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所想鐘靈珊自然沒辦法知道，見她愣愣地似有些出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無憂！無憂！你在想什么？”

    公儀音驟然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沒什么……還在想著方才的雜耍。”

    鐘靈珊得意一笑，“我就說精彩吧。不過，待會的戲法應(yīng)該會更精彩的，因為他們每次都會把最好看的排在最后面，你就好好期待一下吧?！?/br>
    “好?！惫珒x音點頭應(yīng)了，也不愿為還沒發(fā)生的事瞎cao心，遂平復(fù)了心緒，同鐘靈珊一道期待起接下來的表演來。

    吃了一會零嘴，臺上又開始熱鬧起來。

    公儀音抬目一瞧，果然那些變戲法的藝人紛紛登了臺，一陣敲鑼打鼓鞠躬敬禮之后，其他人先退了場，只留下一對三十來歲的男女在臺上，兩人長得有幾分相似，臉圓圓的十分討喜。

    那對男女先表演了幾個類似于空手變花之類的小把戲，將場上的氣氛調(diào)動了起來。

    這時，那名女子朝觀眾示意一下，繞到了高臺的黑色幕布后，再次出來時，手中提了一個木制的鳥籠，籠子里關(guān)著一只鵝黃色的金絲雀，雖然隔得遠，但仍能看清楚其毛色純正，水潤光滑，小眼睛滴流滴流地轉(zhuǎn)著頗為可愛。

    女子提著鳥籠在臺上轉(zhuǎn)了一圈，讓四面八方的觀眾都看清楚了籠子里的鳥。這時，她眼睛夸張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一指籠中的金絲雀，看向身旁的男子。

    男子笑得如同彌勒佛似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從袖中扯出一條黑色的布匹來，然后“刷”的一聲用黑布將籠子給蓋上了。黑布很大，將小小的鳥籠遮的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絲縫隙。

    女子提著蒙著黑布的鳥籠又在高臺邊緣走了一圈，然后走到臺子中間站定，一手提著鳥籠，一手將手卷成喇叭狀攏在耳邊，做出側(cè)耳傾聽的姿勢。身側(cè)的男子則高舉雙手，以左右手的兩根手指比出一個上下交叉的手勢來。

    公儀音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聽到身側(cè)的鐘靈珊興致勃勃地大喊了一聲“十”，這才恍然，原來男子是在叫在場的觀眾一起倒數(shù)。果不其然，男子不斷變換著手勢，觀眾們的呼喊聲也從“十”不斷往后倒數(shù)。

    越數(shù)到后面，場內(nèi)的氣氛愈發(fā)熱烈起來，人人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臺上的兩人，生怕錯過了一絲動作。

    “五！”“四！”“三！”“二！”“一！”

    數(shù)到一的時候，女子另一只手突然將罩在鳥籠上的黑布揭了開來，眾人的目光紛紛朝鳥籠里看去，卻發(fā)現(xiàn)方才籠子已經(jīng)空空如也！剛剛籠中那通體鵝黃毛色透亮的金絲雀早已不見了蹤影！

    女子和男子都攤開了手掌面向觀眾，示意那鳥兒不在他們手中。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聲。

    公儀音身旁的鐘靈珊更是使勁地鼓著掌，公儀音側(cè)頭一瞧，見她手掌都拍紅了，心中倒不知作何想法才好。只是見人人都這般興致勃勃，也不好做那個異類，跟著鼓起掌來。

    這時，臺上的兩人又有了新的動作。

    那女子將鳥籠往旁邊一拋扔在了地上，男子則將黑布抖開來，捏著兩角放在了自己和女子的身前，高至胸部。靜默了片刻，女子突然從黑布后將雙手高高一舉，然后將緊握的手掌一攤開，方才那只金黃色的金絲雀竟然從女子的手中飛了出來。

    男子也將黑布一拋，黑布落下的同時，三四只同樣顏色的鳥兒從他手中絡(luò)繹不絕地飛了出來，繞著高臺盤旋起舞，甚是壯觀！

    “好！”人群中的喝彩聲響起，人們紛紛起立給兩人鼓掌，掌聲經(jīng)久不息。

    男子和女子朝四面的觀眾深深鞠躬謝了禮，然后將手指放在口中打了個呼哨，繞著高臺盤旋飛舞的鳥兒得到命令，朝男子和女子飛來，乖巧地停在了兩人的手臂上。

    男子和女子舉著鳥兒又行了一禮，這才退到了幕布之后。

    鐘靈珊興致盎然地站起來跟著眾人鼓掌，等到那對男女帶著金絲雀退到了幕后，這才意猶未盡地坐了下來，卻發(fā)現(xiàn)公儀音并未起立鼓掌，只看著高臺處，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

