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王爺妖孽:咬上娘子不松口、穿到現(xiàn)代當(dāng)神棍、道士種田記、末世之當(dāng)空間踢到重生、國師大人重生日常、(快穿)不戀愛就末日、獻給談教授的信、上上簽、撩倒學(xué)霸男神、重生之初懷公主
這認知讓她萬分沮喪,甚至生出了隱隱的抵觸心。可這苦悶也不能對德妃講,因為這是何家布設(shè)的陰謀。 這心便仿佛被緊緊捏住,卻無處發(fā)泄,無處釋放。 細雪飄落在她的臉上,漸漸融化,她都無甚所覺。只千思萬緒,覺得自己不該有譴責(zé)何家的心思——這太荒謬了。何家不論做什么,都是為了家族,家族難道不是最重要的么? 她輕輕嘆氣,滿腹的心事在空中化作了白霧,有如實質(zhì)。她想,待尋到陛下,她就回長安,聽爺爺和伯父為她闡明做這些事的利弊,她想厘清這究竟是對是錯,對錯在哪里。 對,有些事,一定是有對錯之分的。 不然楊犒不會慚愧了那么些年,德妃方才也不會那樣憤慨。 他們清晨回到客棧,連夜跋涉了數(shù)十里外的郊縣,何貴妃已是困乏難當(dāng),可回到房中,卻怎么也睡不著,一會兒想到小時候叔伯講的道理,一會兒是屠眉罵她和山匪一路貨色,一會兒是從煌州到并州綿延千里的民不聊生的荒蕪…… 客棧外,隨著天色漸亮又熱鬧了起來,不到巳時,早起練武的武明貞來叫門,催著她們趕快退房拿回路引紙,好去城門口排隊。 謝令鳶翻來滾去地賴床,武明貞不好踹她和貴妃,于是一腳把林昭媛踹了起來。殺雞儆猴,林昭媛的慘叫響徹寰宇,謝令鳶趕緊從榻上坐了起來。 朔方城因前些日子西魏的進犯而戒嚴(yán),每日午時才開城門,申時又會閉門。只留兩個時辰的開門時間,引得眾人怨聲載道。 才巳時過,要進城的人們已遠遠排成了望不到盡頭的長隊。不少有仆從的商隊,都一早由仆人去城門口挨號,甚至有人賣插隊,還因此和后面的人打了起來。 謝令鳶打著呵欠,這感覺不比面簽美國大使館差。待到午時城門開,天色依然未晴,風(fēng)中夾帶著雪花,人們牽著馬等待入城,不免談?wù)撈鸾鼇淼膽?zhàn)事。 前面的小商販同身后的中年人扯著嗓門聊天,鼻翼兩邊的八字紋一抖一抖的:“也是沒想到,高闕塞都落入胡人手里了,我還以為進城的人能少點,誰想到竟然還有這么多人敢在這時候來?” 附近有人聽到,七嘴八舌:“富貴險中求啊?!?/br> “就是,這年頭你不提頭做買賣,都不好意思自稱是跑西域的。” “我聽城里的親戚說,城內(nèi)這幾天物價瘋漲,你們猜一塊這么點的饃多少錢?九個子兒!聽說長安都才六個錢呢,還不趁著現(xiàn)在去賺兩筆!” “反正做完這一趟我就再不來了,聽說高闕塞那邊,壓了幾萬西魏兵,你們想想,這要命啊,從高闕塞過來,騎快馬兩個時辰都不到,到時候還不是說打就打?” 恐慌又無奈的氣氛在人群中蔓延,可無論何時,人總是存抱僥幸心,尤其朔方城即將面臨一場苦戰(zhàn),是以此刻城門外排的長隊,全是趁著這個機會來發(fā)戰(zhàn)爭財?shù)摹?/br> 然而城門口盤查得極嚴(yán),畢竟因為高闕塞失守,西魏的兵力已經(jīng)推進了關(guān)內(nèi),朔方城如今成了半個孤城,左翼支援沒了,形勢愈加岌岌可危。 臨著未時,謝令鳶才終于排到了城門口,盤查的一隊士兵翻看她們的路引紙,又檢查她們行囊。不遠處城墻腳下,幾個輪值士兵抱著刀靠著城墻聊天,弓著背蹬著腿,僅是站姿都能察覺出他們正緊繃著,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fā)。 “這事兒嚴(yán)重啊,聽說伯爺愁得那天在營里開罵呢,那邊的兄弟說,這兩天看著伯爺都老了好幾歲似的,愁著怎么跟長安交待?!?