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
五月二日,陸佩瑤早早起床,衣服足足裝了兩個大包,今天她要趕兩場婚禮,中午是胡燁的,晚上是李麗娜的。 早晨八點多,唐明順就來接她,先把她送到美容院,跟胡燁一起做頭發(fā)化妝,那個化妝師今天會跟兩場婚禮,工錢是唐明順上次給行里辦酒會時就預(yù)付了的,揩行里的油。 唐明順今天是胡燁老公的伴郎,穿著那套白西裝,打著銀領(lǐng)帶,看上去比新郎還儀表出眾。男的化妝不那么復(fù)雜,唐明順弄好后,趕緊把車開到花店去裝飾。 到了10點多,唐明順帶著一個由6輛奔馳車組成的車隊來了,主車是輛奔馳600。這邊新娘已經(jīng)全部收拾完畢,于是兵分兩路,唐明順送新娘和伴娘去女方父母家。新郎帶5輛車去新房,在那里帶上男方親戚,再去接新娘。 喂新娘吃粥啊,攔轎門啊,敲詐新郎啊,種種迎親手續(xù)忙了半天,當車隊最終到達辦婚宴的公園時,已經(jīng)快到中午12點。 胡燁舉行的是西式婚禮,在浦東一個公園的草坪上舉行,草坪后面有噴泉,噴泉前面豎著繞著綠色常青藤的白色花供,放著一些白色的塑料靠背椅,中間鋪著紅地毯,地毯上撒著玫瑰花瓣。 12點的鐘聲響起,新娘的父親挽著新娘的手走過紅地毯,在白色花拱前把新娘交給新郎,伴郎伴娘立在兩側(cè)。新人在證人面前宣誓。宣誓完畢,新郎新娘切蛋糕,倒香檳,酒宴開始。吃的是自助餐,來賓們端著盤子走來走去。 陸佩瑤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場婚禮跟自己過去參加過的完全不同,自己當伴娘的全部任務(wù)就是跟在新娘后面走過紅地毯,然后陪這拍幾張照片,既不需要她代酒,也不需要她唱歌跳舞。五月的上海郊外,陽光明媚,清風(fēng)送暖,整個婚禮場面高雅無比,不像中國的婚宴,倒像是什么國際會議的招待會。 新郎新娘的親戚來得不多,主要賓客是男女雙方的同學(xué)同事,基本上都在外企工作,里面有好些老外,金發(fā)白膚,肥肥胖胖,都是女方的上司。來賓們一個個都派頭十足,穿著高檔服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舉止得體,精神飽滿,端著酒杯閑聊的時候,一句話里蹦三個英文單詞。 陸佩瑤跟唐明順并肩站在一起,隨意的跟賓客們交談著,陸佩瑤和唐明順兩人都英文平平,雖然不至于接不上口,但是口語的發(fā)音和流利程度跟這些外企的職員們比就差得遠了。 而且還不光是英語的問題,陸佩瑤發(fā)現(xiàn)這些外企職員跟她的銀行同事談話的關(guān)注點也不一樣,銀行里大家每天在談哪里有便宜貨賣,什么名牌削價了。外企職員們一張嘴就是加班出差,周末培訓(xùn),出國進修。 陸佩瑤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自卑了。 這些外企的高薪職員們舉手投足間隨意的揮灑出了一種氣息,精英的氣息,這氣息籠罩著整個草坪,讓在國企工作的陸佩瑤感覺到自己另類,而且是平庸的另類,像一只草雞在一群孔雀里面…… 新娘把唐明順叫過去整理食物去了,陸佩瑤一人站在那里被幾個外企的男職員圍著,他們對她態(tài)度十分殷勤,在那里自報著家門——畢業(yè)于什么院校,是什么學(xué)歷,目前做什么工作。 江濤端著酒杯慢慢走了過來,他已經(jīng)遠遠的默默看了她很久了,五月的清風(fēng)吹動陸佩瑤紫紅色禮服的下擺,鬢發(fā)上紫色的蘭花嬌艷動人。江濤漸漸走進,看見陸佩瑤的大眼睛如一汪春水,裸露在外的肌膚像冰一樣晶瑩。江濤感覺到自己幾乎不能呼吸。 “嗨?!苯瓭蜿懪瀣幋蛘泻?,目光羞怯溫柔。 陸佩瑤微笑了:“嗨,江濤,又見面了?!?/br> 剩下的時間江濤和陸佩瑤站在草坪邊的一棵桐花樹下,桐花熱烈的落了滿地花瓣。 江濤靦腆的解釋:“……我主要是不好意思告訴你,畢竟劉潔跟你是最要好的閨蜜,你們交往多年,王浩然都已經(jīng)可以算你未婚夫了。我們兩又不熟,我實在難以啟齒。對不起……” “算了,都是我自己太遲鈍?!?/br> “你太信任他們。” “不,是我自己太盲目的自信?!标懪瀣幙嘈σ幌拢拔易允巡鸥呙裁?,以為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人絕不可能變心。其實我是不懂人心,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魅力所在?!?/br> “別這么說?!