    見此，她不由好奇道，“無憂，怎么？不好看么？”

    公儀音朝她笑笑，“好看?！敝皇沁€沒好看到能讓她起立鼓掌而已，畢竟，這樣簡單的戲法，稍微想想便能看透其中的機關(guān)。

    “哦?！彪m然公儀音的神情不甚熱絡(luò)，鐘靈珊眼中的興奮之情卻久久不曾退去，她半是自言自語半是替公儀音解釋道，“無憂在建鄴應(yīng)該看過很多這樣的戲法，所以才覺得沒有那么驚艷吧?！?/br>
    公儀音不置可否地笑笑，伸手替鐘靈珊遞了杯水倒過去。

    鐘靈珊忙不迭道了謝，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卻并不放下，雙手捧著茶盞朝公儀音看去，“不過我倒是覺得太神奇了，無憂，你說那籠子里的鳥是如何憑空不見的？還有那黑布里明明一開始什么都沒有，怎么又抖落出了兩三只鳥出來?！?/br>
    公儀音噙著一抹笑意，“你真想知道？”畢竟，如果知道了一個戲法背后的原理，它就變得不那么神秘了，看戲法的樂趣也就被抹滅了。

    鐘靈珊原本不過隨口一問，不想聽公儀音這般回答，似乎她真的知道這其中的奧妙，一時間愣了愣。

    半晌，才呆呆開了口，“你……你知道為什么了？”

    公儀音笑著點點頭。

    鐘靈珊似有些口干舌燥起來。房中角落燃著炭火，包間里溫暖如春。也不知是燒炭太熱了，還是方才太過激動導(dǎo)致身上出了汗，鐘靈珊接下身上的披風(fēng)遞給身后的冬春，咽了咽口水才看著公儀音呆呆點了點頭。

    見她這幅憨厚的模樣，公儀音不由笑出了聲，眨了眨長長的眼睫又問了一遍，“你確定要知道？你可想清楚了，一旦搞清楚戲法背后的原理，你就會覺得方才的表演沒有那么精彩了。”

    鐘靈珊聞言，有些糾結(jié)地低垂了頭，不過終是敵不過心中的好奇心，復(fù)又抬頭看向公儀音道，“無憂，你還是說吧，不然我晚上得想的睡不著覺了?！?/br>
    公儀音抿唇一笑，也拿起茶盞喝了口水，這才緩緩開了口。

    “方才那個女子手中的鳥籠是特制的，籠子底部應(yīng)該開了一處洞，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女子的大拇指一直放在鳥籠的掛鉤處，那是因為那個地方有個機關(guān)。只要按下機關(guān)，籠子下邊的門就會打開，鳥兒便會從那里掉下去。再一按機關(guān)，底部打開的門又會合攏，看不出任何痕跡。”

    “可是掉下去的鳥兒去哪里了呢？”鐘靈珊直起身子不解道。

    公儀音淡淡一笑，示意她別心急，鐘靈珊不好意思地笑笑，安靜地聽著公儀音的分析，不再打斷。

    公儀音接著道，“方才前頭表演的藝人穿的都是改良后的窄袖騎裝，這很容易理解，因為寬袍大袖容易拖泥帶水，譬如剛剛那個凌空接球的節(jié)目，若是還穿著肥大袖子的衣服，雙手動作間袖子飛舞，很容易不小心將球拂到造成表演失敗?！?/br>
    聽公儀音這么一說，鐘靈珊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歪了頭道，“可是方才那對表演的男女穿的卻是寬袍大袖?！?/br>
    “正是?！惫珒x音點點頭，“那是因為他們需要這樣寬大的袖子來藏住鳥兒?！?/br>
    鐘靈珊一愣，“你是說……籠子里失蹤的鳥兒其實跑到了他們的袖子里?！?/br>
    “沒錯。那女子的袖子原本是空的，在她啟動機關(guān)籠子里的金絲雀掉下的瞬間，她輕輕一甩手用袖子一兜，鳥兒便掉入了她的袖口里。然后趁著那塊黑布的遮擋，將袖中的鳥兒弄到了手中，這才有了我們看到了鳥兒從她手里飛出的一幕。”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喝一口水接著道，“而男子的袖口里，原本就藏了幾只金絲雀，他在抖動黑布的過程中，其實是在抖開袖中束縛住鳥兒的機關(guān)。他將手放在袖口處配合著合適的姿勢，在觀眾看來，就像是鳥兒源源不斷地從他手中飛出一般?！?/br>
    她話音已落，鐘靈珊卻仍睜大著雙眼看著公儀音，一臉驚訝的模樣。

