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已經(jīng)等在里面很久，不經(jīng)意地一瞥，從后視鏡見到男助手回來，趕緊打開車門，下車，替葉檀要來開車門。

    同時一句“葉大小姐好”，讓葉檀感覺中二的氣息游走了全身。

    很不習(xí)慣被他們這么對待，而且真的太讓人羞恥了，葉檀趕緊制止他們這個叫法，自己拉開車門上去。

    “以后叫我葉檀就行了?！?/br>
    再不濟，其實叫“壇子”也好啊。親切。

    葉杉中午特地從大酒店里回來，家中一桌子羅紅芹親手下廚做的好菜。

    他們這些在外面跑慣了的生意場中人，平時酒店和應(yīng)酬沒少過，早就吃膩了外面的山珍海味，偶爾來點清淡的不錯。

    羅紅芹抄了一些素菜，都很簡單，湯也簡單，西紅柿蛋湯，上面為了起香，撒了一點小蔥。

    莫名想起來葉檀小時候，就是一個特別乖巧懂人意的姑娘。

    酒店才做的時候，生意也并不是每天都好，為了減少廚房的開支，羅紅芹雇的后廚，人員有限。

    自己算上一份，親自上陣。

    小小的葉檀搬著一張板凳，在一邊借著廚房頭頂?shù)娜展鉄簦鐾曜鳂I(yè)以后，跑到彎著腰正挑揀好菜的羅紅芹身邊，也幫她剝起毛豆米。

    就是那時候，葉檀從最簡單的拌黃瓜，慢慢學(xué)起，最終學(xué)藝精進到什么菜都會了。而且做的比他們一些后廚還好。

    不過羅紅芹和葉杉這么久了，都沒什么機會嘗嘗女兒的菜，兩口子太忙了，葉杉年過五十，還全球各地的飛，去參加一些國際時裝周，和國外的設(shè)計師做交流什么的，最后再把別人好的地方和設(shè)計，引進到國內(nèi)，放到自己的生產(chǎn)線。

    指針過了十二點，門突然敲響，葉杉和羅紅芹老兩口搶著去開門，就想做看到自家女兒的第一人。

    葉檀站在這個熟悉的地方，可能是近鄉(xiāng)情怯的緣故，幾次抬手，卻不敢敲門。

    看見爸媽的第一眼，該說什么，怎么做，才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xiàn)給他們看，讓他們認為自己在外，一切過得很順利。

    深呼吸了好幾次，反復(fù)想定，最終，葉檀還是抬手輕輕敲了門。

    門內(nèi)露出兩張比起去年，要蒼老多的臉。

    葉檀打起精神，面上浮起笑容，眼睛里卻忍不住含了淚花，抬手和他們俏皮地搖搖。

    “爸，媽，好久不見了?！?/br>
    羅紅芹忍不住也抹抹眼角，把她迎進來：“快進來，快進來，餓壞了吧？媽今天難得下個廚。你以前不是老鬧著要吃mama做的菜嗎？mama那時候沒時間，現(xiàn)在就算沒時間，也必須變得有時間?！?/br>
    葉杉是一個很理性的人，也被這一幕弄得有點感性了。沉默不語的他，為了表現(xiàn)出一副做爸爸的樣子，只冷靜地說道：“坐下來吃吧?！?/br>
    葉檀也點點頭，葉杉已經(jīng)替她先拉開一張座椅，葉檀坐下來，滿桌子都是她喜歡的家常菜。

    這頓飯吃得有點哽咽，看著爸媽逐漸爬滿皺紋的面龐，有時候有一種愛，最無言。

    .

    江湛順利出院，已經(jīng)是一個多月之后的事，身體愈合情況還算好，不過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完全愈合至少也要三個月。

    催著醫(yī)生拿掉那些石膏，這些天，江湛比以前更沉默，也更堅持什么。

    每天都按規(guī)矩來，能下床鍛煉的時候就活動活動，按時攝入營養(yǎng)必須品。

    齊匡胤因為有事，先回去了，剩下的日子，齊匡胤找來一個阿姨做江湛的護工。

    前一次性入了阿姨的帳上。

    江湛被照顧得無微不至。

    但是每至午夜夢回，身邊原來清淺的呼吸聲，已經(jīng)變成了阿姨的呼嚕聲。

    江湛有時候睡不著，又會想起印象中的那個發(fā)窩。

    嬌小的葉檀，正好頂在他不到肩膀的地方。

    他可以把小小一只的她，一覽無余地收進眼下。

    身體康復(fù)了以后，江湛趕著來到葉檀租住的地方，一路挺進，面色有點沉重。

    敲門，門開了以后，露出的卻不是葉檀的那張面孔。

    新住戶是一個男人，很奇怪面前怎么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氣質(zhì)卓絕的大帥哥。

    江湛卻微挑了眉，準(zhǔn)備開口問葉檀去了哪里。

    門內(nèi)一聲“爸爸，爸爸”，引起了他的注意。

    客廳正對著門，從他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客廳中，一個小孩正在一個本子上涂涂畫畫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湛這次的眼睛特別尖，一眼看穿幾米遠的地方，那個小孩正涂著的是什么。

    正是葉檀曾經(jīng)為他買的涂鴉繪本。

    新住戶還沒搞清楚什么狀況，江湛一雙大長腿已經(jīng)邁了進來，突然拾起客廳里他兒子正在畫的涂本。

    小孩子也被江湛的這個舉動嚇得有點懵逼。

    隨手翻了翻，里面的內(nèi)容，正是他曾經(jīng)畫過的。

    又翻到了最后一頁，“2017年……我在這里”的字樣，還蒼勁有力地停在那里。

    新住戶因為沒法斷定什么情況，就繪本的事情和他說了一下：“這個繪本應(yīng)該是上個住戶留下來的，打在一個紙箱里，沒帶走，我一看，才畫了一半，正好就給我兒子當(dāng)畫冊使了。是你的東西？”

    繪本差點從手中摔出去。江湛的嘴皮有點發(fā)抖。

    說丟就丟的過去，說不見就不見的未來。

    幾乎是脫口而出，江湛死死看著他：“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新住戶被他駭人的樣子嚇住了，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才搬進來住沒多久。要不，我給你個號碼，你問問房東？”

    記憶里頓時浮現(xiàn)出一個號碼，數(shù)一數(shù)，正好十一位數(shù)。

    迷迷糊糊的，一開始很不清晰，但是久而久之，順序慢慢呈現(xiàn)在腦海里。

    心里有個篤定的聲音，江湛莫名地聯(lián)想到什么，抱著不得不試一試的心情，江湛起步又邁著大長腿奔出了這里。

    最后，他趁新住戶沒關(guān)上房門之際，又回頭看了一眼客廳深處的陽臺，在那里，他不敢冒然碰觸葉檀的臉，用影子代替實體，最終停留在她的面龐上，算是輕輕地撫摸。

    每一處都是回憶，但是這個回憶，已經(jīng)被她丟下了。

    齊匡胤說的沒錯，她可能是想通了什么，但是他想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