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染微微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們和我雖然名為主仆，但我一直把你們當(dāng)自己的姊妹看待。如今你們也大了，只是不知道日后還有沒有機(jī)會替你們找個好歸宿?！?/br>
    綠綺和碧綃突然就慌了，慌忙跪地道，“女郎千萬不要想不開，此事定然會有轉(zhuǎn)機(jī)的?！彼麄兟牭檬捜具@交代臨終遺言般的話語，還以為她因?yàn)椴幌爰藿o傅啟榮，所以要做什么傻事。

    蕭染見她們這幅焦急的模樣，不由噗嗤一笑，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道，“若我當(dāng)真想不開，你們待如何？”

    碧綃鼻頭一酸，“婢子勢會追隨女郎而去?！?/br>
    綠綺則咬一咬牙，望著蕭染堅(jiān)定道，“婢子不會讓女郎做傻事的！婢子會用盡一切辦法助女郎逃出去！”

    蕭染看著她們二人，心中感慨萬千。

    綠綺和碧綃二人自幼時便伴她左右，她二人雖性子不同，但于自己都是忠心耿耿。如今自己要行那等兇險之事，在此之前，一定要將她們安頓好才是。

    蕭染深吸一口氣，看向綠綺道，“去門外吩咐一聲，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攪我。”

    綠綺應(yīng)一聲，出去吩咐了院子里當(dāng)值的女婢，很快去而復(fù)返。

    蕭染定定地看著她二人一瞬，終于緩緩開了口，“你們在我身邊這么久了，應(yīng)該知道這門親事我并不愿意?！?/br>
    綠綺和碧綃點(diǎn)點(diǎn)頭，神情亦是肅穆。

    “我喜歡的……是秦五郎?！?/br>
    聽得蕭染緩緩說出此話，綠綺和碧綃并不意外，只是替蕭染感到心疼，“可是如今秦五郎不知身在何處……？”綠綺猶疑道。

    “我知道他如今在何處?！笔捜緣旱土寺曇?，頓了頓，接著道，“我準(zhǔn)備……同他私奔！”

    綠綺和碧綃俱是一驚，不可思議地捂住了嘴巴。

    蕭染看她們一眼，接著往下說，“我和五郎已經(jīng)制定好了計(jì)劃，為了不連累蕭家，我不能在出嫁前逃走，所以……我成親那日，他會來搶親?！?/br>
    蕭染說得云淡風(fēng)輕，綠綺和碧綃卻聽得心驚rou跳。

    傅啟榮乃軍中將領(lǐng)，他娶親，勢必會有許多武將來參加。那么多高手在現(xiàn)場，秦五郎能成功將女郎帶走么？兩人忍不住擔(dān)心這個計(jì)劃的可行性。

    “只要我出了蕭府的門，后面發(fā)生的事就沒辦法扯到蕭府身上了。但是我唯一擔(dān)心的是你們……”

    “婢子們一定盡力配合女郎的計(jì)劃?！本G綺和碧綃震驚過后，很快反應(yīng)過來，看向蕭染目至灼灼。

    蕭染搖搖頭，“我不需要你們配合我的計(jì)劃，我需要你們活得好好的。我出嫁那日，你們定會陪我嫁到傅府，我若在路上被劫走，你們勢必逃脫不了干系，所以我不會帶你們出嫁。但我若是當(dāng)日將你們留在蕭府，傅啟榮定然會察覺出端倪。”

    “婢子們不怕！”綠綺和碧綃異口同聲道。

    蕭染淡淡一笑，“傻子，你們是不怕，可是我怕，等我回來的時候，還想你們繼續(xù)伺候我呢。我已經(jīng)想好了周密的計(jì)劃，你們只用好好配合便是?！闭f著，示意兩人附耳過去，同兩人耳語了一番。

    第二日晚上。

    蕭府后門處，忽然出現(xiàn)一人的身影，身著夜行衣，面上蒙著黑布，只余一雙眼睛在黑夜中警惕地四下打量著。

    見周遭無人，那黑影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插進(jìn)了后門上的鎖孔之中。只聽得“咔噠”一聲，門鎖被打開，聲音在寂靜的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黑影將手放在門把上，剛要將門拉開，忽然從四面八方快速涌來十來個仆從，手中提著燈籠，將周圍照得亮如白晝。

    而立在光影中的人，赫然是身背包袱的蕭染！

    提著燈籠的仆從讓出一條道，從人群后走出面色沉郁的蕭氏宗主和蕭染的父親蕭明沖來。

    蕭染臉色慘白，看著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兩人。

    “阿染這是要上哪里去？”蕭氏宗主望著她，眼中有隱隱的怒氣。

    蕭染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么好，只得耷拉著頭，一言不發(fā)。

    蕭氏宗主見她不說話，愈發(fā)氣急，冷聲道，“我看你前些日子那般乖順，還以為你是想通了，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膽大！你這一走，把蕭府闔府上下所有人的安危置于何處？！”

