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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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儀音見他這幅模樣,面上浮起幾分奇色。她同王泓不過在宮宴上見過一面,怎么覺得王泓見到她很緊張的樣子? 公儀音看一眼前面緩慢的進(jìn)展,再看一眼天上高懸的白日,心思一轉(zhuǎn),覺得王泓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這道路一時半會也通不了,如今又是正午,車廂中暑氣逼人,待久了著實不舒服。既然他有心,便隨他去茶館坐坐好了。 想到這,勾唇清淺一笑道,“既然郎君盛情邀請,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郎君請?!彼@一笑,若春花初綻,明艷不可逼視,王泓不由看呆了去。 阿靈此時正陪在公儀音身側(cè),見王泓這幅呆愣愣的模樣,嘴一嘟,出聲嚷道,“王家郎君,我們殿下叫你前頭帶路。” 王泓這才驀然回了神,歉意一笑,拱手相讓,“殿下這邊請?!?/br> 公儀音在阿靈和阿素的攙扶下下了車,隨王泓一道進(jìn)了旁邊的茶館。 王泓叫小二安排了一間臨街的廂房,這樣,也方便公儀音隨時能看到街上的狀況。他彬彬有禮地請公儀音進(jìn)了廂房,待她坐下后,方才跟著在對面端坐下來。 小二將茶上上來,剛要拿起茶壺替兩人斟茶,王泓擺手制止了他,“你先下去吧,這里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小二鞠了一躬,依言退了下去。 王泓抬頭朝公儀音清俊笑笑,一手?jǐn)n住寬大的袖口,一手提起紫砂茶壺,親自替公儀音斟了杯茶。 幽碧的茶水緩緩注入釉青色小盞,淡雅的茶香隨之充滿整間廂房。房中窗戶微敞,有淡淡的風(fēng)從窗外吹進(jìn)來,舒適而寧靜。 王泓將茶杯斟滿,方才放下茶壺,端起其中一杯遞到公儀音面前,語聲清朗,笑容明澈,“殿下請用茶。” 王泓不愧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雅致淡然的動人氣韻,神情溫潤似暖玉。 見他神色從容淡定,并無算計的神色,公儀音亦收了幾分戒備之心,雙手接過茶盞,淺笑致意道,“有勞郎君了。” 王泓微微頷首,啜一口杯中茶水,語聲舒緩,“殿下這是剛從宮里出來?”他應(yīng)該是看到了公儀音所乘乃宮中車攆,故而有此一問。 公儀音點頭應(yīng)是,也跟著淡淡品了一口杯中茶水。裊裊茶香后,她的面容淡然如一副清雅的水墨畫,低眉垂首間風(fēng)姿款款,雙目閃爍著靈動明媚的光亮,讓王泓的目光,在她面上不由自主地停留了一瞬。 見王泓半晌未曾出聲,公儀音的目光從杯中茶水上抬起,看向與她相對而坐的王泓。陽光自窗外篩進(jìn)來,細(xì)碎的光線在他淺淡的藍(lán)衣上繪出千枝萬葉的花紋。公儀音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帶了幾分專注的神色。 不知為何,她眉眼跳了跳,心中升起一絲不安感。垂眼輕笑隨意找了個話題,“沒想到這小小茶館里的茶,味道倒不錯。” 王泓終于回了神,唇角露出歡喜的笑意,“殿下喜歡就好。我平日里若無事,也喜來這里飲茶?!?/br> “王郎君這是要將這些布匹運往王家的店里?” 王泓笑著稱是,道,“從南邊新進(jìn)了些新鮮款式的布匹進(jìn)京,預(yù)備在店里做秋衣用?!?/br> 說到這里,他似乎想到什么,眼神亮了亮,凝視著公儀音緩緩道,“這次進(jìn)的布匹中,有些款式頗新,如今建鄴城中還尚未流行。