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她說道:“江先生這是要去西???” 江一執(zhí)點了點頭。 乘務長的臉上重新掛起笑容,“這可巧了,說起來,西省還是我的家鄉(xiāng)呢?” “哦?”江一執(zhí)順著她的話問道:“那陳女士是西省哪兒的?” “姜市關縣?!彼f道。 “關縣?”江一執(zhí)頓了頓。 “對,江先生聽說過我們縣?”乘務長咧著嘴。 江一執(zhí)微微點了點頭,“不知道陳女士知不知道關縣魏家村?!?/br> “什么?”乘務長臉上的笑容一僵,“魏家村?江先生是想去魏家村?” “對,有些事情需要我走一趟?!?/br> 乘務長深吸了一口氣,“魏家村不是什么好地方,江先生……”想到江一執(zhí)的本事,乘務長神色復雜,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江一執(zhí)看著乘務長,“陳女士有什么話但說無妨?!?/br> 躊躇了一會兒,乘務長嘆了口氣,“雖說家丑不可外揚,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什么是不能讓江先生知道的?!?/br>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理清頭緒,“我就是從魏家村里走出來的,而事情,得從十五年前說起……” 魏家村位于關縣的深山里,村子對面就是百丈懸崖,直上直下,村里通向外界,需要順著懸崖斷壁連續(xù)攀爬長度約兩千米的藤梯。什么是藤梯?就是用木頭和藤條搭起來的梯子。要是腳一滑,那是非死即傷。 乘務長在魏家村生活了整整十八年,她記憶里起碼有七八個人摔死在這條路上,而摔傷的人更多。 因為條件艱苦,魏家村的人大多生活貧困,村里的孩子幾乎沒有上學的機會。十五年前,關縣政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在全縣范圍內開展精準扶貧工作,作為長期處于貧困線以下的魏家村自然成為了扶貧對象。 政府給魏家村撥錢修整了祠堂作為學校,然后讓教育局向魏家村派遣了一名大學生支教老師。 “魏家村不是什么好地方,都說窮鄉(xiāng)僻野出刁民,也不是沒有道理?!背藙臻L苦笑著說道,誰愿意貶低自己的家鄉(xiāng)呢。這也就是因為對方是江一執(zhí),她的救命恩人。 她說道:“教育局派過來的支教老師是一個女學生,二十三不到,長得也漂亮,家里也不缺錢,純粹就是為了回報社會去的。結果到了魏家村沒幾天,就被村子里的一群二流子給盯上了?!?/br> 她有些哽咽,“開始的時候那些人也就是口上花花,好歹還知道底線,結果沒想到村長一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家父子三個喝多了,半夜摸進了學校里……后來,這群二流子中的一個半夜上廁所的時候,聽見了一些聲響,然后就發(fā)現了村長一家的暴行。他當然不可能去救她,反而呼朋喚友威脅村長一家,加入了其中……” 她無法給江一執(zhí)描述當時如何凄慘的場面,只記得第二天一大早,她們去上課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她吊在教室門口,穿著白裙子,面目猙獰,裸露在外面的皮膚沒有一寸是好的。 她就這么死了。 為了防止被外人發(fā)現他們的所作所為,村長一家一邊威逼恐嚇一邊花錢收買村子里的村民,總算把事情壓了下去,等到警察和她父母找過來的時候,她的尸體已經不知道被村長一家弄到哪里去了。 村長對外宣稱她進山采野果子的時候被野獸給叼走了,尸骨無存。 打這以后,魏家村就再也沒安寧過。 “不到一年的時間,村長一家三口和村子里的那群二流子先后暴斃身亡,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吊死在了學校教室門口。最令人驚悚的是,想要去給他們收尸的人全都染上了惡疾,暴斃身亡的十之有三。村里人都傳言這是她回來復仇了?!?/br> 沒想到此事過后,魏家村卻消停了一段時間。 然而兩年后,風波又起。 “幾乎每年,村子里都會有兩三個老人半夜夢游,然后落水身亡,到最后連尸體都找不回來。這都十幾年了,上了年紀的老人基本上都死光了。接下來,自然就要輪到那些中年男人了?!?/br> 聽完這些,江一執(zhí)琢磨了一會兒,問道:“既然村子里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難道魏家村的人就沒有想過要逃走嗎?” “也不是沒想過,只是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大概是覺得羞愧,乘務長有些不好意思看江一執(zhí),她低著頭,“十五年前,關縣政府除了派遣過來一位支教老師之外,還專門撥了一筆二十萬元的扶貧款。” 