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誰這么惡毒?” 應澤轉眼看木榣,答案呼之欲出。 他們在院子里談得專心,只想著要防止敵人進犯卻沒考慮攔住自己人。 杜平舟早在應澤跟他說話之前就醒了,魂魄蘇醒之后他身體好了很多,雖然有脫力的現象,但恢復速度比以前快很多。 所以,應澤那些顛三倒四的糾結心事被他一字不漏地聽了去,同時更堅定了他要去北邊屋子看看的決心。 估計是怕談話聲影響到他,木榣設置的結界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因此杜平舟從房間出來并沒有驚動談話的兩人,很順利地來到了北邊的屋子。 雖然在這里住了這么久,除了第一天檢查房子的時候,杜平舟再沒來過院子北邊。他知道一進門就會看見一道巨大的屏風,上次來的時候他還特別注意了一下。但今天進屋,那道屏風還在,卻被人從中間打開了,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杜平舟踟躕片刻,果斷沿著通道往里走。穿過暗門,踏上樓梯,一瞬間杜平舟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如果不是腳下閃爍的黃綠色光,他會有種迷失在黑暗中的錯覺。 沿著木質的臺階走了一會兒,他腳踏上了堅實的地面。左右看看,眼前依舊一片漆黑。杜平舟在墻壁上摸索,尋找是否有電燈開關。 忽然間,他身后的樓梯發(fā)出黃綠色的光,這光像火,瞬間變蔓延到整個樓梯。曾經出現在應澤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出現在杜平舟面前,借著盤旋在墻壁上的火龍一樣的樓梯發(fā)出的光,杜平舟看見了正中央威風凜凜的金色巨龍! 就在樓梯被“點燃”的瞬間,木榣神情一凜,脫口而出:“不好,有人闖入大封之地了!” 聞言應澤心里咯噔一下,幾乎瞬間就想到這個闖入者的身份。 木榣身體不好,不能親自跑去看看,情急之中狠狠推了應澤一把:“快去!” 應澤回過神來,轉身朝北邊屋子跑去。此時龍飛白正好洗完澡,擦著頭發(fā)從浴室出來,道:“我好了,你快去吧?!?/br> 說完沒聽到回答,抬頭看,發(fā)現嵇山不知道哪兒去了。 “嵇山?”他往房間里探了探頭,里面沒開燈,黑乎乎的,龍飛白剛伸手摸到墻上的開關,聽到腦后一陣風聲。他條件反射地一偏頭躲開,接著抬腳踹去,但對方對他的招式顯然十分熟悉,這一擊連毛都沒碰到。 龍飛白反手又是一拳,那人用更快的速度握住他的手腕順勢一拽,龍飛白頓時失去重心往前傾。突然,一陣甜膩的香氣撲面而來,龍飛白連忙屏息,可已經晚了,一陣頭暈目眩后,他失去了知覺。 連忙趕到北邊屋子的應澤看到屏風被打開,心瞬間沉入谷底,他不敢耽擱,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樓梯口。 他看見刻滿咒文的樓梯發(fā)出柔和的黃綠色光,沿著墻壁盤旋而下。場地正中央,一頭金色巨龍昂首欲飛。眼前的景象挑戰(zhàn)著人類的想象力,奇異的景象有種粗獷樸實的美。 可應澤此時根本無心欣賞,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巨龍跟前杜平舟消瘦的背影上。杜平舟靜靜地立在那里,微微仰著頭,似乎在與巨龍對視。 應澤站在樓梯口,雙拳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反復無數次也沒讓他鼓起跨出第一步的勇氣。 ☆、82.第 82 章 “杜平舟……”應澤叫了一聲之后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 事到如今, 在他面前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杜平舟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保持仰著臉的姿勢一動不動。 應澤沒由來的心慌, 總覺得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 過了一會兒, 杜平舟忽然說:“你知道五道輪回王給我看了什么嗎?” “那個混蛋說的話你也信!”情急之下應澤脫口而出, 杜平舟轉頭看了他一眼, 那種眼神很復雜,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 沉重得像在應澤心上壓了一塊巨石。 應澤知道自己著急了, 穩(wěn)了穩(wěn)情緒之后,走到杜平凵肀摺 他甚至不敢去看那條龍和躺在地上的人, 就盯著杜平舟的側臉,帶著他不自知的小心翼翼:“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我們先離開這里。” 杜平舟異常沉默,五道輪回王讓他看到的景象雖然漏洞百出, 但結合眼前看到的東西, 他直覺那些不全是瞎編。 