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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子妃花事記在線閱讀 - 第113節(jié)

第113節(jié)

    今次下江南,同行的共有吏部右侍郎楊儉,方卜廉的門生賈晁平,再一便是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嚴默,都是二十多歲的實干年輕人,對楚鄒的桑田改政論皆是頗為贊許。

    這些年朝廷為了鼓勵絲綢紡織,在江浙一帶改田種桑,為了提高出絲出布的效率與品質,又在田地與稅率上給了富戶們許多優(yōu)待。雖則國庫是增加了不少收入,但江南自古本是魚米之鄉(xiāng),這般重桑輕農(nóng)之下導致糧食減產(chǎn),物價膨脹,從前一個銅板可買兩饅頭,短短幾年之間,兩個銅板買一個。富裕的是越富了,百姓日子反而不好過,怨言無法上達,便被白蓮教趁機蠱亂生事,另一面軍中糧餉亦緊張。若能經(jīng)此一調整,使得桑、農(nóng)兩邊均衡發(fā)展,倒是件利國平民生的好事兒。

    光陰如梭,正月匆匆過去,二月春風似剪刀,到驚蟄一過就得開始忙春耕了。時令不等人,一刻值千金,但除卻一部分繼續(xù)種桑的農(nóng)戶,其余的卻都沒動靜,不是不想動,是對朝廷不敢輕信。楚鄒叫各衙門頒布下去的改政令,也一直拖拖拉拉著落不到實處。織造上那些個官員和富戶倒是三天兩頭地跑來抱怨,說完不成今歲朝廷派下來的任務,哭哭哀哀。

    初九那天楚鄒請了幾個州府的官員過來議事,在蘇安平的府上。早在四年前蘇安平還是個七品縣令,五年過去已經(jīng)調任正五品的湖州知州了,離著杭州織造府甚近。

    叫了卻不來,倒春寒的天,外頭天下著蒙蒙的細雨,氣呵出口都是冰涼。從辰時初等到巳時快末了,除卻監(jiān)織造呂太監(jiān)和三兩個縣令,其余主事的官員一個也不見人影。

    站久了都有些冷,一個個垂著頭時不時嘆口氣,像是在給上頭十九歲的廢太子使臉色。

    茶已沏過三趟,楚鄒端坐在左側上首的官帽兒扶手椅上,見狀便問:“人都去了哪里?”

    第183章 『柒陸』她的故事

    聽見楚鄒終于發(fā)問, 底下站著的一個官員便應聲答:“副使蔣大人家三姨娘她爹不舒服, 說是已三天咽不下食,今兒一早就奔過去瞧病了。殷大人莊子上的牛頂死了隔壁莊戶人家的羊, 那家人鬧得要死要活,昨兒就在城外沒回來。還有斐大人搡了腰, 躺在家里爬不起,這就也告了假。”

    咕噥著,一邊說一邊拿眼睛瞟上頭年輕的皇子爺。那話里的意味,就是一個姨娘、一頭牛都比他重要。

    楚鄒又怎會聽不明?少年時被捧得太高,說一不二, 目光傲遠, 行走間步履撩著袍擺也似生風?,F(xiàn)如今被這般一壓制, 倒是把眼皮子底下的腌臜齷齪看到了不少。

    幾個地方官膽敢這般刁難皇子, 想必那后臺必是十分了得。他心中冷笑, 嘴上便道:“大人憂心國事, 還要為家中瑣碎cao勞,實屬不易。小榛子, 你給爺上蔣府問問夫人, 看那姨娘父親家在何處, 請個大夫過去幫著瞧瞧。殷大人莊子上的牛, 牽一只去代賠了便是。至于斐大人, 料不到卻把家搬到了詠春樓,叫兩個衙役送副擔架,先把人抬來議事吧?!?/br>
    他面不改色言語迂回, 卻與從前那十四太子的雷厲風行、剛正不阿大相徑庭。從前二話不說,但得哪個貪官污吏犯到他頭上,也不顧背后勢力,說罷黜就罷黜了。現(xiàn)如今被圈禁了四年后,竟變得這般沉穩(wěn)與不慍不怒,不免叫底下官員唏噓惴惴。

