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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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鄎端正地坐在桌案邊,筆挺著脊梁,愣了一下,然后便在豎條白底的紙上點了一筆“撇”,又點了一道橫。覺得不太對,揉掉,重新寫,又揉掉。燭火搖曳,子時的光影綽綽幽幽,他眼睛看著暗處,像是忽然堅定了什么,然后心就沉下來,筆尖在紙上頓了頓,最后平靜地摁了下去…… 夜色下星光寂寥,順達(dá)杵在門外站著,眼見大半夜還點著燈,皇九子和皇太子從前一個毛病,滅了燈都不敢睡,唏,就這還逞能呢。 這樣的季節(jié)總是犯困,他站著都能夠睡覺,那條長的身板倚著殿門頻頻打哈欠,打著打著就滑到地上睡著了。 楚鄎就是在那天凌晨懸梁自縊的。 那天的小柚子醒得特別早,卯時天剛蒙蒙亮就推開殿門溜進來。彼時楚鄒和陸梨正含糊碎語,一忽而瞥眼,就看到小崽子攀著扶手椅,想要去夠上頭的一個小木雕。陸梨嗔他:“可別大早就淘氣,磕壞了下巴沒牙了。” 話音一落,卻莫名覺著有些不對勁。楚鄒也發(fā)現(xiàn)了,那架子上一個圓亮的布袋羅漢,約莫拳頭大,雕工極為細(xì)致,乃是三年前陸梨送給九弟的那一個。彼時在咸安門外撞見自己回來,八歲的九弟攥著羅漢滿臉窘迫。是昨兒又還回的。 那一瞬間,楚鄒的心不曉得怎么就刺痛了一下。 抱著兒子,牽著陸梨往西一長街出去,才走到啟祥門下,便聽說皇子所出事了。 闔宮亂了陣腳,太監(jiān)結(jié)巴著舌頭見人就嚷:“九、九爺……九殿下,人……人沒了!”連規(guī)矩都忘了做。 皇帝是先一步知道消息的,那會兒清早霧氣還未散,楚昂披著龍袍,連御輦都來不叫,便一路出崇樓往三座門方向走。才走到箭亭,忽然重重地嗆出幾聲咳嗽,修長身軀整個兒厥了過去。 “朕,何顏以對皇后兮——”悲愴的對天長語,目中充滿著無以言表的哀傷。 太監(jiān)用白帕子給他捂住口,少頃慢慢松開,那雪白上竟赫然一圈鮮紅。 楚鄒讓人把皇帝抬回乾清宮休息,自己忍著巨痛去到皇子所。 是順達(dá)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聽說推開殿門進去,抬頭就看到小九一雙白底黑履懸在梁上蕩。穿著素青色無花無繡的團領(lǐng)袍,發(fā)冠整齊,不像尋常那些自縊的人,他的表情平靜,抿著唇齒沒有讓舌頭吐出來。 生性里本就有著類似皇后與他四哥的堅韌,譬如四歲那年眼睛被馬尾掃傷,上藥時恁是咬著口牙不肯吭一聲。 那會兒正被橫放在桌面上,臉上蓋著白手帕,風(fēng)吹著帕子一下一下輕拂??匆姷紫率粴q的清俊臉龐,睫毛輕卷口鼻精致,像極了他的母后。 “嗚哇~嗚哇~”陸梨記起五歲那年,因為擔(dān)憂皇后娘娘留下的孩子,每日清早杵在景仁宮墻下聽嬰兒哭啼,她的眼眶頓地有些濕開。 嘅一生這樣短命,榮華已極,緣何總也無安定。 “太子爺、陸姑娘……”奴才幾個看見他們站在門口,甚為赧迫地叫喚了一聲。 “唔?!背u哽了哽嗓子,抬腿邁步進去。