/br> 武明貞從小練得耳力好,他們的對話一字不差落入她耳中,她心想,要是安定伯知道天子此刻就在他下轄的城里,可不是更好玩了。 “那又能怎么的?這不沒辦法嗎,那天晚上,西魏人根本不是為了來攻城,這幫孫子晃我們一槍呢!可咱們難不成要把朔方城丟掉,去保一個高闕塞?現(xiàn)在好歹是把城守住了,知足吧?!?/br> “可是沒了高闕塞,這下咱們守著城也……那話怎么說來著,跟有人在背后拿刀頂著你差不多?!?/br> “鋒芒在背是吧?!?/br> “反正就是這樣了,這一仗脫不了了。” 那邊垂頭喪氣地罵著,城門這邊漫長地檢查后,她們被放進了城。武明貞瞥了甕城一眼,打量藏兵洞的布防,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蕭懷瑾如今的落腳地點,是城內(nèi)一處民居,信報是監(jiān)察衛(wèi)遞給酈清悟的,問著路便可以找到。 眾人牽著馬,走在略有點蕭條的街道上。武明貞沉聲道:“西魏人也學(xué)聰明了,看來那天晚上攻城,是為了拿下高闕塞?!?/br> 但安定伯即便猜得到,也不得不保朔方城,放棄了高闕塞。趁他救城的功夫,拓跋烏兩萬騎兵,就把高闕塞拿下了。 可戰(zhàn)爭中總是難免如此,兩害相較取其輕,要是失了朔方城,晉國等于門戶大開,后面的國土一片平坦更面臨滅頂之災(zāi)。 但高闕塞被西魏人占領(lǐng)也不是什么好事,這意味著他們源源不斷地進攻朔方城更方便了,甚至可以切斷朔方城與關(guān)內(nèi)高朔縣等地的聯(lián)系,讓這里變成一座孤城。 但這暫時不是需要她們cao心的,武明貞了解安定伯,他是老將了,年輕時跟著老安定伯戍邊南詔,延祚四年后又調(diào)來西北,雖然為人略有迂腐,脾氣也暴,但用兵上他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 只是她的推斷,無疑使眾人心情更加焦慮。眼下看,西魏人攻城是勢在必得,她們必須趕在開戰(zhàn)之前,同天子一道離開此地。 白婉儀的步伐越來越慢,她的視線從城墻上偌大的隸書“朔方”二字上收回,十多年了,這二字依舊古樸,每個棱角都未變。 但這里又畢竟和她記憶中的不一樣了。因戰(zhàn)亂摧垮的房屋更多,有的得了修繕,有的失了屋主,一排排廢棄的房屋,呲牙咧嘴伸頭戳眼地矗立在巷子后,屋頂上長著雜草,在細碎的落雪中黑壓壓地沉默著。 還是一樣的街道,走的人卻再不同。她踏在青石路面上,聽著馬蹄落地的聲音。當(dāng)年領(lǐng)著她的高大身影已經(jīng)不在了,那往日熙熙攘攘的繁華也清冷了,人們臉上的愁苦更多,為這艱難存活的世道。 物是人非。 也因有故人在此,而近鄉(xiāng)情怯。其實她本不想來,不愿再見蕭懷瑾。但德妃和武修儀都堅持,她也想離開中原,才跟隨她們這一路。 可眼下真正要面對了,卻還是做不好準(zhǔn)備。她想了想,重新戴回了面紗。 一路隨德妃她們走到這里,幫助勸陛下回宮,看著他安全上路就好了。她不會再回長安,此處便是告別。 她們問著路走了半個時辰,雪漸漸又下大了,天色有些暗沉,而蕭懷瑾暫居的院落,終于斑駁地矗立在她們眼前。 是再普通不過的民居,木頭因腐朽有些發(fā)黑,裂縫里長了幾個小蘑菇,地面的積雪被清掃過,如今又落了薄薄一地…… “嘩!” 一盆水,沖著她們潑過來。 武明貞眼疾手快地跳開,何貴妃就比較倒霉了,她被潑濕了裙角,還能聞到餿味。 院子門口,一個五十多歲模樣的大叔正拎著空盆,神情訕訕。他每天做飯都在門口倒污水,誰知道這么趕巧呢? 何貴妃陰著臉,正要發(fā)作,想了想什么又忍住了。