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缺月05

    黎鴻的出現(xiàn)在合虛谷的弟子中引起了一陣sao動。他們大多都知道幾個月前，守門人的養(yǎng)子被禁地里醒來的祖師奶奶收入了門下，也聽聞了祖師奶奶貌若幼童。但當穿著素裙披散這頭發(fā)的黎鴻真的被領(lǐng)來了，這群涉世未深的弟子可不會像合虛谷的長老們想那么多。

    他們只來得及驚訝祖師奶奶原來真的這么小……而且，這也太可愛了吧！

    如果黎鴻能聽見他們的心聲，大概會告訴他們，這就叫做“蘿莉大法”好。

    黎鴻的外貌惹得練劍坪上的女弟子母愛爆棚。

    但門規(guī)在，她們也只敢偷偷的看黎鴻兩三眼，卻并不敢做出些什么逾矩之事。唯有位于首位的一名女弟子，在見到她之后，便向自己身后的弟子吩咐了兩句，收起長劍，向她走來。

    黎鴻只不過看見了她腰間佩戴著，與其他弟子截然不同的玉香球便隱隱猜到了她的身份。

    當她身側(cè)的辰霖見女子前來，畢恭畢敬行了禮口稱“丹綾師姐”，黎鴻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作為合虛谷內(nèi)唯一的女性長老，妙清長老的首徒。丹綾不僅顏色姣好，氣質(zhì)更是出眾。她五官淺淡，并非濃墨重彩之色，但也正是如此，與合虛谷淺色的弟子袍互彰輝映，越發(fā)顯得她仙氣渺渺，溫婉難說。

    丹綾向兩人微微一笑，全然沒有首徒的架子，甚至還向黎鴻行了一禮，試探道：“敢問……？”

    黎鴻眨了眨眼，笑道：“我是常儀?！?/br>
    常儀是衡越給她取的名字，黎鴻的本體是株不知來頭的神木。昔年衡越為求天道，歷經(jīng)千辛萬苦爬上昆侖山，恰巧見到埋根于瑤池邊的神樹幼苗，便將她當做了吃了就能得道的仙草，將她挖出來就跑。待神樹睡醒，沒了瑤池仙露，攥著自己的還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自然少不得吵鬧掙扎。而衡越見自己偷來的仙草幻化出了人形更是嚇得不行。

    可神樹從未離過昆侖瑤池，對很多事都一無所知，加上瑤池與人界乃是兩界，也不知衡越是撞了什么運才沖破了兩界屏障將她偷走，她即使想回去一時半會兒也沒什么辦法。所以一人一樹不得不相依為命，神樹講自己所知有關(guān)悟道的法子都告訴了衡越，而衡越則給她取了名字帶著她走遍天下，尋到了顆巨大的昆侖木，將她安置其中，后在此創(chuàng)立合虛谷。

    天審給黎鴻的記憶里，衡越替神樹取名字時道：“就叫常儀！”神樹還曾不解，問道：“為什么是‘常儀’？”衡越昔日笑嘻嘻地答：“因為這個名字沒人用。”

    神樹并不知常儀典故，但黎鴻問了天審。這世界雖無后羿射日的故事，但奔月的故事倒還在。而這片大陸故事里奔月的這位女神，便是名為常儀。尋常人家通常都不會用常儀為名，因為這個故事代表的是‘求不得’，哪怕故事里的月神再美，那也是鏡花水月。誰會希望自己的孩子，未來會是一片鏡花水月？

    黎鴻冷漠：“所以果然還是戀童癖吧?！?/br>
    “……不是?！?/br>
    黎鴻冷漠x2：“哦，你有什么證據(jù)能反駁我？”

    “……你不要想那么多無關(guān)的事好不好！”

    黎鴻淡淡道：“我總覺得你有很多事瞞著我?！?/br>
    天審：“……”

    天審不說話，得到了名字的丹綾卻斂了姿態(tài)。

    確認了黎鴻的身份，她恭恭敬敬道：“徒孫丹綾，見過祖師奶奶，不知您來到這里所謂何事？”

    黎鴻盯著丹綾看，竟然從她身上挑不出半點錯，也感受不到半點不滿。不由心下驚嘆：“審，不得了啊，這合虛谷的掌門那么討人嫌，居然還能教出像丹綾這種正直謙遜的徒弟？”

    天審木然道：“辰霖難道不是合虛谷弟子？”

    黎鴻覺得也對，雖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但這句俗話在合虛谷卻不能完全應(yīng)驗。合虛谷內(nèi)雖有如那日闖入禁地的弟子，但更多的竟都似丹綾、辰霖之流。

