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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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攜進了園子,在上首的席位上坐下。 公儀音心中微嘆,看了看不遠處的葉衣衣一眼。她的神色清透,面容平靜,嘴角掛著淺淡的笑意,看著容蓁蓁和長帝姬一道進了園子,眼中卻連半分波動也沒有。 便是自己處在葉衣衣這樣的位置,怕是也做不到這般無欲無求。 可惜葉衣衣生在了這樣的環(huán)境下,否則,定然能大放光彩吧。 公儀音心中唏噓,怕葉衣衣發(fā)現(xiàn)了端倪,很快又轉了目光看回長帝姬和容蓁蓁。 長帝姬看著座無虛席的園子,顯然十分滿意這樣的盛況,舉起兩手在空中拍了拍。隨著掌聲落下,有一列粉衣女婢魚貫而入,手中都端著紅木托盤,托盤中有酒盞酒杯。 女婢走到各人席位前站定,將酒盞酒杯放下,又替眾人斟了酒,這才退了下去。 長帝姬舉起酒杯,嬌媚的目光往座下一掃,嬌聲道,“感謝諸位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我的生辰宴,這一杯,我先敬大家?!闭f著,仰頭干了手中那杯酒。 其他人自然也紛紛恭祝生辰,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一時間,園子里的氣氛變得熱鬧起來。 方才退下去的女婢又接二連三地拿著食盒進來了,在眾人面前的長幾上擺上各色佳肴,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看上去十分可口。 長帝姬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正要讓眾人開席,卻聽得園外有內侍高唱道,“主上駕到——皇后駕到——” 眾人一聽,紛紛放下手中的碗筷酒杯,忙不迭朝園子入口處望去。 果然,穿著一襲絳紫色海水紋常服的安帝與同樣盛裝打扮的皇后并肩而來,身后跟著一眾女婢內侍等人。 眾人忙跪地行禮。 長帝姬則忙不迭站起來迎了上去,毫不避諱地挽住安帝的手,親親熱熱道,“哎呦,陛下怎么親自過來了?!?/br> 她只說安帝,卻不提皇后,一雙媚眼也一直緊緊黏在安帝面上。 皇后心中有些不悅,只今日是長帝姬的生辰,她也不好多說什么,勉強扯出一抹笑意。 安帝看著長帝姬笑呵呵道,“阿姊的生辰宴,朕當然是要來了。”又看一眼匍匐在地的眾人,朗聲道,“大家平身吧,不必拘禮。” 長帝姬一面請了安帝和皇后往園子里走去,一面又命人趕緊在上首加一張席位。 很快,長帝姬原本那席的旁邊便加了一套長幾軟榻。 行到坐席前,長帝姬卻開口叫了原本坐在她身旁的容蓁蓁挪過去,又看向安帝笑意吟吟道,“陛下同妾同坐可好?” 皇后的臉色黑了黑。 長帝姬卻視若不見,只拿那雙媚意玲瓏的眼看著安帝。 安帝欣然應允,讓皇后與容蓁蓁去同坐,自己則跟著長帝姬一道在同一席坐了下來。 于是,眾人也紛紛重新入席。 安帝往下首掃一眼,看向長帝姬道,“阿姊,今日來得人可不少。”還大多是各士族的青年才俊,阿姊這是要做什么?安帝心中隱有不安,微微拿眼睨了長帝姬一眼。 長帝姬何嘗不知道安帝心中想的什么?掩唇嬌媚一笑,在安帝耳邊低聲道,“陛下想哪里去了,妾就算是要找郎君,也不會讓陛下為難啊。我啊……這是為了替蓁蓁擇婿呢?!?/br> 聽得長帝姬這么說,安帝略松了口氣。 若是替容蓁蓁招郡馬,那倒還好,左右容蓁蓁也是一國宗姬,士族子弟配她,也不辱沒了去。且她的情況與公儀楚又不同,只是長帝姬的個人行為,傳達出來的訊息自然不一樣。 安帝心中這般想著,微微定了心。 一旁的皇后沉著臉看著兩人親親密密地咬著耳朵,一雙手攏在袖中,似乎都能攥出水來了。只是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她也不好說什么,只得低了頭,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同樣覺得心中不悅的還有下首的公儀音。 看著安帝和長帝姬這般親密的模樣,公儀音心中頗不是滋味。