魏家村位于懸崖之上,村民養(yǎng)殖的家畜都運不到山下,基本上都是自產自銷。村民把產量有限的紅棗和核桃艱難的背到山下,換回日用品和少量的現金,勉強維持生計。 村里的男人結婚大都很晚了,有的甚至娶不上媳婦,這可不是為了響應國家晚生晚育的號召,純粹是因為沒錢。 因而這二十萬的扶貧款不亞于一筆巨款,除了用來購買一批家畜糊弄上頭之外,剩下的都按人頭分了下去,每家每戶至少分了兩三千,一下子兩年的生活費到手,這讓魏家村人欣喜若狂。 他們覺得自己找到了新的賺錢手段。 “畢竟只要一直生活在山上,政府就不可能不管,光是每年的扶貧款加上雜七雜八的補貼,就能養(yǎng)活一家人。深山里的人娶媳婦,彩禮不多,把分下來的扶貧款存?zhèn)€幾年,就能娶個媳婦,這么好的事情,當然有大把的人愿意留在魏家村。更何況,即便是出來了,山里人文化水平有限,除了少部分人熬出頭的,大部分人還不就是做苦力的命……”說到這里,乘務長不由的苦笑一聲,她現在能做到航班乘務長這個位置,在魏家村村民眼里,已經是很讓他們羨慕的存在了。 江一執(zhí)眉頭輕皺,點了點頭。 她又壓低了聲音,“這些都不算什么,我這幾年也回過魏家村幾次。打從三年前開始,村里幾乎沒有人再發(fā)生落水身亡的事情了。我隱隱聽說,”她湊到江一執(zhí)跟前,“留在村里的青壯年要么偷偷摸摸去縣里抓乞丐,要么哄騙一些外地人到村里做客,然后下藥把他們弄暈,綁上石塊扔進了水里……” 一旁的保鏢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將這些話都說了出來,乘務長心情突然松了好多。 正是這個時候,廣播突然響了。 “尊敬的各位乘客……飛機即將起飛,請系好……” 乘務長頓時回過神來,想起了自己的工作,當即看向江一執(zhí),急促的說道:“魏家村再不好,終究是我的家鄉(xiāng),這一代已經壞到了骨子里,救不回來了,我無話可說。只是想請江少救一救那些小輩,他們總是無辜的,拜托了?!?/br> 說完,不等江一執(zhí)說話,她便急急忙忙的向后邊走去。 江一執(zhí)揉了揉眉心,事情若只是這么簡單,他也就不需要專門跑這一趟了。 到了西省已經是傍晚,一行人在市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便乘車去了關縣,江一執(zhí)直接聯(lián)系上了當地的政府部門,以資助貧困山村為借口請求政府工作人員陪同,對目的地魏家村進行實地考察。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嗯,這里的見面是為了給接下來的發(fā)展強行做鋪墊。 第47章 現任的魏家村村長是個六十來歲的老漢, 蓄著一把發(fā)灰的山羊胡, 左手拿著一桿嶄新的銀制煙桿, 瞇著小眼睛, 有一搭沒一搭的給江一執(zhí)等人介紹魏家村的現狀。 陪著江一執(zhí)等人爬了將近四個小時藤梯的關縣副縣長皺著眉頭。他是剛從其他的縣調過來的,對關縣的情況不太了解。之所以攬下了陪同江一執(zhí)考察魏家村的任務, 除了撈上這筆不大不小的政績之外, 也是為了深層次的實地了解關縣的現狀。結果這到了地方, 情況和他預料的有些不一樣。 魏家村的確是窮,村子里幾乎都還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泥磚屋, 屋頂是灰黑色的瓦片搭的,大部分的屋子倒是開了窗戶,木頭框子里面夾著一塊透明玻璃板,看起來不倫不類。 因為村里沒有發(fā)射塔, 山下發(fā)射到的信號微弱,很難接通電話, 所以他們到達魏家村的時候其實并沒有通知到村里的人。結果沒想到的是, 正是大白天,村里卻十室九空,小的漫山遍野的跑,大的基本上聚在一起抽煙打牌搓麻將。 副縣長看著都覺得心里有些不舒坦。 對這些村民一邊哭窮領著政府補貼,一邊打牌無所事事的情景被他撞破,作為村長,居然一點辯解的話都沒有,本身就很奇怪。 再加上村長這么一副不咸不淡, 一點也不熱絡的樣子。更給他一種村長其實并不在乎江一執(zhí)允諾的這一筆捐助的感覺。 更奇怪了! 江一執(zhí)等人在村長的帶領下幾乎將魏家村走了一遍,只除了村子正中央的祠堂,也就是十五年前發(fā)生慘案的學校。 眼下天色已經半黑,實在是不適合下山,村長琢磨了一會兒,來來回回的打量了一遍江一執(zhí)等人,最終說道:“要不然這樣吧,你們就在我的祖屋歇一晚,地方可能有點破,但是住人還是可以的?!?/br> 等到了地方,江一執(zhí)才知道村長那句所謂的能住人的標準定的到底有多低。 屋子里到處都是蜘蛛絲,除了破舊的木架床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家具。 副縣長看著默不作聲的江一執(zhí),當然不會覺得對方很滿意村長的安排,今天魏家村的人能這么怠慢好心好意跑過來投資的人。