殿下若不嫌棄,改日我派繡娘上帝姬府替殿下量一量尺碼,讓店里繡娘替殿下做幾套秋衣出來,也算是今日耽擱陛下寶貴時間的一點小小賠罪禮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公儀音總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帶了幾分難以言說的灼熱。 她不知王泓意欲何為,但總歸不想與其有什么瓜葛,抬目看向王泓,語氣疏朗,“郎君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府中衣衫頗多,就不勞煩郎君了。今日之事,亦不是郎君的過錯,郎君無需掛懷?!?/br> 王泓灼灼的目色似乎暗了暗,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低垂了頭道,“是了,殿下的衣裳自有宮中安排,尋常的布匹衣裳殿下怕也穿不慣。” 公儀音默然半晌。 她何嘗聽不出王泓這話里的激將之意?言下之意便是,若自己不接受,便是嫌棄他店里的布匹衣物了。尋常人不想落個嫌貧愛富的名聲,自然也就應(yīng)了。 可惜,公儀音不是尋常人,更不喜歡被人要挾。 因而只是淺笑,并不接話,偶爾抬眸打量王泓的眼色幽深了幾分,心里頭琢磨著他此舉的用意。 見公儀音并不吃這一套,王泓只得無奈地笑笑,然而素來平靜的心池卻被攪起了淡淡漣漪。 “殿下與尋常女郎倒有些不一樣?!彼p聲道。 公儀音微微一笑,側(cè)目看向他,“郎君何出此言?” “方才我怕殿下不接受鄙人的賠罪禮,特意強(qiáng)調(diào)了這布料乃建鄴城中罕有。一般女郎對新鮮的布料和服裝款式都會感興趣,自然會應(yīng)下,可殿下方才卻卻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若是換了舍妹,定會歡快地應(yīng)下,也許,還會要求幫忙多做幾套也說不定。” 王泓也算坦蕩,見公儀音識破了自己的計策,既不惱也不羞,反而如玩笑一般娓娓道來,倒讓人對其討厭不起來。 見王泓面上一派坦蕩,公儀音也不多做為難,輕笑一聲道,“早知郎君如此用心良苦,我就該應(yīng)下了?!?/br> “殿下現(xiàn)在應(yīng)下也不遲?!蓖蹉可谱频乜粗?。 公儀音不過隨口一接,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見他方才話語中提到了自己的meimei,便就著這個話題隨意道,“聽聞郎君家中開了好幾家綢緞成衣鋪,想必令妹應(yīng)該很歡喜吧。” 說起自己的meimei,王泓眼光更加柔和了幾分,唇角翹了翹,帶了幾分戲謔之意道,“可不是?她呀,只要心情不好,就會去鋪子里逛逛,回來時,幾乎把鋪子里都搜刮了個遍,每次她一去,鋪子里都跟糟了劫似的。不過……” 微風(fēng)從外頭吹進(jìn)來,風(fēng)動生涼,王泓臉上的神色在變幻的光影下有些迷離。他語氣帶上幾分悵然之色,“不過這幾個月她不在建鄴,倒還真有些想她了?!?/br> “哦?”公儀音挑了挑眉,好奇道,“令妹去了哪里?” “曾祖母近來身體不適,舍妹去瑯琊郡侍疾去了。不過最近,曾祖母的身體大有好轉(zhuǎn),再過一個月,我便去瑯琊郡將舍妹接回來?!蓖蹉忉尩馈?/br> “那可真是太好了?!惫珒x音笑言,漫不經(jīng)心地端起幾上茶盞喝了一口。 “而且令妹此次回來,也是因為有婚約在身的緣故。”王泓微微一笑,溫柔地凝視著面前的公儀音。她的身姿纖細(xì)空靈,神韻優(yōu)雅,舉手投足間比他見過的任何士族女子還要優(yōu)美得多。自從那日在宮宴上驚鴻一瞥,他就對她上了心。 他還記得那日宮宴,她穿著一身天青色流彩廣袖飛花曳地長裙,行走間,長裙上的細(xì)碎米粒勾勒出的白蓮輕輕搖曳,仿佛臨風(fēng)招展的臨水素荷,清貴非常。 她就端坐在上首,身側(cè)圍著各色美麗雅致的女郎,然而他的目光,卻落在她的面上再也無法挪開。