    黎鴻站在練劍坪邊，看了會兒這些內(nèi)門弟子上早課的模樣，不得不承認，合虛谷輝煌百年是有原因的。

    丹綾給弟子們布了課業(yè)，見黎鴻就站在一旁，仰著頭興致勃勃的看著她。她光是看著黎鴻那雙大而圓的綠色眼睛，心便軟了半截，更何況這還是個再可愛不過的小孩子。

    丹綾再次上前兩步，見黎鴻穿著布衣光著腳丫，甚至連頭發(fā)也沒有梳起，便不由的有些心疼，彎下腰輕聲輕語道：“祖師奶奶，您一個人在禁地生活可有不便，可需弟子近侍？”

    黎鴻搖了搖頭：“老樹不喜歡陌生人?！?/br>
    丹綾欲言又止。

    黎鴻忽得笑顏如花，對丹綾道：“丹綾，你叫丹綾對吧？”

    黎鴻不等丹綾答應(yīng)她，便接著道：“你的衣裳和頭發(fā)真好看，人也好看。”

    在丹綾的眼中，便是這名已經(jīng)睡了幾百年的祖宗費盡心思的在尋找詞匯夸贊她。只可惜她知道的不多，翻來翻去也就只有那幾句話。丹綾不免就想到了自己俗家的meimei，情不自禁道：“常——”

    剛開了口，丹綾便意識到自己食言，然而黎鴻卻是抓住了自己的手，一邊將一只木盒塞給她，一邊瞇著眼笑道：“就叫我常儀吧，總是被叫祖師奶奶，好不習(xí)慣。以前最多也就只有人叫我?guī)熓迥??！?/br>
    丹綾只當黎鴻是睡了百年，一時間不能接受物是人非的現(xiàn)今，方應(yīng)了下來，但好歹不敢亂了輩分，便折中道：“那我便叫您前輩吧？”

    黎鴻見丹綾這幅模樣，便也不逼她，點了點頭收回手，對她道：“這是禮物?！?/br>
    丹綾一怔。

    黎鴻解釋：“辰霖想送你的，感謝你一直照顧他，只是他膽子太小，不敢送，只好我來幫他。”

    丹綾一時間便覺得手中匣子有些燙人，她緊緊握住了木匣，臉上隱有紅暈，一時間竟是不知道看哪兒才好。好半晌，她才輕聲道：“我，我其實不需要——”

    “霖兒也是這么說的?！崩桫櫮７缕鸪搅氐恼Z調(diào)，“丹綾師姐人如霽月，不是在乎俗禮之人?！?/br>
    丹綾聞言，一時窘迫更甚。

    黎鴻裝著一副看不懂的模樣，接著道：“但他和我討來，想送了很久，我不能總見他握著木匣子發(fā)呆，只好幫一幫啦?！?/br>
    “丹綾，你看看喜歡嗎？”

    丹綾聞言順著黎鴻的意思打開了盒子。

    盒子內(nèi)，一枚靈藤玉簪流光溢彩。丹綾驚訝道：“這是——”

    “他以前沒有，所以便罷了。如果一旦擁有，便會傾盡所有的送來?！崩桫欇p聲道，“你了解的，他就是這樣的人?！?/br>
    丹綾眼睫微顫。

    黎鴻又問：“丹綾，你喜歡嗎？喜歡就收下吧。”

    丹綾終于開口，羞窘道：“多謝前輩?！?/br>
    早課畢，辰霖匆匆趕至屋外。

    屋外的黎鴻睡在樹下，她依然光著腳穿著素布的衣裳，只是原本散開的頭發(fā)被用綢緞簡簡單單的挽了個雙環(huán)髻，看起來竟像是誰家貪玩的孩子，趁著春光正好，近在樹下睡著了。

    辰霖走進，低聲叫了黎鴻幾句，黎鴻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方才將手遞給了辰霖，任憑他拉自己起來。

    可她走了還沒有兩步，就因為沒睡醒而懶懶打著哈欠。

    辰霖只得低聲問她需不需要自己背，見著黎鴻連眼睛都沒睜開，只是一沖沖的點頭，便也顧不得太多，低聲將小姑娘背了起來，往禁地走。

    黎鴻軟軟地趴在他的背上，乖巧的不行。

    小而軟的雙手環(huán)著他的脖子，垂下的緞帶飄進了辰霖的領(lǐng)口，沾著草屑的腳丫不時踹著他的腰側(cè)，間或在淺色的衣裳上留下一個臟兮兮的腳印。辰霖只是小心翼翼的托著她，免得她不小心掉下去。他就這么踩著小道一路走著，竟也不覺得疲累，甚至一時覺得春光正好。

    丹綾遠遠見著他們倆，竟也覺得像是俗世里兄長背著貪玩的meimei歸家。

    她微微抿唇一笑，似輕風掠過湖面，吹落的桃花瓣飄飄蕩蕩落在了她發(fā)間的玉簪上，輕輕激起春湖漣漪。

    被辰霖背著，黎鴻慢慢醒了過來，她握拳揉了揉眼睛，見是辰霖背著自己，便懶懶打了個哈欠，又趴了回去。

    辰霖見黎鴻醒了，先向她道了句安，方才問了句：“師父的頭發(fā)，是丹綾師姐幫的嗎？”