腳下仿佛有千斤重。 ~~~*~~~ 楚鄎在死前的信中說: 兒臣這一生, 看著美的錯傷了, 看著假的沉迷了, 一朝回頭看, 滿身都是債, 泥淖也, 難拭盡也, 愧去, 愿得來世可償還。 他的紙簍里揉著不少紙團,顯見在抉擇前有過相當(dāng)復(fù)雜的猶疑和苦悶,楚鄒打開那些紙團看,好幾張里都零零種種列著他自己所認(rèn)定的錯孽,但最后留下的,僅是這寥寥幾筆。 在那一刻,楚鄒心中的痛與恨與責(zé),是無以比擬的。為什么那天晚上就沒能聽出口風(fēng)? 因為他的死,皇帝大病了一場,一夜間仿佛老去了十歲,喪事是由楚鄒辦的,父子二個亦沒有多說過幾句話。天欽十七年五月初三發(fā)的喪,儀仗異常莊重,此前停靈了十四天,皇帝追封楚鄎為長安王,除了字面上希冀他長樂安康外,這也是王朝迄今為止頗隆重的一個封號了。 京中留給楚鄎的府邸自此也被封起,一直過了數(shù)十年后,有外省人不解,為何全京城最好的一個王爺府卻上了鎖不住人,多好的紅墻綠瓦亭臺樓閣恁放在那里荒廢。有知情的就答了,那是當(dāng)年天欽皇帝留給最寶貴的小九子,也是英宗生前最在乎的嫡親幼弟,早殤了,這便給留著了。后來兄繼弟位的文宗,因為不忍心破壞父皇與四弟的遺愿,就給一直空置著到了現(xiàn)在。 嘆惋。 宮人們并不理解楚鄎為何選擇了自縊,有人猜測,或是因為不忍面對一手把他撫養(yǎng)長大的江妃被處死,畢竟這個乳母一樣存在的大宮女,曾經(jīng)給過他童年那般的母性依賴。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恨或悔,恨一種愛與利真假摻雜的欺騙,悔通貫十一年對親人所造成的傷。 應(yīng)該是不想再在他少小的生命中徒添殺戮,這一次皇帝網(wǎng)開了一面,皇子所的奴才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保住了腦袋。 停靈的第五天,順達(dá)給承乾宮錦秀送去了幾件楚鄎的遺物。一個小銅缽子,一雙兩歲小孩兒的舊鞋子,看起來得有個十年的光景了,還有一套他日常穿的袍服。 他這一死,卻是絕了錦秀所有起復(fù)的希望。楚昂給予她的一切,皆是因著有這個兒子,楚鄎選擇這時候死,自己給自己絕了心軟的苗頭,同時也給予了錦秀一個最深最重的懲罰。 那陣子錦秀身子疲得狠,情緒也起伏不定,宮人們裝傻貪懶沒給叫太醫(yī)。是在三日后死的,大晚上抱著小缽子,想起這是從前喂楚鄎喝藥時,哄他喝一口苦藥便給他一顆糖。她這時候才恍然,他的活著,對她是有多么重大的意義,而她最開始,最開始她想要的就只是活著,沒有想要那么多的權(quán),那么多的謀,也沒有因為貪占他的父皇,而對他生出那么多的算計。 “喵嗚~”凄清的深夜貓?zhí)渌乒恚纳俑购鋈怀榱艘怀?,她下意識把手覆上去,這時才后知后覺了自己的變化。想到那個被埋入花盆的可憐兒小rou,她在那一刻,求生的**忽然開始無以復(fù)加的強烈—— “我要見皇上!” “啊,來人——我要見皇上——” 她捂著少腹從羅漢榻上站起來,腳下卻一絆,驀地栽倒在地上,舉目環(huán)顧四周,四周卻空蕩。