    那府上夫人卻哪里真敢去問,若被曉得了偏寵姨娘,回頭不得跪搓衣板子?果然不出半刻的功夫,那三個就灰不溜秋地出現(xiàn)了。

    其實估摸著就藏在街角的哪處喝閑茶,楚鄒也懶得揭穿。

    進來就抱怨:“四爺只知一面,不知其另一面。這桑田改政是好,糧食是上去了,可桑戶一減少,出不了絲織不出布,朝廷給我們派下的稅銀還不變,年底完不成任務,內(nèi)閣一算賬又要打架,最后遭殃的還是我們。再則東洋、西洋商人訂的那些單子,今明兩年的定金都上繳了,都在等著出布,這般突然一改政,到時叫織造局拿什么交貨?”

    “是啊,是啊,朝廷出個政令是簡單,苦就苦了我們這些背鍋的地方官?!?/br>
    一時這個你一言那個他一語,公堂之下都是嘆氣聲連連。

    但若真是他們說的那般辛苦倒好了。朝廷派下的稅銀是不變,可他們私底下這些年吃的卻遠不止小數(shù)。桑農(nóng)吐絲抽一次稅、出布抽一次稅、成匹還抽一次稅,出得越多,這些人撈的錢就越多,往上報的稅銀卻依舊還是那數(shù)目。為了撈更多的錢,便拼命的鼓動富戶買地屯田種桑出布,苦卻苦的是最底層的老百姓,入不敷出。最后出的布太多賣不出去成了死賬,便挪了這里堵那里,他們辛苦的是怎么堵這個越來越難堵的漏洞。只可惜父皇身居孤寡之上太久,已難以分身體察這些最末等的民情。

    楚鄒也不動聲色,他是自小信服民生為重的,君如舟,民如水,可載之亦可翻之。只聽他們抱怨夠了,這才悠然打斷道:“朝廷發(fā)布這個政令,是為了鼓勵桑農(nóng)種桑,而非意在減產(chǎn)。據(jù)我所知,前幾年江浙屯田,富戶手里的桑田已不在少數(shù),今次這般一調整,并不會對大局有什么變動。說是怕交不出貨的,江寧道倉庫里不還藏著十幾萬匹布么?與其堆在那里等生蟲,不如拿了去頂上。倒是幾位大人在政令派下去之后,卻遲遲不見下達百姓,百姓觀望不敢行動。倘若誤了春耕播種,影響了年底的軍餉征糧,本皇子說到底也就是走個過場,來來就走了,到時候這筆賬才是真算在大人們的頭上。父皇怪罪下來,我也不好替幾位擔待。”

    他竟是也學會了推脫責任,這般不緊不慢地說著,字句里卻不掩犀利,分明把他幾個的老底子已摸穿。

    說來楚鄒這次下江南,素日便只見他在院子里描描畫畫,又或是在河道上走走看看,本來哥幾個還在暗中慶幸,這位爺怕是還過不去當年運河決堤的心結。怎料那倉庫里囤布的事兒幾時就被他發(fā)現(xiàn)了?這數(shù)字可是連九千歲戚公公都被瞞在鼓里的。

    聽得幾個官員一怔,互相大眼瞪小眼看了好半天,只得悶聲問:“那殿下說該怎么辦才好吧?”

    哼,到底是捏著軟肋老實了。

    楚鄒說:“春耕不等人,我與楊大人、賈晁平的改政細令已向父皇請過示,還望各位大人早日落到實處。各州各縣有多少農(nóng)戶愿意種桑,多少農(nóng)戶愿種稻,亦叫文書統(tǒng)計名額上報。若有貧農(nóng)買不起秧苗的,可由朝廷先預借,秋收后以糧抵償??倸w是先莫誤了時令要緊。”

