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判官微微頷首,拱手還禮,隨即看向地面上的管遷。 管遷眼睛一亮,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判官審片,撲通一聲跪下,喊道:“大人,大人救我!” 判官還沒開口,便聽見江一執(zhí)說道:“既然崔判來了,正好,這事情地府少不得也要給我一個交代?!?/br> “應(yīng)該的?!迸泄贌o奈一笑,轉(zhuǎn)而看向管遷,厲聲說道:“還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管遷渾身一抖,他眼珠子一轉(zhuǎn),有崔判在,他突然膽大了不少,總不可能崔判不幫著他,而幫著江一執(zhí)這個外人吧。他咬了咬牙,說道:“大人聽我解釋!”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全推到祖墳一事上,當即痛哭流涕的說道:“大人可能不知道,我方向上司告了假,準備回陽間祭拜祖宗,順便看望后人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我家祖墳竟被我家的家奴給霸占了,我管家祖上幾百位祖先的墳寢竟都被挖了出來。” 他一臉憤慨的指著瑟縮在一旁的管知業(yè)說道:“大人,我管家雖然只是一方小小鄉(xiāng)紳,但是幾百年來,多少族人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憑什么到頭來斷子絕孫不說,竟然被一家奴欺辱至此啊大人!” 等到他嚎夠了,這才吶吶說道:“我這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心竅,一時糊涂,只想著報復(fù)回去,所以才惡膽橫生,連帶著對管知業(yè)帶來的人也下了狠手!” 判官當即皺起眉頭,他下意識的看向江一執(zhí)。 江一執(zhí)將手中的長劍插回劍鞘,似笑非笑的說道:“你還真以為你管家烈士多你就可以將其作為尚方寶劍護身符了嗎?古往今來為國捐軀的大有人在。我華國十幾億人,哪怕是個普通人,這輩子既然能做人,起碼上輩子最低也是善人出身。我敬你死的忠烈,但你充其量不過是汪洋大海中普通的一滴水罷了。對比你那些同一時期能被挑為臨時陰差的同僚,你也并不一定就比他們高貴。那你是怎么坐上這陰差的位置的?” 管遷手一抖,不敢說話。 “我猜猜,”江一執(zhí)冷冷一笑,“想來是沒少給上頭送禮吧!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早就沒了后代,你以為用來打點上差的那些錢是哪兒來的?” 江一執(zhí)指了指管知業(yè):“你得多謝他們,這幾十年來每年都沒有短過你的紙錢供奉。” “咳咳——”崔判捂著嘴輕咳幾聲,示意江一執(zhí)像是打點上司這樣的大實話,就不必要說出來了。 然后就聽見江一執(zhí)繼續(xù)說道:“更何況,你一口一個家奴,張嘴不離斷子絕孫,祖墳被挖,你說這樣的話,有問過你家被挖墳的祖宗,他們作何感想嗎?” 第103章 第一百零四章 “什么?”率先反應(yīng)過來的卻是管知業(yè), 他怔怔的看著江一執(zhí), 有點摸不著頭腦。 江一執(zhí)卻轉(zhuǎn)身沖著判官拱手說道:“還請大人相助。” 判官點了點頭,隨即翻開生死簿,提起勾魂筆在上面寫寫畫畫了好一會兒, 才終于抬頭說道:“說來也巧,他的曾祖父和祖父恰好輪回一世歸來,正在查察司候?qū)?。”他指了指管遷。 而后沖著身后的兩名曹吏說道:“去,將這兩人提上來?!?/br> “是?!?/br> 說著, 兩名曹吏轉(zhuǎn)身入了漩渦之中,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他們便擒著一高一矮兩個中年男子模樣的鬼魂回來。 這兩人大概是急急忙忙被抓了上來, 不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等到站定了身體,又給判官行了禮, 回過頭來, 正對上匍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管遷。 矮個子男人像是一愣, 只覺得這人略有些面熟,想了好久才記起來這是他上上上輩子的長孫,當即恍然大悟的喊道:“遷兒?” 管遷哭喪著一張臉, 喊道:“太爺!” 一旁的高個子男人這才意識到這是他的曾孫子,他看看江一執(zhí), 又看向判官:“大人, 這是?” 判官指了指不遠處一直探頭看向這邊的管知業(yè)一家, 只說道:“那人你可認識?” 兩人往那邊一看,一個面上一喜,一個臉上青紅交加。 然后便聽見判官繼續(xù)說道:“你且告訴管遷,那人是誰?” 