那會兒已過亥時了,宮婢們貪懶早睡著,聽她喊了半天不耐煩,這才苦臭著臉跑過來。 錦秀把手腕上的貴妃鐲徐徐擼下,近乎是央求道:“去、去給我求見皇上,把這個給他,就說我肚子……不,你告訴皇上,罪妾有重要的話要當(dāng)面對他說……” 宮女接過來,抬腳跨出二道門,轉(zhuǎn)身嘴一瞥,卻把鐲子納入了自個袖管。 咸安宮里,守門老太監(jiān)掂著袍擺,碎步至春禧殿前跪下:“那香蘭就在外頭,說讓奴才告訴您,她鬧著要見皇上。” 皇九子人一沒,闔宮如泰山沉頂,誰人都不敢喘大氣。眼下皇帝病得厲害,太子爺手握重權(quán),前朝風(fēng)向明了,宮人們各個都不是吃素的,遇了事兒先一個跑到咸安宮來稟報。 那些天夜里楚鄒幾乎都在白虎殿守靈,不到隔日寅時不回來。話是傳給陸梨的,陸梨原不打算置睬,老太監(jiān)又躊躇:“聽膳房小姚子說,近日常問香蘭過去討酸甜零嘴兒,說怕是,有了動靜?!?/br> 陸梨默了默,便叫侍女披衣而起。 …… 承乾宮里燭火搖曳,錦秀趴在地上心凄惶而不愿起,忽然一股陰風(fēng)踅近,她驀一抬頭,只見迎面而來一娓森綠華美裙裾??茨浅尤?,花容月貌,不禁嚇了一大跳:“樸玉兒……是你嗎?你也趕在這時候來索我的魂?” 陸梨啟口慢答:“大晚上的江妃眼花了,想索你命的人還少嗎?除了樸玉兒,陸安海、萬禧、小豆子、小琴子、全太監(jiān)……江妃且往門外頭瞧,他們不用我領(lǐng),可都在外頭排隊兒等著您呢?!?/br> 她的繡鞋兒可真漂亮,玲瓏?yán)w巧的紫花緞面,錦秀的指尖微微碰著,碰到了人氣,便恍然是樸玉兒當(dāng)年產(chǎn)下的丫頭。 仰頭看著陸梨凝脂般的顏頰,烏眸含水而形態(tài)莊雅,儼然已經(jīng)有了后宮主事兒的氣度了。這個陰魂不散的丫頭,從她四歲那年第一次出現(xiàn)在自己視界起,往后的十歲,十四歲,十八歲,每一次在自己跟前晃眼兒,便都要叫自己在陰謀達(dá)成之際栽一次跟頭。 這就是樸玉兒索債的化身啊!她的聰慧討喜,她的年輕與嫵媚,每一樣都叫錦秀看一回便在眼里心里膈一回。 錦秀咬著牙根說:“我恨不能早將你毒死在小太監(jiān)時候,也免得枉了我一場辛苦算計??蓴≡谀闶掷?,我服這個輸。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你也是個做母親的人了,你讓我最后、最后再見上皇帝一面……小九兒死了,我愿拿這個孩子去做他的抵債!” 陸梨只是站在她跟前不動著,眼前浮過陸爸爸歪著肩膀在墻根下蹣跚的背影,語氣冷薄道:“母親,江妃也曉得這個詞?在你利用樸玉兒的骨rou去強求富貴的時候,在你利用皇后拼死生下的嬰孩算計的時候,在你派人于蕪花殿推我搡我,甚至給我放毒蛇的時候,可曾有想過自己也有今天?我實話告訴你,莫說你這個孩子不配與中宮的嫡子做比,縱使皇帝愿意留下他,他活下來也是個罪孽!” 說著便命宮女揩燈籠離開。 錦秀是萬沒料到這丫頭能這么狠的,她一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連忙拽住她的裙擺問:“你……你站住,這二年我頻頻掉頭發(fā)眼白兒泛濁,太醫(yī)都把不出根髓,是不是你?你給我做了什么手腳?” 