    一邊說著,鳳目又往那低著腦袋的鍋鏟下巴官員身上一掃,淡淡道:“斐大人有句話說得不錯,這織造確是一條龍,龍尾是百姓,龍頭上達父皇,龍身上擔著國運。誰人膽敢在這國運上動心思,學那碩鼠啃噬,便是大奕的太祖列宗站在這里,只怕也過不去。斐大人除夕夜吃花酒的錢,這次便由本皇子掏私己替你墊付了,下不為例。”

    那斐大人本還在憋著打嗝,乍聽得冷不丁“咯”一聲大響。在花船上吃酒招妓的錢是不用付的,照老規(guī)矩都賒著,到年底自有那花船上的管事統(tǒng)一去衙門里報賬。哪兒想就連這個都被他皇四子抓到了。

    他虎軀將將一震,連同著別幾個官員也頓時啞口無言。得,今后怕是想不清正廉潔也得收斂著點了。一時間各個吶吶地退身出去。

    公堂上空靜下來,卻還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七品官未走。應是個才上任不久的新縣令,官服熨得很平整,國字臉,八字胡,方正清樸。

    楚鄒便道:“這位大人因何故不走?”

    那官員一聽,連忙抖袖子跪下道:“回稟四爺,下官乃長興縣縣令陳寅。只因去歲縣內(nèi)發(fā)生了一起命案,稻農(nóng)們此刻還在與官府擰著,這政令不是不下發(fā),只怕是沒人肯信服,下官著實為難則個?!?/br>
    他臉上表情愁苦,額頭上三道川字確是裝不來的。

    楚鄒心中忽而生澀地掠過陸梨,那光影中英俊的臉龐便默了默,沉聲問:“可是一戶陸姓人氏?”

    縣令陳寅惴惴答:“正是。去年春天上一任縣令命人強拔秧苗,今歲朝廷再說允許自愿種稻,周遭村民已是無人敢輕信了。”

    楚鄒聽了便說:“既是如此,左右天色尚早,我便隨你去看看罷?!?/br>
    那鄉(xiāng)野頑民不通情理,一言不合說殺縣官就殺了。楊儉連忙勸阻道:“殿下不宜親自前往,不若隔日我與嚴大人代為前去一趟則個。”

    長公主楚湘趕在年前臘月生產(chǎn),終于如愿以償?shù)牡昧说诙€千金。正月的時候壽昌王妃也生下了一個胖小子,把二十四歲才當?shù)拇蠡首映罡吲d得淚眼盈眶。從來是無喜無怒的冷漠人,聽說那日竟當著滿屋子下人的面,把靠在枕頭上的王妃親了一嘴,對她道了聲“你辛苦?!?/br>
    王妃方僷多少年陪著丈夫冷冷清清,不想今朝終于等到他冰川融化的一幕,臉上笑得好不辛酸又滿足。因為被李嬤嬤調養(yǎng)得好,母子都甚是健康,小胖兒生下來得有七斤半,是在半夜疼起清晨就生的,沒吃多少苦頭。方卜廉在家里聽說后,君臣禮義都忘記了,抱著老伴直罵“那混小子總算對得起咱閨女一回”,天擦亮夫婦倆就趕緊地往王府去探視。聽說這陣子上早朝的時候,腰桿子挺得是更直了,只怕楚鄒這次差事辦好了回去,他那根脖子該昂得往后倒。

    從去年九月底出京,楊儉便一直在暗中幫襯自己調查取證,連皇姐分娩都未能回去。楚鄒便對楊儉道:“不身臨其境又如何能體察民情,根髓總須要解決的,既是不歡迎官府,我便微服私訪就是。蘇杭一帶絲綢豐富、珠寶首飾亦花樣繁多,父皇既準了楊大人回京探親,不若便趁今日空檔出去逛逛,給皇姐與外甥們置辦些禮物,順便也為我參謀參謀該送皇兄些什么?!?/br>
    楊儉但聽他這一言,就也不好再反駁。一干人等小用了點飯食,便趕在中午前分頭出發(fā)了。

    江南鄉(xiāng)下的房子,黃泥砌成的外墻,往褐木的門檻邁進去,過一道石頭鋪就的四方小天井,迎面便是黑瓦屋檐下灰蒙的堂屋。天有些陰,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正在喂蠶,中等身材,穿著麻布褙子灰布裙,靜悄悄的,時不時把臉貼向籃子看。

    楚鄒已經(jīng)換了一身靛青斜襟白緣的尋常袍服,讓縣令陳寅等在門外,自與小榛子走了進去。那婦人乍看見個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兒進來,還以為是自己兒子,手中竹籃猛地生生一顫:“鵬兒?可是我展鵬回來了?”