就算這樣, 杜平舟也不信五道輪回王的話, 但應澤的態(tài)度讓他很在意, 當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五道輪回王所說“帝家是祭品”又是怎么回事?帝家滅族案跟應澤到底有沒有關系? 他一方面堅信五道輪回王是騙他的,一方面又忍不住去想應澤在這其中到底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如果應澤真的清白,為什么會一直瞞著他,生怕他知道真相? 杜平舟心里亂成一鍋粥,應澤在這個時候卻冷靜了下來。他展臂將杜平舟摟在懷里,緊緊地勒著他,嘴唇貼在杜平舟耳邊,用極度壓抑的聲音道:“我不想你再經歷一次那種絕望,我們現在好好的,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br> 杜平舟在應澤懷里狠狠地閉了一下眼睛,啞聲問:“我父母的死,跟你有沒有關系?” 感覺到應澤的動作一僵,杜平舟的心瞬間往下沉了一大截,墜得他五臟六腑一陣疼。 “已經過去了的事情,真的這么重要嗎?”應澤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心中所想,仔細斟酌著用詞,“叔叔阿姨們或許并不想要你替他們報仇。” 杜平舟冷笑一聲:“你什么意思?現在來勸我放棄追查?” “杜平舟……”應澤無奈嘆氣,“或許真相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查出了當年的元兇,你又能做什么?” 杜平舟將應澤推開,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應澤知道他這是徹底怒了,杜平舟這些年只做過一件事——查出當年真兇。已經到了最接近真相的時候,自己卻跟他說放棄追查,這無疑是給杜平舟捅刀子。 看他失望又憤怒的眼神,應澤心如刀絞。但想到這背后比現實更加殘酷的真相,應澤又不得不繼續(xù)扮演著絆腳石的角色。 杜平舟圍著巨龍走了一圈,在四角看到了四個陣法。帝家雖然遭滅門,但除了幾件寶器之外并沒有丟失其他東西,因此杜平舟接觸過不少從祖輩那里傳下來的古籍,對古時候的文字有些了解。但他仔細研究了四個陣法,發(fā)現上面所使用的不是他見過的任何一種文字。 這些文字筆畫十分簡單,可一筆一劃勾勒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看著看著,人的心神不自覺被這些奇異的文字吸引,從心底徒生出一份悲傷。 杜平舟連忙定了定心神,他雖然看不懂四個陣法所使用的文字,但現在所使用的各種陣法都是傳承下來或是以此為基礎改良的,形式上有跡可循。雖不能完全解讀,但大致能看出四個陣法分別對應了不同的屬性,很容易猜出這些陣法與帝家四寶之間的聯系。 四寶果然是為了解除封印而存在,封印解除,真神之軀再世,應澤就能歸位……事情的走向似乎又一次佐證了五道輪回王的說法,整件事變得撲朔迷離,似乎只有解開封印才能驗證誰是說謊的人。 “封印不能解!”樓梯口傳來木榣慌慌張張的聲音,他顯然用盡了力氣才趕到這里,看見杜平舟他們后就癱軟在地。 “封印不能……” 他話音未落,凄慘的貓叫伴隨著一陣颶風從甬道里吹來,木榣只來得及回頭看發(fā)生了什么就被狂風掀起來,從高處直直墜落。 應澤閃身上前,在半空中接住了木榣。杜平舟反應也很快,轉身手上已經掐了訣,一道簡單的結界瞬間打了出去。 他出來的匆忙,身上并沒有帶紙符,用結界擋了一下這陣怪風之后杜平舟連忙后退,面色凝重地看向不遠處的空地。 木榣身體原本就沒恢復,接二連三超負荷運動,此時更是面色蒼白,甚至說不出話來。 他指著空地,干癟的嘴唇顫抖著,斷斷續(xù)續(xù)道:“快……快、阻止,阻止他!” 木榣指的方向空無一物,應澤卻很清楚那里站著一個人,而這個人還是他們熟悉的。 應澤看了杜平舟一眼,后者心領神會,保持著高度的警戒,慢慢走到應澤身邊。 “到我身后去!”應澤對杜平舟說,然后看向對面,朗聲道,“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必要遮遮掩掩嗎?” “哼!”虛空中傳來一聲冷哼,在那里的人并沒有現形,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只要稍微一聯想,來人是誰并不難猜。 杜平舟此時雖然看起來很鎮(zhèn)定,但其實心里已經亂成一鍋粥,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他的預想,復雜得讓他不知道該相信誰,而接下來又該發(fā)生什么事情。 應澤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很清楚自己是沒辦法阻止封印被解開的,這是命運的安排,當年他替帝屋逆天改命的時候就注定了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說實話,這確實有點自作自受的意思,應澤后悔了,卻又無能為力。 “要怎么阻止他?”杜平舟小聲問。 