高個子男人突然一怔,抖了抖嘴角,臉上五彩繽紛的好不生動,他看了一眼判官又低下頭,小聲說道:“大人,這,真要說?” 判官冷著臉:“叫你說你便直說就是!” “是是是?!备邆€子男人苦著臉,嘆了一口氣,只說道:“那是管知業(yè),按輩分來算,該是我的三世孫?!?/br> “什么?”管遷頓時瞪大了眼。 高個子男人很不好意思的說道:“管知業(yè)的曾祖父原是我最寵愛的小妾生的兒子,我這人有點兒寵妾滅妻,所以對管知業(yè)的曾祖父格外偏寵一些?!?/br> 說道這里,他看向一旁的矮個子男人,指著他的鼻子,幾乎是破口大罵:“可是這個小畜生,趁著我病重,和他母親一起篡改我的遺囑。又在我死后,羅織罪名,勾結(jié)管家一眾族老說我那寶貝兒子是他母親紅杏出墻,和馬夫所生。然后將我那小妾打斷了雙腿和兒子的妻妾子嗣一起趕出了管家?!?/br> 雖說這曾是自己的親兒子,可這都輪回了幾世了,那點兒關(guān)系早就淡了,所以他罵起來一點顧忌都沒有。 “他們身無分文,又沒有自食其力的本事,不過一個月,就接連死在了城外的破廟里,只留下一個不滿兩歲的孩子。這小畜生也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心里還不解氣,便命人將那嬰兒帶回了管家,扔給了管家的一個粗使奴才做兒子,就這么入了管家奴籍?!?/br> 矮個子男人任憑高個子男人指著叱罵,臉上就算是再悲憤也不說話。 原因無他,都說吃人嘴短拿人嘴軟。 雖然他這一脈絕了后,現(xiàn)在給管家一眾列祖列宗掃墓祭祀的是管知業(yè)一家。 畢竟一個人死后,記憶可以往上追溯十世,連帶著這十世所有的后嗣祭祀的物品,按照地府的規(guī)定都是歸屬于這人所有的。 早些年他們的墳寢被管知業(yè)他爹挖了的時候,他正輪回歸來,本想著給管知業(yè)一家一個教訓(xùn),沒成想反而先被管家同樣輪回歸來的列祖列宗教訓(xùn)了一頓。 他們只說,只要有利于管家后人,無所謂那座風水寶地里躺的到底是誰的尸骸。 尤其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管知業(yè)自認心虛,開始給管家人修葺墳寢,上香祭祀之后,管家的那些列祖列宗更是翻臉比翻書還快,一口一個幾世孫,清明又得了多少東西等等。 反而是他這個正兒八經(jīng)的嫡子嫡孫,因為當年對管知業(yè)祖父做的那些事,成了被祖宗厭棄的對象。 誰讓他斷子絕孫了呢! 更何況管知業(yè)的確是大方,一年到頭的供奉不斷,比他其他幾世的子孫加起來的祭品還要多,他根本就沒有聲討的底氣。 “什,什么?”管遷一副備受打擊的樣子。 他雖然在地府任職多年,但地府大了去了,他又是文職,每天也就是待在一間小屋里處理數(shù)量繁雜的文案,還真就沒機會見到管家的列祖列宗,否則,他也不至于找了這么個借口。 而管知業(yè)更是神情恍惚,不知所措。 江一執(zhí)則是冷笑著說道:“看來果然是大家族出身,我都以為自己是在看狗血宅斗劇了。”他看向高個子男人:“你可能還不知道吧!” 他指了指管遷:“你這好曾孫可是借著你家祖墳被挖的名頭,要讓管知業(yè)也斷子絕孫呢?” “什么?”高個子男人霎時瞪大了眼,死死的盯著管遷:“還有這事?” 管遷眼珠子一轉(zhuǎn),一副備受打擊的樣子,抹了抹眼角,弱聲說道:“我,我這,不是不知道我管家還有這么一段往事嗎?” 說著他看向一旁的管知業(yè),憋了好一會兒,才終于低聲下氣,滿臉糾結(jié)的說道:“這事,的確是我的錯,我不該仗勢欺人,更不該想要打傷你請來的幫手?!?/br> 管知業(yè)一家沒人說話,顯然都不在狀態(tài)。 正當管遷慶幸眾人的視線都被管家的事情轉(zhuǎn)移了的時候,下一刻便聽見江一執(zhí)森冷的說道:“很好,你們管家的事情既然解決了?,F(xiàn)在不妨來說說究竟是什么人,指示的你來要我的命?” 管遷面不改色,皺起眉頭故作鎮(zhèn)定的說道:“閣下這是什么意思?” 江一執(zhí)冷眼看著他:“先不說那幾個怨鬼是如何得到這陰陽兩界通行令和護身神牌的,還有這鎖靈散,若是放在幾百年前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更何況是在現(xiàn)在這末法時代?!?/br> “再者便是這柄寶劍,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應(yīng)該是天界天兵中什長一級的制式靈器,怎的會落到陰曹地府里來,這一樁一件件,可不是你這個陰間剛剛轉(zhuǎn)正的小小陰差手中應(yīng)該有的東西?恐怕你一開始就是沖著我來的吧!” 說著,他將手中的四塊半個巴掌大小的牌子示意給一旁的判官看。 “這,這……”管遷心里一緊,面上不由的冒出冷汗來。 一旁的判官眉頭微皺,看著管遷,淡淡的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竟還敢隱瞞不成?” 