    灰黃憔悴的臉龐,視物似有些朦朧,想來應是把眼睛哭壞了。畢竟這是和陸梨生活過兩年的民婦,楚鄒便溫和道:“陸伯母認錯,在下是展鵬的朋友,路過此地便順路代為探望?!?/br>
    婦人這才看仔細,但見確是個俊美頎長的陌生男子,眼神便黯淡下來,碎碎道:“原來看錯了,我兒幾時竟結交了這般貴氣的朋友。你近日可有曾見過他?這一去去了半年多,官府拿人的告示還到處沾貼著,也不知熬到何年何月是個頭?!眹@息著,又忍不住拭了拭眼角。

    楚鄒打量周遭環(huán)境,一個雖窄小卻布置得周到的院子,左右兩間寢屋,里頭一個灶房和一張飯桌,天井旁的屋檐下是一個雜物屋子和一個洗漱的隔間,撲面而來一股小家小庭的生活氣息。江南地價貴,他們既能置了屋買了地,想來此前日子應是過得溫馨祥睦的。

    他莫名的有些吃味,那唇線便略微下抿,說道:“伯母勿要傷心,展鵬人在哪里在下不便言說。只聽聞這次朝廷派了欽差南下,若是伯母有冤屈,不妨訴與在下,或可幫助一二?!?/br>
    “幫助?怎么幫……”婦人看他英姿周正,口音與風格莫名與進宮的丫頭有點像。她在這世上只有丈夫和兒子,當下不自覺的便生出親近起來,慢聲念叨道:“天下烏鴉一般黑,官官相護,到哪里能說得清楚?他爹身體壯得像頭牛,莫說從不生病,就算是從騾子背上摔下來,那也不會當場就死了。他是被縣衙官差亂棍子打在腦門上,一口氣沒上來生生噎在胸前里猝死的。當時周圍多少鄉(xiāng)鄰看著,就是沒個人敢吱聲,大家都拖家?guī)Э?,不能不想著活命。可憐我兒啊,花銀子請人寫了狀紙,狀紙沒呈上去就鬧了這一出。過年該二十了,人卻生死不明,中意的姑娘也進了宮……哎,叫我這當娘的,一想想心口就疼?!?/br>
    第184章 『柒柒』別樣朦朧

    自從去年九月出宮, 在最初的一個月里, 楚鄒幾乎每天徹夜地睜著眼睛難眠,反復在那刻入骨髓的思念與自責中煎熬, 后來便漸漸刻意逼迫自己不再去想起,只是一門心地鉆入改政之事。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感知過陸梨的訊息了。一句“我兒中意的姑娘”, 聽得他不適地蹙了眉頭,只按捺下心緒問:“狀紙現(xiàn)在何處,伯母可容我看看?”

    婦人指著右邊的臥房:“就在里頭桌子上擺著,和他妹子一個屋。”似乎怕被這位貴氣的客人誤會,又忙續(xù)道:“姑娘生得標志, 人也勤快討巧, 素日一句‘展鵬哥’, 連我聽著都歡喜。我見鵬兒似也戀著她, 對她多有寵護, 一點的重活都舍不得她動手, 這便置了一院兩間的房。暫時年齡還小,就先用板子隔做兩間, 等過二年成家了就去掉, 將來生下三兒兩女的, 日子過得也有滋有味。怎想姑娘一意要進宮, 我也不好攔, 這便去了。一去沒多久就出了這樣的事,好好的一個家說散就散了。”