陸梨并不否認(rèn)她,只應(yīng)答:“江妃當(dāng)了十多年宮女,怎能忘了做太監(jiān)的狹隘?有恩的雙倍百倍報恩,有仇的也必眥睚清算。江妃對當(dāng)年的老太監(jiān)做過什么,后來他養(yǎng)大的小太監(jiān)便也還了你什么。你要見皇上,我可以讓你見,可他見不見你,這我可不能保證?!?/br> 說著便帶人拂袖出了二道門。 啊……錦秀驀地反應(yīng)過來,連忙撐起身回去照鏡子。那梳妝臺前發(fā)絲數(shù)根,里頭的人眼皮浮腫,下頜松垮,怎這幾日卻已容顏憔悴矣。 “不可能……不可能的……所有入口的都有銀針試過,她是用在了哪兒?”她瘋了似的,手忙腳亂地涂脂擦粉起來。 養(yǎng)心殿內(nèi),宮女正在喂皇帝喝藥。 楚昂著一襲明黃單衣仰臥在龍榻上,銀勺子才夠到唇邊,驀地便嗆了出來??┭獓?yán)重了,那燭火下,高鼻薄唇的臉龐依舊是清雋的,卻現(xiàn)出青灰的氣色。原本前二年皇帝那一場病,險些就是要把命奪走的,小九爺這一去,更是把龍體傷到了精髓。算算年紀(jì),大奕王朝的皇帝都短命,近幾代的能到他這個歲數(shù)都是少數(shù)。也得虧當(dāng)年王府潛邸時皇后還有李嬤嬤調(diào)理墊下的底子,要不然一個兩歲廢太子出宮、一路少年棲棲遑遑的皇家子,哪兒能活到現(xiàn)在。 小路子正揪心地在殿外站著班,一名太監(jiān)小冬子過來請示,說承乾宮那位想求見皇上。 小路子轉(zhuǎn)頭看殿里,連忙便叫閉嘴。 小冬子為難:“是陸梨姑娘吩咐的?!毙÷纷舆@便也不再拒,抱著拂塵轉(zhuǎn)身進去了。 進去把話一說,說:“承乾宮里的鬧肚子疼,吵著要見皇上。”皇帝本要嗆出口的咳嗽便生生一瞬咽下去,看那嘴角殷紅,只怕是和著血吞了。 燭影搖曳,長久地不見說話,只見龍顏愈見青灰。 小路子正要躬身再提,張福連忙拼命擠眼睛叫停。 小路子只好訕訕出去了?;实圻@是恨啊,一個男人倘若對一個女人恨惡到了極致,那就是連話都沒有了,聽聲都是氣,拼命抑。 那天晚上的錦秀等了很久,也沒有等來她渴望一線生機的龍顏。早先的時候?qū)m女看她上妝,還把不定這婦人能不能翻身,也陪著站到了子時三刻,后來便哼一聲甩袖子去睡了。 夜半陰風(fēng)萋萋似舊魂新魂索腸,錦秀顫顫巍巍地打開小銅缽子,里頭寂靜地躺著三五顆剩余的果味兒糖粒子。 正是她近日饞食的酸甜。榮華散盡,柴犬可欺啊。小九兒…… …… 清早的時候?qū)m女不情不愿地過來侍候,便看見三十多歲的錦秀匍在羅漢榻上已經(jīng)斷了氣??歹酒鸬拿碱^是有過痛苦的,然而嘴角卻漸平,也許她在最后的時候,自己給自己構(gòu)建了什么美好的遐想。 太醫(yī)過來驗尸的時候,檢查出了兩個月的身孕。 張福把話傳給楚昂的時候,楚昂正面目青灰地躺在床上,聽完狹長眼眸似亮了亮,但頃刻卻又寂滅下去。 他或許在那一瞬間,有希冀過錦秀留下一個孩子代償他的九兒。但終究是沒有。楚鄎在離去后親手毒死了這個女人,沒有忍心讓她受凌遲或烏發(fā)覆面、米糠塞口的痛苦,但也沒有給她留下機會再禍亂王朝,他自己造的孽,他自己清理干凈。 錦秀沒有立嬪妃墓,只在西郊萬禧陵園外的土丘上埋了個冢。