他看著她行動間的空靈優(yōu)雅,看著她回?fù)粲钗臏Y時的不卑不亢,看著她與主上相視時眉眼間的靈動。 那一刻,他心中那根沉寂很久的心弦,突然被撥動。 所以今日見到車攆中坐著的是重華帝姬時,不由欣喜若狂。不愿錯過這等機(jī)會,遂出聲邀了她來茶館一坐, 公儀音感受到了王泓炙熱的目光,心中愈發(fā)納悶,卻又不好明問,只得繼續(xù)方才那話題,“是么?那我先在此恭喜令妹了。” 她漫不經(jīng)心地用杯蓋撥了撥盞中的茶末,抬眸看向王泓,聲音平緩,心中有幾分好奇,不由開口問道,“不知哪家郎君有此福氣,能娶到瑯琊王氏的女郎?” 王泓收回落在公儀音身上的灼熱目光,兀自抿一口杯中茶盞,淡淡道,“殿下應(yīng)該也有所耳聞。同我王家結(jié)親的,正是秦氏九郎,秦默?!?/br> 他話音一落,“錚”的一聲,公儀似乎聽到了心里某處斷裂的聲音。她握住茶盞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抬目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泓,雙唇緊抿,良久,才費力擠出幾個字,“你說,同你meimei有婚約的,是秦氏九郎,秦默?!” 見她這般奇怪的反應(yīng),王泓也生了幾分疑色,點點頭道,“秦王兩家互結(jié)姻親是常有的事。秦九郎的母親,便是鄙人的姑母。秦家三房的女郎,亦同我族弟有婚約……” 王泓還在絮絮解釋著,公儀音卻全然聽不進(jìn)去了,腦子中不斷回響著那六個字,“秦氏九郎秦默……秦氏九郎秦默……” 她死死咬住下唇,胸口像被什么堵塞住了一般難受得緊,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似乎有什么遏住了她的咽喉,讓她呼吸不得。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周遭的一切好像剎那間變得虛幻起來。 “殿下,您沒事吧?”見公儀音突然面色變得慘白,王泓停止了說話,關(guān)切地問道。 公儀音終于找回了一絲神思,費力壓住心內(nèi)不斷上涌的怒氣,抬目看向王泓,聲音低喑而沉靜,“不知令妹叫什么名字?”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收緊,握緊成拳,指甲掐入掌心之中,一陣疼痛傳來,卻讓她混沌的思緒反而變得清明起來。 見公儀音面色恢復(fù)如常,王泓便也沒放在心上,語聲溫潤道,“舍妹閨名喚作王韻。韻致款款的韻?!?/br> ------題外話------ 啦啦啦,狗糧吃夠了吧,換個口味了~ps:下章就揭曉薛府案情的真相了,反正我不劇透,雖然你們猜對了一些~ ——感謝榜—— 評價票:9663妹紙~ 月票:滋滋、9663、3802、9428、9580、小蘿莉~ 花花:長輕、微微、西瓜汁、容梓兮若卿、小涂涂~ 愛你們么么噠(づ ̄3 ̄)づ 第121章 心驚的真相 “舍妹喚作王韻,韻致款款的韻?!?/br> 這話一出,公儀音腦中“嗡”的一聲炸裂開來。 她怎么會忘了這么重要的一出! 王韻,前世秦默的未婚妻,因安帝賜婚,被迫與秦默解除婚約。只是聽說她前世并不甘心,還上帝姬府求見過公儀音。但公儀音當(dāng)時沉浸在即將與秦默成婚的喜悅之中,不想因這些事壞了心情,便讓人將她草草打發(fā)走了。 因為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公儀音便沒有放在心上,所以重生一世也未曾想起這一茬。 如今驟然聽到這個名字,前世被遺忘的記憶忽然排山倒海出現(xiàn)在眼前。心里不禁懊惱,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會忘了?! 