    她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同人述過傷心話,自顧自說了一大堆, 將楚鄒往屋里引。

    楚鄒抬腳進去,卻果然是用一個板子隔成的兩間。外間應是陸展鵬的,一張褐色的木床,簡單的桌子和柜子,屋內(nèi)沒有筆墨,墻頭上掛一套新衣,看褲長和肩寬,應該是個魁梧端正的好男兒。

    楚鄒有曾數(shù)次問過陸梨在宮外的生活,陸梨只提到有個哥哥叫陸展鵬,卻從未說過個中的細節(jié)。他才曉得原來在分開的幾年里,曾有一個男子這樣寵護過她。兩個人隔著薄木板,近得可聞見呼吸的距離,白日里少男少女,你耕我織……

    這種感覺讓楚鄒忽然很難受,分明彼此已經(jīng)是不該的身份了,可怎么就是受不了自己不是她的唯一。

    楚鄒不自禁往陸梨的里間瞥了一眼。一樣昏朦的光線,褐木小床比之外頭的要精致一些,可見婦人一家對她的寬待。褥子上疊著兩套衣裳,青紅的布衣與襦裙,好像昨日才曾穿過。她總是有這樣的本事,來過的、離開后的地方,總能夠留下一抹獨有的氣息。榮華奢靡時是歡喜的甜,清平樸素了也自有怡然。

    見床下擱著一雙繡鞋,淺綠底繡花的面子,安靜地打著幽光,那般個玲瓏。楚鄒驀然想起春禧殿寂曠的宮梁下,箍著陸梨給她穿鞋脫襪的一幕幕。他就猛地閉了閉眼睛,輕啟唇齒問婦人:“她就睡在這間屋子么?”

    婦人略覺奇怪,怎么好像這位公子對姑娘也掛心似的,但還是答道:“是了。一入宮門深似海,宮里的皇子娘娘可是好伺候的?展鵬私下勸過她許多回,不愿留,自從人走后就一個多月沒抒懷。可惜了,若是姑娘還在,身邊有個可心人叫他記掛著,他也斷不會一沖動就走上……”

    楚鄒打斷道:“不可惜,宮,自是當去。狀紙在下便替伯母取走了,他日若翻案,也望展鵬能早日歸鄉(xiāng)?!?/br>
    縣令陳寅等在外頭,楚鄒把狀紙遞給他:“既是樁冤案,就有勞大人重新復審吧。若能投案自首,便予以從輕處判?!庇謷吡搜勐降乃?,囑咐道:“縣衙派幾個人來,幫這一戶把田犁了,到時令便插秧。官府以言行表率,四鄰八鄉(xiāng)自都看在眼里,這便是癥結所在?!?/br>
    給陸家人把地都犁了,那還能說什么?陳寅信服地點了點頭:“是,還是殿下有主張。”

    回去的路上分乘兩輛馬車,雨后鄉(xiāng)間官道泥濘,車簾子被震得晃動,打著楚鄒的臉忽明忽暗。楚鄒忽然問小榛子:“近日宮中動向如何,父皇龍體可安泰?”

    自從主子爺離開京城,就幾乎沒有主動打聽過宮中的消息,前朝自有方卜廉隔上二天便捎來一封短信,這才見第一次問起。

    小榛子楞了一怔,忙答:“回爺,皇上龍體已大愈。前幾天紫禁城里下了一場大雪,奉天殿月臺上的銅龜結了冰,像開出來一朵長壽花。因位向東南,監(jiān)正大人說此乃圣恩普照,今歲江浙必將收成大好?;噬淆堫伌髳偅o直殿監(jiān)上下都打賞了?!?/br>
    又道:“龍?zhí)ь^那天,宮中主子們?nèi)ビ瘟颂宋髟穲@林,皇上和九爺都騎了馬。皇上不減當年裕親王時的風范,還射下兩只鷹,把康妃娘娘瞧得眼睛都挪不開。小九爺也學得快,奴才們牽著繞兩圈就能自個騎了,倒是同行的七殿下顯得弱不禁風,從馬背上摔下來,回去后躺了兩天。不過萬歲爺似乎沒曾注意,只給小九爺打賞了一只飛鹿擺件,宮里頭近日還算熱鬧。”

