是不信他能說服那車夫遠走高飛,可是他又想看看謝放到底能不能將人勸走。 韓夫人擰眉道:“勸他離開,豈不是便宜了他,他可是差點要捅老爺一刀的人。” “欸,既然管家再三堅持,那就讓他去辦?!表n老爺最后還是想看戲,人吶,或許不該太好奇,但就是忍不住。 謝放領(lǐng)命下去,隨即去了柴房,那關(guān)押車夫的地方。 到了那,仍有四個護院看守,謝放讓他們暫時離開,才開門進去。門剛開了條縫,就有人從里面往外沖來。車夫動作很快,然而來者反應(yīng)很快,力氣也不小,輕輕往他肩上一推,就將他推得踉蹌,跌倒在地。 車夫以為來人又是護院,畢竟這人武功不錯,可等眼睛適應(yīng)了這昏黑,才看清原來是謝放。他意外道:“是你,你不是……” ——不是個文弱書生么?方才不是還被我輕易傷著么? ——裝的? ——可為什么佯裝? 謝放動一發(fā)而牽連了右手的傷,微微蹙眉,說道:“我來放你走,送你錢財,你帶上你的母親和妻女,離開橫州。” 車夫厲聲大笑:“你在說什么混賬話,我不會走的,韓有功殺了我的哥哥,他該死?!?/br> “他是該死,但兩條命換一條命,這種法子太過愚蠢?!?/br> 車夫怔愣,再看這年輕人,才發(fā)覺他眼底透著冷意,不是在開玩笑。 謝放眉眼輕垂,看著坐在地上的他,語氣冷又輕:“馬瘋掉的當(dāng)天,我就知道對它下毒的人是你?!?/br> 車夫愣?。骸澳阒??你怎么會知道?” “能夠接觸馬,還能讓它沒有絲毫戒心而服下毒草的人,也只有你了?!?/br> 車夫冷笑:“你怎么不懷疑洗馬的,牽馬的?偏偏是懷疑我一個趕車的?!?/br> “因為用毒的份量。如果想殺了老爺,只要給馬下夠毒便可,然而那人只用了一點毒,目的只有一個——不想傷到馬,由此可見這人對馬很有感情,然而因為一些不得已的事,不得不利用馬來報仇。” 車夫眸光爍爍,充滿憤怒。 “我聽說洗馬的、牽馬的對這馬并不好,唯有你,日日喂草,還給它梳理鬃毛,本不是你的分內(nèi)事,然而你還是面面俱到,關(guān)切這馬?!?/br> 車夫終于相信他的確早就知道是自己,又覺奇怪:“那為什么今天你才揭穿我?” 謝放雙目盯看,說道:“因為我想博取韓有功的信任,所以需要借你一臂之力?!?/br> 車夫詫異,不知道為什么他會說這種話:“你……你是什么人?你也跟韓有功有過節(jié)?你既然跟他有過節(jié),為什么不讓我殺了他!” 謝放輕輕搖頭,既不告訴他自己是誰,也不告訴他自己和韓有功的事,只是說道:“死,并不足以讓他謝罪。” 車夫怔然半晌,不知怎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人,似乎比起自己于韓老爺?shù)倪^節(jié)來,要更深、更恨:“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這個問題謝放在很久之前就想好了。他微抬眉眼,緩聲說道:“讓他家破人亡?!?/br> 家破人亡……四字絕情而狠辣,從這俊逸的年輕人口中說出,卻是字字冰冷,字字如刀。車夫呆了半日,忽然覺得他不必問清楚,他甚至恍惚地相信他能做到,不會令他失望。 對,比起讓韓老爺痛快地死在刀刃下,倒不如讓他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車夫眼底的訝異和茫然轉(zhuǎn)瞬消散,變得冰冷、狠戾,還有無法掩飾的興奮:“我信你,謝放?!?/br> “所以你現(xiàn)在就走,不要再用這種魯莽的法子,一年后,你大概就可以再回橫州了?!?/br> 一年,一年后他就能看到頹敗的韓家?車夫無法想象,單憑他怎么能夠做到:“你若有什么需要用到我,隨時找我!” “不需要?!敝x放斷然拒絕,他不想跟魯莽的人共事,雖然他的勇氣令人尊重,但太過魯莽,卻會壞事,“你等會從后門出來,我拿銀子給你?!?/br> “我不要韓有功的錢。”車夫緩緩站起身,冷笑,“那銀子,沾了我兄長的血。” 謝放沒有勉強他,偏身打開了柴房門,讓他出去。 車夫看著眼前一門明亮,慢慢往那走去,快離開這道狹隘木門時,才突然想起來,問道:“我這兩天一直沒有辦法接近韓有功,直到今日他要阿卯跟著,她本該走在你后面,但你卻與她同行……你是不是……故意讓阿卯走近老爺,以你和她來擋住緊跟的護院,給我機會對老爺下手?” 一句疑問,不輕不重敲在謝放心上。傍晚的風(fēng)輕拂,夾著還未散去的白晝余熱,熏得他手上的傷更加刺痛。他默然片刻,說道:“是?!?/br> ——只是阿卯不知道,她甚至完全沒有察覺,還替他捂住傷口,還對他道謝。 謝放神情漠然,車夫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作者專欄可點擊“收藏起作者”,銅錢開了新文早知道==,感興趣的可以去戳一發(fā)~】 銅錢專欄·電腦戳這 銅錢專欄·爪機戳這 鏈接失效的話可以戳藍色的作者名,進入可以看見收藏按鈕=—= 還有微博鏈接:一枚銅錢0,喜歡的可以關(guān)注下 ☆、第十章 第十章 車夫離開了韓家,還給韓老爺寫了封信,保證不會再回橫州。拿到信的韓老爺頗覺好奇謝放是怎么做的,謝放只是說道:“曉之以情,動之以……錢,沒有人不喜歡錢?!?/br> 韓老爺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長——謝放果然是個貪財?shù)娜?,所以知道用錢來打動人心。 只是雖然車夫發(fā)誓不會再回來,然而韓老爺出門在家,還是會帶著四個護院,頗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意味。 瘋馬一事解決后,謝放卻得了病,倒也不是病,只是手上的傷不見好轉(zhuǎn),每日也吃不下多少飯,聞葷便覺惡心。但韓府事多,便沒有去看大夫。 他自己沒覺得瘦了,倒是阿卯這幾日都看在眼里,一日比一日憔悴,人也瘦了許多。 她幾次想提,可不知為何,謝放見了她,又冷冷淡淡的,交代完每日內(nèi)宅事務(wù)就走,讓她沒有單獨跟他說話的機會。 阿卯轉(zhuǎn)念一想大概是他太過cao勞,畢竟韓府家大,要處理的事不少,他又剛?cè)喂芗遥ㄊ且驗樘?,那忙得人消瘦,也正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