    蕭染緊咬嘴唇，只不說話。

    蕭氏宗主氣不過，厲聲道，“來人！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女郎踏出院子半步！你們都給我在門外好生守著！”

    仆從俱是神情一凜，齊聲應(yīng)了。

    蕭氏宗主又在人群中一掃，聲音依舊冷厲，“綠綺和碧綃呢？！”

    聽到蕭氏宗主的點(diǎn)名，綠綺和碧綃低垂著頭從人群中走出，吶吶應(yīng)一聲是。

    “看好你們的主子！這次你們做得很好，再有這種情況，立馬來報(bào)！”蕭氏宗主緊皺眉頭叮囑道。

    兩人應(yīng)了，頭卻垂得越低了。

    這時，蕭染卻突然快步上前走到兩人面前，盯著她們質(zhì)問道，“是你們?nèi)ジ娴拿埽?！?/br>
    綠綺和碧綃不敢出聲，臉色漲得通紅。

    “混賬東西！”蕭染似乎氣急，重話脫口而出。

    蕭氏宗主冷冷道，“若非她們倆，你如今已經(jīng)走上不歸路了你可知道？！”

    蕭染憤而望向他，“我身邊沒有叛徒的位置！祖父若是想讓我這三天中安安分分地待嫁，就把她們倆從我身邊調(diào)走?！?/br>
    正巧此時蕭玄錚也得到消息趕了過來，聽到蕭染這般氣憤的話語，忙上前勸道，“阿染，你也別生氣了。不管是祖父和父親還是綠綺和碧綃，他們都是為了你好。”

    蕭染雙目圓睜，等著蕭玄錚，“這樣的好，我承受不來！她們既是我的女婢，凡事就該以我為重才是！這一次是告我的密，下一次呢？是不是會把我賣了？這樣的女婢我身邊是留不得了！阿兄若是覺得她們倆沒錯，那你收了便是！”

    蕭玄錚無奈，知道蕭染心意已決，怕自己再勸反而更加引起祖父和父親的不滿，只得嘆了口氣看向綠綺和碧綃道，“罷了，你們倆先去我院中伺候著吧?！?/br>
    綠綺和碧綃眼淚汪汪地行禮謝過，不敢再多說。

    蕭玄錚又看向蕭氏宗主和蕭明沖道，“祖父，父親，阿染也是一時相岔了才會做出這種事來，我再勸勸她，你們也不要生氣了?！?/br>
    蕭明沖開口道，“好好勸勸阿染，不要讓她再做出這種事來了?！闭f著，看向蕭氏宗主，“父親，這里就交給阿錚吧?！?/br>
    蕭氏宗主冷哼一聲，在蕭明沖的攙扶下離去。

    蕭玄錚示意其他仆從都散了，讓綠綺和碧綃也先回了他的院子，然后看向蕭染，嘆一口氣道，“阿染，走吧，我陪你回房?！?/br>
    蕭染沉默地走在蕭玄錚身側(cè)，滿腹心事的模樣。

    月色朦朧，淡淡灑在她的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愁緒。

    “阿染……”沉默片刻，蕭玄錚終于緩緩開了口，“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可是……事已至此，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br>
    蕭染不說話。

    蕭玄錚又道，“阿染，我都打聽過了，那個傅啟榮也是一路從小兵起家，如今是永帝跟前的紅人，性子也頗為豪爽大氣，你嫁過去，應(yīng)該不會太吃虧的?！?/br>
    蕭染沉默了一瞬，才幽幽道，“他再好，也不是秦五郎?！?/br>
    蕭玄錚一臉無奈，“阿染，你心心念念記掛著他，可是他呢？如今音信全無，又是永帝如今的眼中釘，你以為，你和他還有未來可言么？你今天若真出了這個門，你可曾想過后果？”

    蕭染默不作聲。

    蕭玄錚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由又軟了口氣，“阿染，祖父和父親都是為你好，綠綺和碧綃所做的事也都是在為你考慮，你好好想想吧。”

    蕭染眼波波動些許，在院門口停下腳步道，“我知道了阿兄，我到了，你回去吧。你放心，我不會再做什么魯莽的事了?！?/br>
    蕭玄錚見她神色恢復(fù)了平靜，以為她當(dāng)真想通，遂安心不少，“那你快進(jìn)去吧。綠綺和碧綃……”

    “我現(xiàn)在還不想見她們，就讓她們在你那里先待一段時間吧。”