    果真是張福親手調教出來的徒弟,即便人不在宮里,什么卻都能不動聲色地知個清楚。

    楚鄒漠然聽著,此刻的他已經(jīng)默認了父皇離不開江錦秀,在母后去世的這九年,父皇已經(jīng)習慣了身邊有這個女人的存在。但這些年閹黨勢力欺上瞞下,戚世忠只手遮天,都沒少她吹枕邊風的“功勞”。

    他已不想再置喙,只問:“小九和老七走得很近么?”

    這卻是問的周麗嬪了。

    小榛子默了一默:“是,皇子所眼下就二位爺年歲相近,平日里聽說常在一塊……皇上倒是不關注麗嬪。說來也是唏噓,當年風光盛寵的一位娘娘,如今對著貴妃和康妃,乃至孫美人李美人,也都是輕言細語謙恭退讓?;噬洗蠹s也是看著有些不忍,有去過翊坤宮二三回,但也就到這為止了。”

    “臘月底周麗嬪把出了身孕?!毙¢蛔幼詈笳f。

    楚鄒聽得抿下嘴角,少頃又冷聲問:“就這些么?”說著一雙鳳目便瞪向小榛子,眼底光影深邃。小榛子抬起那張一貫麻木的臉,看到他的眼睛,卻悶了頭沒說話。

    楚鄒一股氣就有些犯堵:“……她還在蕪花殿里?”

    四個多月了,多少個長夜枯燈煎熬,主子爺也楞是沒問過一句陸梨。原以為總該是放下了,沒想到心里一直知道她在蕪花殿。

    小榛子有點意外,只得應道:“是。梨子姑娘自愿去的,萬歲爺給了她兩條路,或出宮擇婿,或皇陵守陵,她不答應,只說舍不得宮廷,情愿留在蕪花殿里當差……恕奴才斗膽一句,爺眼下如履薄冰,行差一步則失之千里。與梨子姑娘的身份……既為天家與世俗不允,便為了彼此好,爺也不該再往心里惦記?!?/br>
    他向來只靜觀不多語,一番話說得躊躇,卻終究硬著頭皮說完。作為一個太監(jiān),這本是逾越了,但也恰證明了他已出師,不再盲從于父皇與張福,唯只忠于自己。

    楚鄒并無責怪。

    出宮擇婿……皇陵守陵……

    陸梨若是肯,便不會棄了那戶給予她家庭溫情,把她捧在手心寵護的人家,卻掙著要進宮了。自小便在心中將恩怨計算分明,那老太監(jiān)養(yǎng)了她一條命,錦秀不死,只怕她心中的執(zhí)念便不泯。

    傍晚天青云墨,車篷在官道上一顛一抖,楚鄒垂在袖中的手攥了攥,清削的俊顏上眸光漸然變冷。

    住的是杭州城郊的一處清凈小宅院,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亥時了,一場雨下過之后又清颼颼的寒涼。屋子里亮著黃朦的光,小翠傍晚買了只叫花雞,又提回來兩盒蔥包檜兒,才熱了正打算吃。討梅坐在梳妝臺前上胭脂,那眉梢眼角俏麗,看起來心情甚不錯。

    楚鄒對她二個向來睜只眼閉只眼,并不過于約束。討梅的父親就在浙江做著知州,出宮后叫楚鄒陪自己回去一趟,這皇子爺陪侍妾回去的意義可就大為考究了,楚鄒沒陪,但準了假讓她自個兒回去。別個姑娘進了宮一輩子恐怕也出不了一回宮門,她這才進宮不到半年,就得了爺?shù)闹家饪梢曰啬锛?,說出去臉上可都是風光。這不,那唇紅涂得一撅一抿,就跟春花兒似的嬌俏。