應澤偏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杜平舟用余光瞟了瞟應澤,道:“你覺得我希望封印被解開?” “你不相信我,你想看到真相?!睉獫善届o地說。 杜平舟并沒有心事被猜中的尷尬,坦然道:“我只想知道是誰殺了我的父母。” 應澤苦笑,當年的殺人兇手好找,可背后的一連串事情他沒法跟杜平舟解釋,只能敞開真相,讓他知道了前因后果,才能解釋清楚。 “不,不能讓封印被解除!”木榣似乎看出了應澤的動搖,費力地勸阻,“我相信你并不想拿回屬于自己的力量,但請你替初七想想,還有他!” 木榣手指向一處:“還有他,他搜集四寶解除庥〉哪康氖鞘裁矗闃纜穡俊 “除了力量還會有什么?”應澤回答得倒是很輕松,“之前是我大意了,沒想到多年沒見的老朋友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面?!?/br> 杜平舟疑惑地瞇了瞇眼,只見不遠處空氣出現細微的扭曲,一個人影慢慢出現,看大那個人的時候杜平舟和木榣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那個女人居然跟嵇山長著同一張臉! 不,應該說,嵇山居然是女的?! 應澤跟眼前的女版“嵇山”顯然之前就認識,瞟了眼被她抗在肩上昏迷不醒的龍牙,道:“好久不見,魃?!?/br> “應龍,我要做什么你心知肚明,閑話少說,來吧!” 應澤張嘴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魃自逐鹿之戰(zhàn)后一只想辦法回到九天,這份執(zhí)念千百年不變,他再說什么也是枉然。 他側身對杜平舟說:“這里交給我,你去看看木榣?!?/br> 杜平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冷道:“你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br> 應澤本想說句“我心里一直只有你”調侃一下,但眼下的氣氛實在不合適,于是只是往前半步,在杜平舟額頭上輕輕一吻,算是回答。 杜平舟帶著木榣退到一邊,雖然他不知道那個叫魃的是誰,有什么本事,但從應澤謹慎的態(tài)度能看出對方不可小覷。 木榣則在聽到那個名字之后愣住了,嘴里喃喃念著對方的名字。 “居然是她……魃,《山海經·大荒北經》有云,‘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畜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魃不得復上,所居不雨’,如果是她,那就說得通了?!?/br> 木榣的喃喃自語被杜平舟聽見了,他震驚地轉頭看那邊已經纏斗在一起的人影,應澤是上古大神的事情他早已經知道,但他從來沒想過,應澤居然就是應龍! “這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戰(zhàn)斗?!蹦緲l感嘆,捏了下杜平舟的手,“初七,當年的真相真的這么重要嗎?如果你只想查出帝家慘案的兇手,到此為止吧。” 杜平舟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他這一次深刻地感覺到整件事情背后錯綜復雜的因果關系。 帝家慘案與地府之間有什么聯系?當年帝屋之死又與整件事有什么關系?這一切難道都是因為應澤和魃之間的恩怨引起的嗎? 他忽然有些明白應澤為什么突然對他百般阻撓,如果帝家慘案背后牽扯到的是逐鹿之戰(zhàn)的話,他是不是應該考慮停止追查? ☆、83.第 83 章 杜平舟腦內亂成一團, 愣神間,一道光從纏斗在一起的身影處飛出,徑直朝著他們飛來。 “小心!”杜平舟低喝, 他條件反射地抬手掐訣,木榣冰涼的手拉住了他:“是應澤的結界?!?/br> 話音才落, 那道光就在他們頭頂炸開, 眨眼的功夫就將他們籠罩在里面。 “快走!”應澤的聲音隨之傳來。 還沒等杜平舟他們反應過來, 原本快得看不清的兩個人忽然定格在空中,魃單手掐著應澤的脖子,臉上交織著興奮與失望兩種表情。 “應龍,你真太讓我失望了!”她說著, 慢慢收緊手指,“看看當年令三界忌憚的荒冥現在是什么樣子!” 杜平舟上前一步, 魃的視線瞬間移到他身上。一瞬間,杜平舟像是被塞到了海底,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讓他呼吸不暢,連心跳都受到了阻礙。 木榣的情況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 魃與應龍同是上古大神, 來自她的威壓足以輕易殺死這里的任何一個人。 魃對著杜平舟輕蔑一笑, 目光轉向臉色漲紅的應澤:“這就是你寧可不要神位也要救下的人, 今天我就要你親眼看著他死!” 言罷, 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再次襲來, 將護著杜平舟他們的光球一起包裹在內慢慢擠壓, 發(fā)出清脆的破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