王泓見公儀音的面色似有些不對勁,低垂了眼眸思忖片刻,試探著道,“怎么了?難道殿下認(rèn)識舍妹?” 公儀音勉強(qiáng)笑笑,袖中素手長長的指甲掐入掌心之中,刺骨的疼痛傳來,迫使自己盡快鎮(zhèn)定下來。 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讓王泓瞧出了端倪。 至于王韻之事,她眸中迸出一抹灼亮的光芒,恨恨想道,等將王泓打發(fā)走了再單獨找秦默算賬也不遲! 思及此,她長吁一口氣調(diào)整好混亂的思緒,抬頭朝王泓露出一抹淺淡如流云的笑意,“沒有,只是曾聽說過令妹的大名,沒想到竟然是郎君之妹?!惫珒x音眉目一垂,隨口胡謅了一句。 反正他們這些四大家族的士族子弟名聲大多在外,自己這么說,想來王泓也不會生疑。 果然,王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謙遜道,“舍妹頑劣,沒想到居然也有名聲在外,讓殿下見笑了?!痹掚m這么說,眼中還是流露出幾抹驕傲的神色。 公儀音在心里翻了翻白眼。 管她名聲是好是壞,既然是自己的情敵,定要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更何況,從前世的情況來看,這個王韻應(yīng)該是喜歡秦默的,否則也不會在秦默被賜婚后還想來帝姬府找自己理論。 這么一想,頓時生了幾分危機(jī)意識,連帶著看面前的王泓也不爽起來。 她沒有接話,轉(zhuǎn)頭朝窗外看去。 遠(yuǎn)遠(yuǎn)望去,街上掉落的布匹已被王家仆從清理得差不多了??礃幼?,道路很快就能恢復(fù)順暢。 她正巧不想再繼續(xù)同王泓待下去了,轉(zhuǎn)頭看向王泓,唇微勾,神色淡然端莊,“看樣子道路已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府了。多謝郎君今日款待。” 聽到公儀音要走,王泓露出一絲悵然的神色,出聲挽留道,“殿下這就要走了嗎?時辰尚早,不如再坐坐吧。”他的聲音依舊輕緩,只是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公儀音面上。 他看到窗外的陽光照射進(jìn)來,覆在公儀音長長的睫羽之上,如波光隱隱流動。 他的心里,也似有什么開始蠢蠢欲動。 公儀音點點頭,“不了,府中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后會有期?!闭f罷,轉(zhuǎn)頭示意一旁的阿靈和阿素跟上,又朝王泓頷首示意了一下,款款走出廂房。 王泓眸中神色波動幾許,負(fù)手走到窗邊,看著公儀音走出茶樓,身姿裊裊朝停在一側(cè)的車攆走去。細(xì)碎的陽光溫柔地灑下來,讓她的身影有一瞬間的朦朧。她漸漸走進(jìn)光影之中,卻似一道微光,在王泓心中劃過不可磨滅的痕跡。 公儀音上了車,又等了一小會,道路終于完全恢復(fù)通暢。馭車的牛打了個響鼻,車攆緩緩動了起來。 阿靈和阿素還沉浸在方才那個震驚的消息中不曾回神,良久,阿靈才看向公儀音怔怔道,“殿……殿下……方才王家郎君是說,王家女郎同秦九郎有……有婚約?” “嗯?!惫珒x音目色沉沉,半晌才從鼻腔中哼出一個音節(jié)來。 “可是……”阿靈目瞪口呆,一時卻不知如何開口。若秦九郎同王家女郎有婚約,那……那殿下怎么辦? “殿下……”阿素也是一臉憂色,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公儀音,見她面上表情還算冷靜,方才微微定了神。 公儀音雖然面上瞧著平靜淡然,內(nèi)心卻是一陣翻江倒海。 她并擔(dān)心秦默會同王韻有什么瓜葛,她想不通的是,秦默為什么要將這件事瞞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