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虞小曼試裝回去的路上路過一家蛋糕店，停下來去買了餅干。她現(xiàn)在很少吃甜食，但歐原很喜歡吃這家店的曲奇。

    有時歐原會去虞小曼的公寓，在那里他才能完全放下工作。而且虞小曼也更高興，她按照自己的喜歡收集了一柜子畫冊和書。洗完澡之后和歐原躺在床上看畫冊的時候既靜謐又有趣。他用導(dǎo)演特有的視角來分析那些畫者，總給虞小曼意外驚喜。

    不過這種忙里偷閑的時間很少，這段時間歐原一直住在工作室附近租的公寓。虞小曼有空會去看他，給他做很多營養(yǎng)健康的家常飯菜，放在冰箱里凍上，他吃的時候用微波爐熱一下就好。

    厲無咎的后期已經(jīng)快做完了。歐原除了忙這件事，就是在著手準(zhǔn)備新劇本。他確實是在打算拍厲無咎的后傳，虞小曼也答應(yīng)一定會把自己的檔期空給他——男友這點福利還是要保障的。

    虞小曼提著一盒曲奇到的時候，歐原正在陽臺上抽煙，看到她來了，立刻把煙掐了。

    他一抽煙，虞小曼就不讓他吻。

    “試裝怎么樣？”歐原問她。

    “還不錯，穿了身土布丫鬟妝。頭發(fā)弄了個這樣的假發(fā)?！庇菪÷攘藯l辮子。試裝時候她不能自己拍照，所以沒法讓歐原看看她的四鳳造型。

    歐原又問起選角的事情，虞小曼說：“現(xiàn)在還說不準(zhǔn)，程導(dǎo)好像還在面試?！?/br>
    “你從哪聽說的？”他問。

    “有這么個說法，我也不確定?！毙⌒〉闹e言流暢地從嘴里冒了出來。虞小曼想改口也來不及了。

    幸好歐原沒有追問下去，虞小曼便干脆將葉鴻聲這一小節(jié)隱藏了。

    之前她已經(jīng)和歐原交代過也許會和葉鴻聲共演的事情。那天從程導(dǎo)那里一回來，她就告訴歐原了，也明確表達了她不想因為葉鴻聲就失去這個機會。

    當(dāng)時說完之后，歐原沉默了片刻，他薄薄的嘴唇緊抿著。虞小曼緊張地看著他，終于忍不住說：“你怎么說？”

    歐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已經(jīng)決定了嗎？”

    虞小曼用兩只手捧住他的臉：“你不反對？”

    歐原沒有明確表示反對，他只問虞小曼：“你覺得會和他發(fā)生什么嗎？”

    虞小曼回答：“不覺得，不可能?！?/br>
    歐原表示這就足夠了。

    他垂著眼睛，面孔上并沒有明顯的不滿：“如果能避免當(dāng)然是最好。現(xiàn)在不得已，就是只能這么辦了?！?/br>
    他還說：“你不用把有關(guān)他的細節(jié)一一告訴我。我一無所知還清凈點?！?/br>
    虞小曼笑了起來，倒在他的身上：“你倒是真的很放心我嘛?！?/br>
    他說：“兩個人相處總得給彼此一點空間，信任，和撒謊的余地。”

    現(xiàn)在虞小曼覺得他像個預(yù)言家——她確實用到了一點撒謊權(quán)限。但是聰明如歐原，并沒有闡釋下撒謊之后該怎么辦。虞小曼這時候只能暗暗希望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趕緊被遺忘，別被歐原知道真相。她再也不想撒這種謊了。

    歐原正一邊吃著新出爐的曲奇，喝著茶，一邊翻看她帶回來的雜志，沒有察覺虞小曼內(nèi)心的小波瀾。

    出乎虞小曼意料的是，她不要和葉鴻聲糾纏不清，不要對歐原撒謊的愿望用另一種方式實現(xiàn)了。

    悶熱的夏天和雷雨的季節(jié)快過去了，程導(dǎo)將cast大致定了下來。謝如溪繁漪，葉鴻聲和虞小曼都沒出局，另外還請了一個很有分量的老影后演魯媽。

    cast圈下來了，劇本初稿出來了，盡管程導(dǎo)打出一手漂亮的大牌演員牌，但投資人實在不看好這個題材，不愿意投錢開拍。沒錢，就沒法開機，甚至前期準(zhǔn)備也不得不停滯。開拍日期遲遲無法確定。

    在程導(dǎo)和投資人的拉鋸戰(zhàn)中，夏天過去了。八月之后虞小曼就沒再從程導(dǎo)那邊聽到好消息，只有不斷地被拒絕，被建議改項目。

    她也不好意思催問程導(dǎo)進展，之前與程導(dǎo)見面，她都看得出來程導(dǎo)忙得人瘦了一圈，嗓子都啞了，最關(guān)心這個項目，付出最多的肯定是程導(dǎo)本人。相比之下，她就是個等著摘果子的，談不上什么辛苦。