所有人都默契十足,屏息凝神在等何貴妃發(fā)火,謝令鳶甚至做好了勸架的準(zhǔn)備,半天沒聽到動靜,不禁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想當(dāng)年,在謝修媛死的那場宮宴上,林昭媛不小心將一杯酒潑上了何貴妃的裙角,還被何貴妃兜頭倒了一整壺酒呢。 如今貴妃娘娘對著一戶平民,居然收斂了脾氣?進步,這是進步啊! 一會兒她定要好好表揚貴妃。 那老叔拎著水盆,有些尷尬地問他們:“你們……干什么要堵在我門口?” 謝令鳶知道他,酈清悟的手下說皇帝身邊有個專門照顧的人,人叫老邱。她對老邱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柳不辭是在這里嗎?” 她問出柳不辭,老邱臉上的神情驀然一變。隨即搖頭蹙眉:“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你們是要找叫柳不辭的人嗎?” 他這樣謹慎地不留話口,謝令鳶反而更放心了,這是個忠心的人。遂面不改色地忽悠道:“你就是老邱吧,柳不辭寫信給我們提起過你?!?/br> 老邱身子一僵,又些許放下了心。自從知道柳不辭是某個大官之后,他就更加謹慎了,柳不辭掌握著互市的秘密,寄托著他的希望,他總怕自己的不慎舉動會害了柳不辭。 “你們是誰?”他依然沒有放松警惕。 然而,下一瞬,他見謝令鳶含羞一笑:“您放心,我們都是……他的妻妾?!?/br> 何貴妃武明貞等人點頭,酈清悟道:“我們來找他回長安?!?/br> 老邱:“…………” 他呆滯的目光,順著謝令鳶一溜望過去,看門口這一排烏壓壓的人。 標(biāo)致的美人——謝令鳶,雍貴的美人——何韻致,清麗的美人——白婉儀,英氣的美人——武明貞,兇巴巴的美人——林寶諾,五大三粗的美……啊呸,這個戴著眼罩的是什么鬼?以及方才說話的這個很好看的男人——酈清悟。 居然,都??? 他真傻,真的。他單知道達官顯貴坐擁嬌妻美妾,他不知道柳不辭居然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 想想陸巖冷漠的臉,頓覺有什么不一樣了。 又看看戴著眼罩臉上有疤的屠眉,他心中感嘆,這口味,好重,他得好好勸勸。 第一百二十八章 嬌妻美妾們?yōu)榱肆晦o, 從長安遠道而來,連老邱都感慨萬千, 眼下總不好再把這群人堵在門口,遂讓開了道:“進來吧, 柳副尉很快也要回來了?!?/br> 他其實還是有些奇怪,卻按下不提——他不明白她們跋涉千里來到這戰(zhàn)亂之地的原因, 若僅僅是思念夫婿,卻又不見那些慣常的妻妾相爭, 豈不怪哉? 可這樣困惑,畢竟是柳不辭的家事, 也不是他應(yīng)該問的。他遂息了聲,只引著他們進門。 朔方夾著雪的北風(fēng)被合攏在門外, 屋子里燃著火盆, 撲面的熱意驅(qū)散了疲憊和濕冷。這屋子就是蕭懷瑾辭別宮室后暫居的陋室,墻上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眾人打量了一圈,謝令鳶問老邱:“下著雪, 他會去哪里?cao練么?” “他傷剛好,過兩日才回軍里?!崩锨袷帜_麻利地往火盆里又加了柴,整飭了一下地榻,請她們坐:“說是去查點事情,你們放心,雖然這段時間恐怕不會太平, 但他心里有數(shù)得很,又有陸巖跟著?!?/br> 老邱的話里自然地流露出對蕭懷瑾的信任,謝令鳶一時有些不習(xí)慣。從前皇帝在宮里,那些文武大臣多半覺得他靠不住,出來卻似換了一重天似的。 沒等她們落座,劉半仙已經(jīng)累得一屁股癱在草席上,玄乎乎道:“老夫掐指一算,今日不宜出行,否則必有難……” “閉嘴!”屠眉和武明貞同時上前,一個捂住他嘴,一個祭出手刀,快、準(zhǔn)、狠,凌厲地打暈了他。