    公儀音也不催促，淡淡地拿了塊糕點放入口中，等著鐘靈珊自己回神。目光不經(jīng)意間往外面一瞟，卻發(fā)現(xiàn)左側(cè)包間的韓宇又朝這邊看來。見公儀音看向自己，他還露出一個自認為風(fēng)流倜儻的笑容，甚至舉杯朝公儀音示意了一下。

    公儀音只覺得心里像吞了只蒼蠅那般惡心，忙連喝了幾口水壓下心中的不快。

    剛放下茶杯，就聽見鐘靈珊的贊嘆聲在耳邊響起，“無憂，你好厲害??！”

    公儀音斂下心中的情緒，朝她笑笑道，“你若仔細觀察也能發(fā)現(xiàn)的?！鞭D(zhuǎn)頭看一眼空出來的臺上，“接下來還有表演么？”

    “應(yīng)該還有最后一個壓軸的表演?！?/br>
    果然，鐘靈珊話音剛落，臺上的鑼鼓聲又響了起來，這次出來了好幾個人，手中抬了個一人高的大木箱出來。大木箱被人抬到了高臺中間，四面都用木板密封住，仔細一看，還能看到各個方向的木板上都鉆有一些長方形的孔。

    這時，箱子旁邊一名精瘦的男子朝眾人鞠了個躬，然后伸手將面向觀眾這面的木板打開來。木箱里面什么都沒有，男子走到箱子里頭，曲起手指在四面的箱壁上都敲了敲，似乎在向觀眾證明箱子里沒有機關(guān)。

    樓上樓下的觀眾都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看著男子的舉動。

    精瘦男子朝身后的幕布處做了個請的手勢，很快，從后臺出來一個妙齡女子，衣著樸素，但面容清麗，雙目清澈似一泓清泉，引得觀眾中一陣叫好，尤以一些男子的聲音更為突出，還夾雜著一些輕挑的口哨聲。

    那妙齡女子似乎對這樣的場面司空見怪了，不僅不羞澀，反而朝觀眾席露出甜甜的笑意，一時間，觀眾的反應(yīng)愈加熱烈起來。

    女子對著大家盈盈一福，然后走到了箱子前面，一雙玲瓏美目打量了一下箱子內(nèi)部，毫不遲疑地跨了進去。

    旁邊的精瘦男子待她走進箱子里之后，伸手將箱門關(guān)上了。這還不算，他竟然還從身上掏出了一把鎖，套在箱門的鎖頭上，將箱子給牢牢鎖住了。

    從箱子里頭傳來“咚咚”兩聲，顯然是那女子在向觀眾示意，表明自己是確確實實在箱子當(dāng)中。

    場上愈發(fā)安靜起來，人人都屏住呼吸等著男子下一步的動作。

    這時，男子將手一拍，從臺上的幕布之后又走出兩名精壯的男子，男子手中抬著一口紅木大箱子，箱子里不知放了什么東西，在陽光和燭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泠泠的光芒。

    兩名男子將箱子放下，又退了回去。

    先前那名精瘦男子則彎了腰從箱子中拿出一樣?xùn)|西，拿在手中對著觀眾示意。

    竟是一把泛著寒光的利劍。

    公儀音看著紅木箱子里堆著的其他利劍，再看一眼先前那個一人高的箱子上不知作何用處的長方形孔洞，腦中浮上一個猜想，不由來了幾分興致，緊緊地盯著男子的動作。

    男子將劍拿在左手中，又用右手從紅木箱子中抽出另一把利劍，然后走到女子走進去的大木箱中。

    眾人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一時議論紛紛起來。

    這時，男子突然將劍高舉過頭頂，一道寒光閃過，只聽得“刷”“刷”兩聲，他竟然毫不猶疑地將手中的兩把劍插入了木箱上事先打好的長方形孔洞里。劍鞘露在著頭，劍尖卻從那頭露了出來，竟是貫穿了整個木箱！