就算父皇同長帝姬要好,也不需要在這么多人面前表現(xiàn)得這般明顯啊,這么多雙眼睛盯著,成何體統(tǒng)? 好在長帝姬與安帝的“悄悄話”并沒有說多久,安帝很快直起身子,也端起酒杯,看向下首的眾人道,“朕今日來遲了,這一杯,朕先干了。”說著,仰頭一飲而盡。 其他人哪敢讓安帝單獨喝,忙給自己斟了一杯也陪喝完了。 幾杯酒下肚,眾人便也沒了方才的拘謹,又聽長帝姬宣布開席,頓時推杯換盞高談闊論起來。 長帝姬只笑意盈盈地坐在上首,觀察著下面之人的行為舉止,偶爾有感興趣的,便低聲同安帝討論一回。 兩人這般親密,與安帝同來的皇后反倒被冷落了。 她如何甘心? 看一眼又在“咬耳朵”的兩人,皇后壓下心中的不滿,帶上一抹和藹的笑意看向一旁百無聊賴的容蓁蓁道,“靜和似乎有些無聊???” 見皇后同自己說話,容蓁蓁點點頭,撇了撇嘴道,“是啊,光坐著這里吃酒有什么意思?又不讓我下去同人聊天?!?/br> “哦?這是為何?靜和若是想下去找人,大可以直接去???”皇后眉微挑,一臉關心的神色。 容蓁蓁耷拉了嘴角,看一眼一旁笑得花枝亂顫的長帝姬,悶悶道,“母親說了,讓我不能到處亂跑,要仔細看看今日來的郎君?!?/br> 她嘟了嘟嘴,語氣中帶了些埋怨,似自言自語道,“這些郎君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也好看不過秦九郎去,可秦九郎都已經(jīng)是重華的駙馬了……” 容蓁蓁說得漫不經(jīng)心,皇后卻是聽出了幾分端倪,眼中一抹深色閃過。 這么說,長帝姬今日這么大張旗鼓,竟是為了替容蓁蓁擇婿來了?她眼簾一挑,看一眼一旁長帝姬和安帝說得熱火朝天的模樣,心中的不甘油然而生。 憑什么?! 阿楚堂堂一國帝姬都還不曾招駙馬,容蓁蓁不過一小小宗姬,憑什么這么大張旗鼓大肆張揚?而且,憑什么安帝這么上心?! 想到這些年安帝對自己和公儀楚的不聞不問,皇后心里就恨得牙癢癢,有如百爪撓心,無法安生。 許是感到皇后的目光有些可怖,容蓁蓁神情微有些怔忡,試探著喚了一聲,“皇后?” 皇后驀然清醒,忙扯出一抹笑意掩蓋下面上的猙獰,眼中又恢復了那樣和藹可親的神色,“這么多大好兒郎呢,除了秦九郎,靜和就沒有看上的?” 容蓁蓁嘟著嘴搖了搖頭,眼皮子抬了抬往下方一掃,很快,又索然無味地收回目光,“沒有?!?/br> 皇后笑笑,安慰了兩句,“不急,靜和還小,長帝姬也是想早作打算罷了?!闭f著,自己的目光也往場上唆去。 她看的,自然是謝廷笍處。 原本她看謝家這個三郎不錯,以為有著公儀音的先例在前,安帝怎么著也該同意才是。不想,他卻是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還說什么兩個帝姬都嫁給士族,在士族中好不容易維持上來的形象又會倒塌下去,以為是他們公儀皇室的帝姬沒人要,才巴巴地想塞給士族。 皇后十分不悅地撇了撇嘴。 什么士族皇族的關系,要她看來,都是借口!憑什么公儀音嫁就是鞏固關系,阿楚嫁就是破壞關系?主上這心,實在太偏了些。 皇后越想越氣,手中攥著酒盞,恨恨地收緊,仿佛要把對安帝的所有的怨恨和不滿都發(fā)泄在這個小小的酒盞上。 她心中恨恨,手上一時太過用力,青瓷酒盞瓷胎薄透,本就脆弱,被皇后用這么大力握著,很快不堪重壓,“砰”的一聲碎裂開來。 皇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忽然聞得一聲瓷裂聲,不由嚇了一跳,慌忙一看,原來是自己竟不小心將手中的酒盞攥碎了,忙低了眉目斂下眼中熾烈的情緒。 “皇后,你的手……”一旁的容蓁蓁也嚇了一跳,慌慌張張撩眼來看。 皇后抬眼望自己手上一瞧,卻見掌心被瓷器碎片割出一條深深的口子來,方才太過慌張并未覺得,這會子發(fā)現(xiàn)了,頓時一陣鉆心的疼痛傳來。 “呀?!鄙砗蟾呐驹栖胶驮埔庖灰?,忙上前來,一人跪在皇后跟前清理著地上幾上的碎片,一人則小心翼翼地替皇后看著傷口,一面命人去請?zhí)t(yī)過來。 原本那聲瓷裂淹沒在了園子里嘈雜的交談聲中,只是這會這邊一陣忙亂,安帝和長帝姬也發(fā)現(xiàn)了,朝這邊看來。 見是皇后受了傷,安帝皺了皺眉頭,“皇后,你沒事吧?好好的怎么受傷了?” 皇后勉強抬眼望去,扯出一抹蒼白的笑意道,“妾沒事,陛下無需擔心。” 安帝見她手上不過一道細細的口子,料想也沒什么大礙,又見已經(jīng)去請?zhí)t(yī)了,便也不多問,依舊轉回頭,同長帝姬說了起來。 