明天事情一傳出去,他們關縣日后招商引資也好,向社會籌款也好,恐怕就該讓人笑話了。他當即好聲好氣的說道,“魏村長,江先生好歹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就算不為江先生的一番好心考慮,也不能隨便把客人安排在這種破爛的地方,”他抬頭看了看屋頂上的破洞,“我看村長家就挺大的,隨便打個地鋪擠一擠,實在不行安排到其他的村民家里待一晚,總比住在這里強。” 村長也皺著眉頭,“咱們村子里本來也不大,這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本來就不太好安排……” 這江一執(zhí)看起來雖然年輕,但看著他身邊七八個保鏢的架勢,恐怕來頭不小。村子里的男人都好喝酒,這要是把他們安排過去,萬一哪個沒把住嘴,或者說上幾句夢話,把村子里的事情泄露了出去,叫這些人知道了,那可就不好辦了。 他躊躇了一會兒,“我家里也有客人,實在是不方便安排你們去住?!?/br> 要不是有副縣長跟著過來,他恐怕都不會搭理這位所謂的好心資助者。 副縣長冷著臉,他也不明白了,究竟是什么客人,能讓村長這么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往外推。 江一執(zhí)說話了:“沒事,反正也就是一晚上的功夫,今天晚上看起來也不像是會下雨的樣子,將就一下也沒什么。” 聽到江一執(zhí)這么說了,村長心里頓時舒了一口氣,他說道:“那好,我等會兒讓人送幾床被子,你們早點休息?!?/br> 說完,扭頭出了房門,生怕江一執(zhí)他們再找什么麻煩。 村長的確是看不上江一執(zhí)所謂的那點資助。 江一執(zhí)給的再多,最后還不是全村人平分,落到他手里能分到萬兒八千已經很不錯了,算得了什么。 村長手里有一筆更大的買賣要做。 眼下這種關頭上,江一執(zhí)等人對他而言就好比一群不速之客,他好歹還顧忌著有這么一位副縣長在,要不然別看現在天色半黑,就算是大半夜的,他也能直接把人趕下山去。 推開自家的木門,屋子里正熱鬧著呢,十幾個漢子圍著一張八仙桌,桌子上是大碗的雞鴨魚rou,幾人吃的正香,只是放在旁邊的酒壇子卻沒有動過。 看見村長進來,為首的中年漢子抬起衣袖擦了擦嘴,“怎么樣,那些家伙安置好了嗎?” “好了,我把他們都安排到了村子西邊的祖屋里,離的遠遠的。”村長當即笑著說道。 “那就好,”中年漢子倒了杯水灌下去,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隱隱有種不安穩(wěn)的感覺。對于他們這種整天游走在生死線上的人來說,直覺往往準的嚇人,所以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中年漢子全名孫虎,做的是倒斗的買賣,在南邊這塊地界上小有名氣,手底下跟了一幫忠心耿耿的伙計。前段時間,他偶然得到了一張古地圖,畫的就是魏家村后山下的墓葬。 只是想到幾天前那二十來件寶貝賣出去的好價錢,中年漢子的心頓時又堅定了下來,上一次拍賣所得的分紅已經全部寄回家里去了,足以保證家里父母妻兒衣食無憂一輩子。 人都是貪婪的,他也不甘心,衣食無憂算什么,他要的是大富大貴。上一次他們只是在墓葬外圍轉了一圈就有那么大的收獲,這一次他做足了準備,勢必要闖一闖墓葬的配殿(專門用來放陪葬品的地方)。 成了,那便是幾代人的富貴。 不成,他緊了緊拳頭,也就是一條命的事情而已。 晚上十一點左右,村長家反而亮起了燈,村長把孫虎一行人送到門口,壓低了聲音說道:“咱們可說好的,你們要是成功了,可不能忘了把剩下的九十萬給我?!?/br> 這是孫虎答應好的,十萬定金,他給孫虎打掩護,以遠房親戚為由頭把人帶進村里,瞞著村里人的耳目。不管孫虎從那墓里弄出來多少東西,孫虎都必須一次性再給他九十萬。 一百萬而已,這并不算貪心。他有自知之明,就算是知道了后山有墓,他也沒那個本事去挖,與其就這么讓人不明不白的盜了,倒不如他主動配合,起碼也能得到一些好處。 “放心,我肯定不會忘了的?!睂O虎鄭重其事的說道。對他而言,能有機會把剩下的錢給村長的前提是能活著回來,他只把村長的這句話當成祝福。 另一邊,江一執(zhí)不緊不慢的從床上爬起來,穿鞋。 一旁的保鏢當即睜開眼。 江一執(zhí)抬起食指壓在嘴唇上,示意他小聲一點。 “江少?!北gS看了看一旁毫無知覺的副縣長,當即壓低了聲音。 “我出去一趟,最遲明天早上回來?!?/br> “需要我們跟著嗎?”保鏢當即就要起身。 江一執(zhí)壓了壓手,“沒事,”他把幾張符紙遞給保鏢,“你們繼續(xù)休息就好,這事兒你們跟過來反而是拖累?!?/br> 保鏢頓了頓,扎心了。 卻也沒法反駁,他只得說道:“那江少注意安全。” 江一執(zhí)點了點頭,拉開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