    “好吧，那你早些歇著?！?/br>
    “阿兄再見?！蓖捫P道了別，蕭染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間。

    蕭玄錚望著她月色籠罩下略顯清冷的背影，不知為何，生出一股蕭瑟之感來。

    *

    轉(zhuǎn)眼便到了蕭染成親這日。

    蕭氏宗主和蕭明沖怕蕭染又做出什么莽撞的事來，派了不少人貼身跟著她，可自那夜私逃出府沒有成功之后，蕭染似乎又消停了，今日也表現(xiàn)得格外配合。

    喜婆嘴里說著吉利話，替蕭染潔面梳妝，蕭染只安靜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說。

    很快，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蕭染在臨時調(diào)來的兩名女婢的攙扶下朝外走去。

    蕭氏宗主和蕭明沖雖然生氣她那晚之舉，但到底從小看著蕭染長大，又從小偏疼蕭染，如今她要出嫁了，心情自然也有些低落。而蕭染的祖母和母親早已哭成了淚人，拉著蕭染的手好一番叮嚀。

    蕭玄錚亦是依依不舍，在背著蕭染出門的過程中又細(xì)細(xì)叮囑了她好些話。

    出了蕭府，一襲紅衣的傅啟榮已經(jīng)在門外候著了。

    他雖然不及世家子弟那般豐神俊朗，但常年在戰(zhàn)場上廝殺，身上自有一股凜然之氣，立在那里倒也顯得儀表堂堂。

    蕭玄錚將蕭染送上花轎，又同傅啟榮客套了幾句，車隊(duì)便在蕭府眾人戀戀不舍的注視下啟程往傅府駛?cè)ァ?/br>
    傅啟榮騎在高頭大馬上，回頭看一眼被紅簾遮蔽的喜轎，目光最后落在喜轎兩旁跟著的女婢身上。

    他記人的本領(lǐng)素來很強(qiáng)，這兩個女婢，瞧著十分面生，并不是他那次見到蕭染時她身邊跟著的那兩名貼身女婢。

    這也從側(cè)面印證了探子傳回來的蕭府的消息。

    聽說他這位新娘子并不怎么愿意嫁給她，前兩天還試圖逃婚，只是被身邊的女婢告密，這才沒有成功。她自然十分憤怒，將那兩名女婢從她身邊趕走，此次出嫁，果然也沒帶她們。

    傅啟榮轉(zhuǎn)回身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本就知道自己這新娘子另有意中人，若是她乖乖地嫁過來反倒有鬼，這么一鬧，傅啟榮反而踏實(shí)了不少。

    憑她從前心里有誰，只要她進(jìn)了傅府的門，自然定然將那人的痕跡從她心里抹得干干凈凈！

    一路敲鑼打鼓，吹吹打打。

    眼見著再穿過兩個里坊便能到達(dá)傅府了，前頭突然出現(xiàn)了好幾名百姓，手中還推著獨(dú)輪車朝這邊駛來，獨(dú)輪車上堆放著滿滿的稻草。幾輛獨(dú)輪車并排而行，堪堪將道路給堵死了。

    傅啟榮眉頭一皺，示意親兵上前協(xié)調(diào)。

    車隊(duì)行進(jìn)的速度便慢了下來。

    這時，從左側(cè)和右側(cè)的小巷中分別又涌出不少人來，肩上擔(dān)著貨物，身前趕著牛車，從四面八方涌來。

    傅啟榮神情一凜，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起來。

    他剛要吩咐身邊人警戒，忽然聽得一聲犀利的口哨聲穿透人群而來。只見剎那間，那些四面八方涌來的百姓身上的衣服突然撕裂，露出里面黑色的夜行衣，面上也不知何時蒙上了黑布。

    “不好，有人劫親！”

    傅啟榮徹底明白過來，高聲叫道，“保護(hù)好夫人！”

    幾名親兵朝蕭染所乘的轎子圍攏過去，乘鐵桶之勢將喜轎為住，不讓任何人靠近。

    那些接親的女婢們，敲鑼打鼓的樂手們都嚇壞了，紛紛抱著腦袋四處逃竄，而方才那些黑衣人已經(jīng)從稻草貨物中抽出兵器，與結(jié)親的士兵鏖戰(zhàn)起來。

    傅啟榮哪里能料到大庭廣眾之下居然有人敢劫親，示意并沒有帶多少會武的士兵過來，而對方人雖然只有十來人，但各個都是狠角，迎親的隊(duì)伍一下便招架不住了。

    傅啟榮迎戰(zhàn)了一會，發(fā)現(xiàn)他們并沒有殺人，只是將人打趴在地后就朝后涌去。

    看來他們的目的在蕭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