    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

    公儀音聽到身邊的鐘靈珊倒吸了一口涼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幕。

    那男子卻沒有停手，又拿出幾把劍插進了木箱，短短功夫，一人高的大木箱上插滿了泛著寒光的利劍，看著都讓人不寒而栗。而箱子里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人群中漸漸安靜下來，突然，有人大叫出聲，“那女郎是不是不在箱子里了？”

    “對?。　庇腥烁胶偷?，“是不是偷偷藏到幕布后面去了？！”

    那男子卻不慌不忙地朝幕布后打了個響指，很快，幕布被人從兩邊拉開，后面除了方才上臺表演的人之外，就只有一些表演用的道具了，并沒有發(fā)現(xiàn)方才那女郎的蹤跡。后臺兩側(cè)通往一樓的樓梯則一直暴露在大家的視線之下，方才也沒有人走下去。

    出聲的人xiele氣，卻仍有些懷疑的竊竊私語傳出。

    男子露出一副愁眉苦臉的神情，忽而眼神一亮，手指放在嘴上“噓”了一下，示意觀眾安靜下來。待議論聲漸小，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木箱壁。

    這時，箱子里頭竟然也傳出沉悶的“咚咚”兩聲，似乎在回應(yīng)著男子的敲擊。

    觀眾再次炸開了鍋！

    就連公儀音也不淡定了起來，瞪大眼睛認真地盯著臺上的木箱子，似乎想找出些破綻來。雖然那些劍大多都插在了箱子的中部，但以方才那個女子的身量，應(yīng)該沒法窩在箱子的最底部。而高臺設(shè)在二樓，臺子的厚度只有半只手臂長，就算里頭是鏤空的，也壓根容不下人。

    看到觀眾的反應(yīng)，男子似乎十分滿意，雙手攤開示意觀眾給予些掌聲。

    雷鳴般的掌聲爆發(fā)出來。

    男子憨厚地一笑，朝眾人鞠了個躬，這才慢慢地將插在箱子上的劍都抽了出來。等到劍都收了回來，男子這才站到了木箱子前，手中拿著開木箱的鑰匙朝眾人晃了晃。

    觀眾席中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都在催促男子快快打開箱子。

    男子吊夠了眾人胃口，這才彎腰將鎖在木箱上的鎖匙打開，然后將手放在箱門上猛地打開來。公儀音直起身子朝箱子里頭看去。

    方才那女子竟然完好無損地站在箱子當(dāng)中，面上帶著迷人的笑意。

    她從箱子里頭走出來，沿著高臺的邊緣向四面八方的觀眾鞠了一圈躬，觀眾席上的掌聲都快要把房頂都給掀起來了。

    “太神奇了！”鐘靈珊贊嘆道，目光在臺上的女子身上流連，“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說著，側(cè)頭朝公儀音看來，“無憂，你知道嗎？”

    公儀音沒有扭頭看她，只隨口“嗯”了一聲，眼神也緊緊定在臺上的男子和女子身上，半晌才轉(zhuǎn)過頭看向鐘靈珊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br>
    “誒？”鐘靈珊有些訝異，不過轉(zhuǎn)瞬便釋然，揚了揚眉道，“罷了，不知道才有些意思呢。不過這個戲法還真是神奇，是吧？”

    公儀音點點頭應(yīng)了，心中還在琢磨著方才那一幕。

    見公儀音有些心不在焉，鐘靈珊轉(zhuǎn)了目光隨意往旁側(cè)一瞧，卻發(fā)現(xiàn)方才韓宇待的包間已經(jīng)空了，韓宇人不知道是離開了天香樓還是去了哪里，不由心情一黯，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公儀音略有些吃驚，誰會在這個時候敲門？她詢問地看向鐘靈珊，鐘靈珊無精打采道，“應(yīng)該是小二過來收賞錢的吧。每次演完就會有人過來，如果覺得精彩的話就可以給那些表演的人一些賞錢?！?/br>
    說罷，抬頭應(yīng)了一句，“進來吧?！?/br>
    公儀音正奇怪她的心情怎么突然間變得不好起來，門卻已被推開，眼風(fēng)一掃，不由沉了臉色。

    來人不是別人，居然是韓宇！

    他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