幾年后,人們從旁路過,也只看到一塊孤零零的石板牌,上頭刻簡陋二字。江氏。沙土塵揚,誰人知這底下埋著個曾覆手后宮朝野的jian妃,還有她腹中二個月的遺骨。再幾年,墓也被人撅了,有聽說還鞭笞了,是外頭游歷回來的宋家大公子干的。不過沒怨沒仇的,人堂堂一個駙馬爺干這缺德事兒干嘛? 宋玉柔也不認(rèn)。 光陰如白駒過隙,在紫禁城的紅墻黃瓦下荏苒而過。那一年里發(fā)生了許多事,五月底老太監(jiān)張福過世了,享年七十八,皇帝尚在病中,許多事都交與東宮太子去辦,楚鄒在宮外給予了全身厚葬。 九月老二楚鄺的侍妾春綠生產(chǎn),生下一個六斤八兩重的白胖小子,張貴妃長舒一口氣,于這年的十一月辭世。楚鄒不計前嫌,一切禮數(shù)皆按照貴妃之制給予發(fā)喪,陵墓在帝陵的右側(cè),左側(cè)是早年仙逝的皇后。 這件事使得二公主與楚鄺兄妹倆在心中記了楚鄒很大一個情?;实垭m未置言,但這樣的結(jié)果,應(yīng)也符合他心中的意愿。 臘月冬雪紛飛,轉(zhuǎn)瞬迎來梨花初綻,紫禁城的宮墻下探出綠葉,清風(fēng)吹拂著人臉,陰暗拭去,萬物復(fù)蘇。 三月的這天,楚鄒牽著三歲的兒子,一襲靛青蟠龍袍卷著晨風(fēng),從咸安門過嘉祉門,繞過吉祥門往東一長街走。 楚忻呆頭愣腦地跟著跨進遵義門,抬頭便看見養(yǎng)心門前兩頭金黃的銅獅子。他尚未看過癮,楚鄒牽他進殿里,叫他學(xué)著自己撩袍服跪下。 對楚昂道:“東宮始于殷周,太子與正妃陰陽制和,今兒臣適婚娶之時,當(dāng)擇賢女與配。高麗王義女陸梨,性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已與兒臣育有三子一女,兒臣請立其為太子正妃!” 彼時楚昂正埋頭寫字,聞言便抬起頭來。在這一年里,他因著咯血咳嗽,朝政多在沉默中交與這個兒子打理。便父子情已回不到從前,只是敬著這是母后生前眷愛的男人,楚鄒雖依舊與皇帝冷戰(zhàn),但平素給請的太醫(yī)、該供的補養(yǎng)上品,皆是從天南海北弄來的。只是楚昂因著心中積郁,始終難能好轉(zhuǎn),即便是一個人坐在錦椅上書法描畫,也坐不了長久時間。 那明黃的匾額下光影清寂,映襯著楚昂棱角分明的臉龐,四十六歲了,依舊是雋朗的,可鬢間卻已見三兩道霜絲。 俯看著下方的兒子,再略過一旁兩眼珠子烏黑亮的小崽子,又想起天欽十六年的元月,一硯臺砸向楚鄒肩頭叫他滾的一幕,面目便微微隱愧。和他想的沒有錯,這個幼年天馬行空、頑淘不羈的小子,他對于朝政的把控遠(yuǎn)遠(yuǎn)超乎自己,不像自己年輕的時候,因為左右猶豫而拿捏躊躇,他果絕的手段叫朝廷上下忌憚,然而開明的獎懲亦叫人貼服。他終究是勝過了自己。 楚昂默了一默,便啟口答:“允?!?/br> 楚忻仰頭打量著天花,看那氣勢磅礴的金龍藻井,還有肅穆的匾額和柱子,他的眼睛便被吸引了去,從此對這里產(chǎn)生了莫大的興致。聽見上頭穿龍袍的那道雕塑說“允?!?/br> 他就也雙手匍匐在地,畢恭畢敬地學(xué)了句:“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