苯瓭鋈婚g眼睛里迸發(fā)出火熱的光芒,“雖然大家談戀愛都想找條件好一點的對象,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男人找對象都是沖岳父的地位而去?!?/br> 陸佩瑤笑了:“那是因為你在外企工作?!?/br> 唐明順遠遠在沖陸佩瑤揮手,陸佩瑤應(yīng)了一聲,正想走過去。 江濤急,忙攔?。骸鞍?,等等,佩瑤,我的家就在胡燁姐對面的那幢樓,你有空愿意去我家看看嗎?今天婚禮完了,就可以去,反正你要去新娘家的。” 陸佩瑤笑了:“嗯,今天不行,我不去新娘家。我今天晚上還到另一場婚禮上去當儐相,得早點趕過去。下回吧,下回周末有時間可以去。” “那我下回給你打電話好嗎?嗯,我的辦公室也離我住的地方不遠,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去看看我的辦公室?!苯瓭鼻械恼f。 陸佩瑤妙目微微一轉(zhuǎn),頓時光芒四射。江濤不由的倒吸了口氣。陸佩瑤看著江濤,他穿著筆挺的進口黑西裝,英俊高大,眼睛是一片簡單明白的熱誠。 “嗯,好的,我會去的,等你有空就給來個我個電話?!?/br> “那就說定了?!?/br> “好的。”陸佩瑤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唐明順在那頭不停的沖她招手。陸佩瑤不得不快步離開,但是一路走一路頻頻回頭。江濤正癡癡的目送著她。 唐明順不高興的說:“在那邊干嘛呢,叫了你半天也不過來。” “嗯,沒什么?!标懪瀣幮牟辉谘傻膽?yīng)道。 唐明順懷疑的看看她:“你笑什么?什么事這么高興。” 陸佩瑤驚訝的說:“我笑了么?我笑什么?”忽然看見桌上的銀盤子正倒映出自己,果然,嘴角微微翹起,眼睛也笑微微的。陸佩瑤吃了一驚,趕緊整頓了一下自己的面容。 唐明順更懷疑了,沖江濤那里溜了一眼,他上次就知道江濤對陸佩瑤有意思。 江濤看起來高大英俊,而且胡燁說了,江濤很踏實能干,很有前途。唐明順無端的心頭一緊,誰都沒他知道得清楚,最近陸佩瑤內(nèi)心有多空虛,而且荷爾蒙分泌恐怕也不太正常。 但是也來不及多想了,唐明順急急交代:“陸佩瑤,你該走了。主車跟你走,這輛也是李麗娜的主車,所以得先去花店去重新裝飾;化妝師也跟你走,給李麗娜去化妝。從浦東趕回浦西,時間已經(jīng)很緊了,你趕緊快走吧。我等這里結(jié)束,把新郎新娘送回去,再趕過來。對了,主車司機臨時有事,已經(jīng)換人了,你帶著化妝師走到車邊說一聲,他就知道了?!?/br> 陸佩瑤帶著化妝師,穿過整個草坪走到主車旁邊,從前擋風(fēng)玻璃往里面瞅,司機沒在里面。陸佩瑤東張西望。一個穿黑西裝的瘦高個男人引起了她注意,那個男人站在停車場的一棵法國梧桐樹下面,背對著她們,正在抽煙。陸佩瑤無端的覺得那個男人背影氣勢逼人。 那個男人忽然轉(zhuǎn)過身來:“找我么?”把煙頭扔地上,一腳踩滅,幾步就走了過來,行動矯健異常。 陸佩瑤無緣無故的發(fā)窘了,喃喃說:“我找這輛車的新司機。”這個男人相貌冷俊,大約30上下,走路帶風(fēng),眼神銳利。陸佩瑤還從沒遇到過這么機警矯健的男人,陸佩瑤覺得似乎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美洲豹。 “我就是?!蹦械纳舷麓蛄克懪瀣幇l(fā)現(xiàn)這個男人眼神特別具有穿透力,自己在他眼睛掃視下,有被扒光了的感覺。 “你好,我叫陸佩瑤?!标懪瀣幠樇t了。 “嗯,我叫鄭斌?!编嵄罄^續(xù)打量著陸佩瑤,“你穿這種衣服當伴娘么?新娘風(fēng)頭要被你蓋過了?!?/br> 陸佩瑤窘:“新娘才是美若天仙呢?!?/br> “是嗎?比你漂亮?” “嗯.” 鄭斌眼睛閃爍了幾下:“那倒要好好見識一下了。上車吧?!编嵄蠛鋈焕_車門,動如脫兔,把陸佩瑤嚇了一跳。 鄭斌拉開的是前面的車門,陸佩瑤糊里糊涂的坐了進去?;瘖y師坐到了后座上。 鄭斌穩(wěn)穩(wěn)的發(fā)動了汽車,悄無聲息的滑入了車流,在車輛間換來換去的穿行,方向盤在他手里就像玩一樣,陸佩瑤坐得膽戰(zhàn)心驚,好幾次差點尖叫起來,鄭斌看她那樣子,不由的嘴角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哦,你車技很好。”陸佩瑤不好意思的說。 “我十五歲就開車了?!?/br> 陸佩瑤懷疑的看看他:“你真是司機?看著不像???” “那像什么?” 陸佩瑤不知道,模模糊糊的覺得這男人有點像特警,但是她一個特警都沒見過,于是干脆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