    黎鴻懶洋洋道：“是呀，頭發(fā)長了亂糟糟的，丹綾說這樣就不會再被樹枝纏上了?！?/br>
    頓了頓，她強調(diào)了一下：“丹綾真的是非常優(yōu)秀的女弟子。”

    辰霖附和了黎鴻的話，黎鴻十分滿意。

    辰霖道：“師父，過兩天我便入了內(nèi)門三月，按照規(guī)矩，入內(nèi)門三月后便需得進行第一次考校，考校是在山下進行，我便有機會下山。”

    “師父，你可需要我從山下帶些什么回來？”

    黎鴻聽到這話倒是升起了幾分興趣，她扒著辰霖的肩膀問：“什么都行嗎？”

    辰霖溫和道：“山下有集市，應(yīng)該都能買到?！?/br>
    黎鴻興高采烈，連說了三句“好”。她想了想指著自己頭上的發(fā)帶道：“那幫我再帶幾根緞帶吧！我好去找丹綾，請她替我綁頭發(fā)！”

    辰霖腳步微頓，他忽然想起，雖然黎鴻是顆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神樹，但她確實也是個女孩子。

    是和谷里的那些女弟子一樣，喜歡漂亮事物的女孩。

    想到這里，辰霖不免有些自責，他起誓要報答照顧黎鴻，卻連這點都未曾注意。

    早上他領(lǐng)著黎鴻走出禁地，黎鴻是光著腳一路走來。若不是她的足下自有群草鋪墊，想來此刻足下也不會只是沾上青草泥土這么簡單。而她醒來后過去數(shù)月，也依然套著她那幾件素色的布衣——更別說她常常被樹枝纏起來的頭發(fā)。

    辰霖低聲道：“是弟子失察，竟未注意到這些。”

    黎鴻：？沒注意什么？

    辰霖沒在說話，黎鴻便晃著腳丫心安理得地接著曬太陽。太陽烤在黎鴻背上，暖洋洋的。她的臉頰貼著辰霖的背，只覺得內(nèi)外都是暖暖的，令她不免貪戀溫度，越發(fā)懶散起來。

    第7章 缺月06

    回到禁地后，黎鴻反而睡不著了。

    她閑著無聊，便按照天審告訴她的細節(jié)，將很多年前衡越贈予常儀的金銀器物全都翻了出來。

    衡越什么都送，從靈玉寶石直接送到金銀玉器。黎鴻翻著角落的那個破箱子，心想倒是便宜了她。

    黎鴻也不知道山下到底是什么硬通貨，問了辰霖，方才明白這世界還是用金銀的，只是修仙者之間才偶爾會用靈石玉器之類異物。

    從箱子角落刨出一小把金葉子，黎鴻叮囑他一定要好好玩，難得下山，記得玩?zhèn)€夠本。

    辰霖聽了她的話已經(jīng)習(xí)慣，也是笑笑，并不答應(yīng)也不拒絕。黎鴻自覺無趣，便自己爬上樹發(fā)呆去了。

    兩日后，辰霖啟程。

    丹綾領(lǐng)隊。

    辰霖注意到了丹綾發(fā)間那枚玉藤簪，腳步停了一瞬，直到同伴叫他，他才回神，笑著應(yīng)了，跟著同門一并御劍出谷。

    合虛谷外是座熱鬧的城鎮(zhèn)，因為這里是合虛谷，每年往來想要碰碰運氣的人總是很多。這些人來總得要衣食住行，合虛谷外的小村落便應(yīng)這些需求快速的發(fā)展成了一座城鎮(zhèn)，時至今日，比之逍遙劍派的青城竟也差不了多少了。

    辰霖已有些十多年未曾見過合虛谷外的李鎮(zhèn)了，他對這里的記憶算不得好，如今衣冠楚楚出山來，見著所有人都對他恭敬和藹，一時間倒還有些無措。

    丹綾領(lǐng)著弟子們?nèi)肓丝蜅＃麄兘淮诉@次試煉的重點后，便讓他們先去休息。

    辰霖卻惦記著黎鴻想要的綢帶，多了丹綾一句“可否自由行動”。

    丹綾先是一怔，接著柔柔笑道：“辰霖師弟，你可是想要替前輩買些什么？”

    辰霖有些窘迫的點頭。

    丹綾便笑道：“你哪里懂得這些，倒不如還是我來吧?！?/br>
    辰霖聞言，語氣遲疑，但拒絕的意思半點不減：“這太勞煩丹綾師姐……”

    丹綾看了看他，提了個折中的法子：“不如這樣，待試煉事了，我同你一起去如何？我正好也需得給師妹們帶些東西。”

    辰霖道好，丹綾便讓他先去休息，說是試煉明天就開始，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