    程導(dǎo)原定的是今年12月的時候開機，之后推遲到了來年五月，夏天過去后，開拍日期變成了未定。

    電影前期準(zhǔn)備停滯，開拍遙遙無期，虞小曼自然用不著看到葉鴻聲，也不必對歐原撒謊了。

    雷雨的拍攝可以延期，但演員們的日程表不可能總是空著。夏天時候虞小曼拍了一部小成本喜劇，拍了一個廣告的微電影，錄了兩期綜藝節(jié)目，參加了一次某電視臺的公益馬拉松接力活動。

    她揮汗如雨地在大太陽下面跑著，汗水洇濕了整個運動衫后背，陽光白得耀眼在頭頂上晃動，最初的沖勁過去之后，兩條腿像機械一樣運動。漫長的長跑路線像沒有盡頭，虞小曼腦子里想著的是雷雨這個項目，比這條路更漫長，難熬，連哪里是盡頭都不知道，但腳步還是不能停，必須追到底。

    跑完她的五公里之后，虞小曼累癱了，她盤腿坐在路邊，冰礦泉水一口氣灌下去大半瓶。這時候前面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出來了——規(guī)定里數(shù)里，她是速度最快，用時最短的女星。

    數(shù)據(jù)一公布，一下子鏡頭全沖著虞小曼來了。兩個記者沖過來就問她感想。片刻之后，社交網(wǎng)絡(luò)上她長跑的圖就刷起來了。

    這天的長跑活動年輕女星去了好幾個，鄭心晴也去了。結(jié)果鄭心晴在中途感覺不舒服，沒跑完，替補頂上。她們之間本來就被傳關(guān)系緊張，粉絲不對盤。記者立刻就跑來問虞小曼：“你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一定要超過大家或者要超過誰？”

    虞小曼一身的汗，心里積累的壓力好像隨著運動都釋放出去了，這時候她從頭腦到身體都像被過濾了一遍，輕飄飄的舒適，就算知道記者的用意是什么，她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沖鏡頭揮揮手，說：“沒想那么多，沒想要超過誰。就是前段時間一直為這次長跑鍛煉，練習(xí)長跑，今天想檢驗一下成果。為活動盡到力了我就滿足了！”說完她又揮揮這次公益活動的小旗幟。

    這個采訪一放出去，兩方粉絲又是一通掐。鄭心晴的粉罵虞小曼太心機太刻薄，話里有話諷刺小鄭不努力，敷衍公益活動，一點不體諒小鄭身體不好。華麗婭粉絲回擊同樣毫不客氣——我們眼里根本看不上那誰誰誰，自己硬湊上來找對比找存在感是有多賤？

    虞小曼看到網(wǎng)上評論，不由笑了。她說那話時候確實有點炫耀的意思。她付出了努力，當(dāng)然得炫一下，要是鄭心晴覺得被戳中了痛腳，她更開心。鄭心晴的粉絲不知道，虞小曼和公司里的人可知道鄭心晴是怎么回事情。前幾天是鄭心晴生日，陳總出錢包了個海島給她和她一眾閨蜜去慶生。她一直玩到當(dāng)天回來，剛下飛機半天就來長跑，不舒服一點不奇怪。

    有些人連“好努力”都沒有，就是賣賣柔弱，莫名其妙就有那么多人來憐愛。本來差點讓鄭心晴蒙混過關(guān)——“堅持帶病參加馬拉松接力，力所不逮無奈退出”，結(jié)果殺出來個跑得虎虎生氣的華麗婭，這才弄得鄭心晴超尷尬。虞小曼在心里吐吐舌頭，給自己點了個贊。

    馬拉松接力上的風(fēng)光幾天也就過去了。雷雨留下了一大段令人惆悵的空白，虞小曼還得繼續(xù)苦心將它填滿。

    好在好事情總是有的。暑氣漸退的九月中旬，白秋晨生下了一只寶寶。虞小曼一接到她老公的電話通知，立刻就趕去了醫(yī)院。

    白秋晨一個禮拜后出院，虞小曼又去她家看了一回寶寶。白秋晨卸了貨，整個人都輕松了，她胖了一大圈，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向虞小曼抱怨她的產(chǎn)婦月子餐。她告訴虞小曼她大約還得幾個月才能恢復(fù)原來的狀態(tài)。虞小曼笑得不行：“你當(dāng)我是來催你復(fù)工的啊？”她們一起坐著曬太陽，房間里有一股奶味，嬰兒捏著小拳頭躺在嬰兒床上，不一會兒嚎啕起來。

    等白秋晨出了月子，虞小曼和歐原給她準(zhǔn)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他們在白秋晨家附近臨時布置了一個攝影室，請來了業(yè)內(nèi)頂尖的人物攝影師，給母子兩人拍了一組照片。白秋晨復(fù)出工作前做了一次時尚雜志的訪談，用的就是這組照片。她開玩笑說：“我第一次上時尚雜志的時候快三十歲了，我家大寶貝落地才一個月就上時尚雜了，這□□是高得不要不要的。”

    虞小曼很高興白秋晨滿意這份禮物。和歐原一起布置攝影室也很開心。之前他們一起選了乳白色的背景色，歐原自己帶著單反，又是盯著虞小曼一通拍。

    虞小曼伸手去擋他的鏡頭：“拍哈哪，你哪個單位的，不許拍不許拍?！?/br>
    她正在擺弄那套乳白色z字形沙發(fā)?！罢娴?，快來幫我弄一下這個，試試看怎么擺好看。”她招呼歐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