見安帝這番做為,皇后眼中的眸色更冷了,只一言不發(fā)地任由云意和云芙清理著。 公儀音一直注意著上首的動靜,自然也注意到了皇后這邊鬧出來的響動。見安帝看到皇后受傷后只默然地問了幾句,并未表現(xiàn)得有多么關心,心中不由生了疑惑。 原本前幾日進宮時說起皇后的嫌疑,見父皇反應那么大,還以為他心中對皇后仍尚存幾分情意。只是結合這段時間在宮里頭打聽到的情況來看,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兒。皇后和父皇之間,究竟有什么? 公儀音不動聲色地轉了眼簾,拿起面前酒盞喝了一口。 這時,有相熟的士族子弟邀了秦默過去喝酒,秦默看向公儀音,公儀音笑道,“去吧,我等下找表姊和阿染她們去便是,不用擔心我。” 秦默這才笑笑,跟著來邀的人去了。 公儀音的目光從他的背影上收回,不知為何,明明身處這樣熱鬧繁華的場景中,她的心里,卻覺得有一絲寂寥和落寞之情,如藤蔓一般在心中滋長。那種空空的感覺,讓她看著周圍的一切似都變得虛無來。不由嘆一口氣,抬手替自己又斟了杯酒。 “怎么?這才剛走,便不甘寂寞了?”耳旁傳來一道譏諷的聲音,不用轉頭,公儀音便知道是身旁的公儀楚發(fā)出的聲音。 她也不看她,依舊自斟自飲著。 公儀楚似被她這樣無所謂的態(tài)度給激怒了,柳眉倒豎湊過來道,“喂,我跟你說話呢?!” 公儀音仍充耳不聞。 公儀楚終于怒了,一拍面前的幾案,壓低了嗓子吼道,“公儀音!” 公儀音這才像是剛反應過來一般,端著酒盞施施然朝公儀楚望去,眼角微睨,神情懶憊,“原來阿姊是同我說話呢?抱歉,我見你叫喂,不知你叫的是誰,所以沒有放在心上?!?/br> 公儀楚盯著公儀音看了一瞬,忽然冷笑道,“哼,公儀音,你別同跟我耍嘴皮子?!?/br> 公儀音也懶得跟她多費唇舌,懶懶地打了個呵欠,“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公儀音瞇了一雙恨恨的眼眸,十分不甘道,“公儀音,你到底給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湯?!” 公儀音挑了挑青黛的秀眉,“阿姊這話我聽不大懂。” “別給我裝無辜!”公儀楚最見不得她這樣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恨得咬牙切齒,一雙玲瓏妙目似能噴出火來,緊緊黏在公儀音面上。 公儀音見她一直在胡攪蠻纏,也懶得理她,撇撇嘴不說什么,依舊端著酒盞淺淺斟酌著。 見公儀音這般對自己視若無物,公儀楚肺都氣炸了,湊到她面前緊緊盯著公儀音,一字一頓道,“憑什么?!憑什么都是父皇的女兒,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卻什么也得不到?!” 公儀音放下茶盞,微微直了身子朝公儀楚回望過去,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譏諷笑意,“我看阿姊如今也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不知道還想得到什么?” “你!”公儀楚本就是因為安帝不肯賜婚一事而心懷怨恨,又見公儀音和秦默琴瑟和鳴的模樣,心中嫉恨才出言不遜,不想被公儀楚這般反問回來,一時竟啞了口。 公儀楚的這點小心思,公儀音哪有不明白的?輕笑一聲,忽然湊近一些,在公儀楚耳邊一字一句道,“皇姊不說,我也明白,春天來了,你這是……思春了罷?!” 第286章 合歡散 公儀楚被公儀音這么滿不在乎地說中心事,臉色頓時漲得通紅,惡狠狠瞪一眼公儀音道,“瞎說什么?!” 見到她這幅不打自招的心虛模樣,公儀音反倒被逗笑了,以袖掩唇笑了一笑,“原來不是啊?!那當我沒說便是。” 說著,又轉回了目光,再不看她,兀自喝起酒來,留下公儀楚一人獨自生著悶氣。 公儀楚狠狠地盯著公儀音,看著她一舉一動皆有股令人心旌搖曳的美態(tài),心中妒意更甚,想起來時的打算,原本壓下去的邪惡想法又冒出了頭。 她看著公儀音精致流暢的側顏曲線,露出一抹怨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