劉半仙這個烏鴉嘴,這一路眾人已經(jīng)見證了奇跡,并再也不想領(lǐng)教了。 見武明貞身為女子卻出手如此不凡,老邱舉著一根撥火棍呆在原地,心道,這柳不辭娶的都是些什么老婆?從長安跋涉至此原本就很不可思議了,居然還有這等身手? “他……”溫婉的聲音喚回了老邱的神智,是那個蒙著面紗的清麗女子,眼角那顆紅色淚痣讓他記憶深刻。她停了停,似乎是想了很久才問:“還好么?” 那一刻,老邱總覺得她想知道的很多,卻最終只化為了這簡單的三個字。就像當(dāng)年他的大兒子出外戍邊,他寫給孩子的家書,筆墨金貴要省著,也總是只好問這三個字。 “啊,他?!彼鋈徊蝗绦恼f柳不辭曾身負重傷,遂點點頭,輕松道:“他很好,我老邱照顧的人,肯定沒差池的?!?/br> “能跟我們說說他近來的事么?”謝令鳶對他笑笑,眉目間有些落寞:“他怕我們擔(dān)心,從不提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什么傷,我們可心疼得緊了?!?/br> 林寶諾在一旁恰到好處地嘆了口氣。 老邱往火盆上架的陶罐里倒了些水燒著,火光跳躍著照亮他溫和的側(cè)臉,他忽然笑了:“他就是個孩子?!?/br> “……”得邊境一老兵如此評價,謝令鳶簡直都想替長不大的皇帝嚎啕大哭。 “可他不是一般的人,別人在他這個年紀(jì),還在瞎胡鬧呢。他卻有膽量,也有能耐,更不差志氣,他將來一定會是個不可限量的人。”老邱半垂著眉眼,卸下方才的警惕,他就像在田間勞作的再平常不過的老父親,提起自己孩子般的自豪—— 他侃侃而談,說柳不辭是如何帶著流民軍打埋伏,讓安定伯與叱羅托的西關(guān)口一戰(zhàn)扭轉(zhuǎn)頹勢;又如何不驕不躁,安分守己聽上頭命令去守甕城,并和搶城的西魏人浴血奮戰(zhàn),撐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 老邱講得驚心動魄,事實上蕭懷瑾也幾次面臨生死一線。而屋子里除了火焰偶爾的跳躍聲,只有老邱的聲音回蕩,格外顯得安靜。 也許是她們從沒有想過,皇帝還能做到這個地步。他在宮里時,她們覺得他不能勝任;他出宮后,他們覺得他荒謬。 仿佛聽老邱緩緩講述,這才驀然驚覺——他們從沒有在意過蕭懷瑾心里想的是什么。甚至此行出來尋他,也只是因為朝廷需要。 所以她們從沒想到,其實他也許在努力沖破桎梏,也許他想要讓自己更好卻不得章法不得要領(lǐng),也許他想要做更多事。 那沉默持續(xù)了有一陣子,老邱將這段時日的溫馨相處回憶完,噙著微笑盯著火光出神,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卻卒然一怔。 呃,柳不辭的妻妾們,怎么都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目光? 一個人擺出這種慈祥的眼神就罷了,可一群人擺出這樣慈祥的眼神,就好像柳不辭平白多出了七八個祖母,真的很詭異好不好! 他輕咳一聲,起身道:“水燒好了,你們喝點熱熱身子。”他去旁邊的窗臺上湊了幾個陶碗,正要轉(zhuǎn)身從火架上取水,院子外面的街道上,忽然傳來有什么東西倒地的聲音。 隨即,外頭隱隱聽到了sao亂聲。老邱每日緊繃著,聞聲騰地立定,不及與她們說話,抓起門后立著的長刀,敏捷地跳出門,跑到院子外面。 院子外的路上橫著散碎的木架,是有人跑躥時不慎碰倒的,巷子里有人敲著梆子,見老邱站在街邊,沖他大喊:“西魏人搶城了!快躲起來!” 老邱還沒有反應(yīng)過,身體先一步動了起來,問道:“在哪邊?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