一邊說著,他氣勢一開,蓬勃的威壓瞬間將管遷壓垮在地上。 “大,大人——”管遷哆嗦著腿,額上冷汗直冒,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判官,對上對方冰冷的雙眼,心里一個激靈。 他后悔了,后悔當初為了往上爬竟然鬼迷心竅的接了下這個任務(wù)。 他臉色慘白,匍匐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我說,我說?!?/br> 卻原來兩個月前,他剛剛被提拔為正式陰差的時候,他的頂頭上司突然將他引薦給了一個神秘人物,對方許諾他只要他能想辦法殺掉江一執(zhí),就把他平調(diào)到秦廣王殿做副使,又承諾最多不超過三年,還能讓他官升兩級。 管遷原本還有些遲疑,對方又將寶劍和鎖靈散這些東西拿了出來,一再強調(diào)只要管遷答應(yīng),這些東西等事了之后他都可以留下來。 管遷當下便心動了,原因無他,他雖然好不容易成了正式陰差,可職位卻只是陰陽司名下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小書吏,沒有后臺,更沒有實權(quán)。更何況能成為陰差的,大都品性極佳,能力卓著,一般不會輕易犯什么錯誤。而地府各個職位上都已經(jīng)占滿了人,當初為了安撫數(shù)以萬計的臨時工拿出來的百十來個陰職那也都是東挪西湊擠出來的。 這也就意味著,在地府干活,如非意外,一般陰差五六百年都不會挪一下位置。 管遷可不想待在書吏這個位置上發(fā)芽長霉。 現(xiàn)在這么好的升遷機會就在眼前,加上那人給的東西實在是讓他這個毫無根基的人眼熱不已。 他心底的遲疑頓時去了大半,更別說隔天他的頂頭上司就官升一級調(diào)去了油水最足的賞善司。 管遷心中的懷疑頓時也就徹底沒了,他滿口應(yīng)下了這事。 為此他特意向上司請了假,去了陽世一趟,等他將江一執(zhí)徹底調(diào)查清楚,心底立時便有了決斷。 只是他心中也有顧忌,畢竟他作為正兒八經(jīng)的陰差,公然殺人,這要是被上頭知道了,他恐怕會吃不了兜著走。 因著這一點,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不親自出馬,然后尋來四個怨鬼,支使他們除掉江一執(zhí)。 為此他將鎖靈散和護體神牌交給了他們,滿以為有這些東西在,加上四人實力本就不低,對付一個凡人綽綽有余。 只等他們回來復(fù)命,管遷再用寶劍將這四人除掉,神不知而鬼不覺。 沒成想江一執(zhí)手里竟然還有魚腸劍這樣的利器,即便身體里沒了靈力也能下狠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逼退這四個怨鬼。 聽到這里,判官不禁搖了搖頭,這幕后黑手很顯然是看中了管遷剛剛成為正式陰差,志氣正盛所以容易被利誘這一點。畢竟要是換做其他的老油條,明哲保身還來不及,怎么會膽大妄為不知道水深水淺就敢淌進去。 只是這事兒吧,說來和江一執(zhí)自己也脫不了干系。幕后兇手是誰,江一執(zhí)心理恐怕早有估量! 他微微拱手,說道:“大人放心,此事,地府必然會給大人一個交代。”畢竟這位可是曾經(jīng)翻天覆地的存在,尊一聲大人也是可以的,尤其還是在他們理虧的情況下。 說完,他一擺手,身后上來兩個曹吏壓著管遷,一并回了地府。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左右,黑色漩渦再次出現(xiàn),判官捧著一個小木盒再次出現(xiàn)在江一執(zhí)眼前。 他將木盒奉給江一執(zhí),說道:“管遷一干人等已經(jīng)押去查察司審理,地府必會公正處理,大人盡管放心?!?/br> 江一執(zhí)點頭說道:“判官大人的話我自然是信的?!?/br> 判官笑了笑:“這是閻君陛下托我轉(zhuǎn)送給大人的,勉強算是地府管教下屬不嚴,給大人的賠禮。雖算不得什么奇珍異寶,卻應(yīng)該是大人現(xiàn)在最需要的東西?!?/br> 江一執(zhí)的目光瞬間轉(zhuǎn)到木盒之上,他沉了沉氣:“那便多謝閻君陛下了?!?/br> “應(yīng)該的,”判官輕聲說道,我看向江一執(zhí)手中的陰陽兩界通行令。 江一執(zhí)面不改色的將它們揣進懷里,這可是他的戰(zhàn)利品。 判官無奈的搖了搖頭,“罷,我這就回去復(fù)命了?!?/br> 第104章 一百零五章 等判官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黑色漩渦中, 四周又恢復(fù)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