    小翠看得心里不爽落,指不定回家后怎么吹噓爺寵她呢。知道她下午睡多了晚上沒吃,小翠也不叫她吃。

    乍看見楚鄒修長的身軀從門下進來,趕忙迎出去,為他摘下雨傘和油衣,巴結道:“奴婢買了叫花雞,聽聞爺好這一口,這就給爺留著舍不得吃。爺怎的到這時候才回來,眼瞅著都熱過兩回了,快嘗嘗?!?/br>
    說著把盤子呈給楚鄒,如果沒有陸梨,她是真心想疼這位廢太子爺?shù)?,已?jīng)貼心地把雞身子切成了細條兒。楚鄒原已腹中饑餓,怎的掂了一筷,卻想起陸梨小時候燒的“叫花雞腿”。人小做不來全雞,也不曉得從哪里扯下來一把雞腿,用黃泥巴燒了就丑吧吧地端去給他,味道卻香酥,荷葉中帶著香菇與八角茴香的味兒,是這市井小攤上根本比不來的。一時便失了胃口,只冷淡道:“外頭用過了,夜已深,便伺候你爺安寢吧?!?/br>
    兩個連忙過來給他打水洗漱,這個去下他靛青的袍服,那個的手環(huán)過他腹胯解下腰帶。然后小翠蹲下來給他洗腳,討梅擰了毛巾給他擦臉。楚鄒任由服侍著,似已成習慣。

    自從出宮后他就沒容她們兩個再上過床,今日或許是這春雨霏霏,怎的望著他一襲素白的斜襟中衣,看著他修勁的長腿和那俊逸的五官,心里就莫名地跳得慌。

    討梅便抿了抿紅潤的嘴唇,體貼道:“南邊氣候濕涼,瞧這雨下的冷颼颼,深夜里醒著睡不著,總聽見爺在隔壁咳嗽。外頭不比宮中有地暖,妾身今晚上挪了被子過來,好歹不讓爺身邊空著竄風?!?/br>
    小翠聽得就不高興了,自己還叫“奴婢”,討梅占著是淑女的身份被指來,她就是“妾身”了,說得好像爺已經(jīng)得了她身子似的。

    小翠就撇嘴:“被掐紅了脖子的也不知收斂,放你在爺跟前胡鬧,爺一晚上都甭闔眼了。隔天在公堂上提不起神,存了心傳回宮里落大臣們話柄。爺累了這一天,還是自個兒早點歇息,奴婢這就去給爺灌兩壺湯鼓子,水比人安靜?!?/br>
    她自個不討主子爺中意,就也甭想讓討梅得意。一雙對兒眼不饒人,話里話外透著陰陽怪氣,把討梅奚落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

    討梅是見過楚鄒的風流雅俊的,七月祭典那天的春花門下,楚鄒頎長的身軀抵著宮墻,把陸梨摁在墻面上親。陸梨被他箍得只能踮起腳尖,他綿長而霸道地吻著她,把她的唇瓣都咬得變了形。隔著一道拐角,討梅都可以聽見兩個人吧唧吧唧的口水聲,還有陸梨被他擰著腰臀的瑟瑟哆嗦,原來陸梨的純都只是在人前,她在他跟前竟是化得那樣的媚。

    如果自己跟了二皇子就算了,以二皇子的英武和剛烈,也一定能給予自己作為一個女子的滿足??墒歉顺u,討梅就看不得楚鄒視自己為空物,跟了他,她就要他把給陸梨的同樣也給自己。她從來不服被誰比下去,尤其是陸梨,她可以做得比她更好更貼合。

    但除了有督察嬤嬤在門外站班的那幾個晚上,楚鄒軋著她故意晃了兩下被子,后面卻都沒有再碰過她。可他軋著她的時候,那清健的身軀和味道,卻讓她滿心口都在怦怦跳動,她甚至可以感知他硬朗腰腹之下的偉岸,她有多么的渴望想要得到它。

    看不得楚鄒為了陸梨守身如玉,后來便趁楚鄒闔眼的時候,偷偷地褪了衣裳和褲裙,想要往楚鄒的被窩里鉆。楚鄒卻很敏銳地睜開鳳目,猛地掐住了她脖子:“再往下褪一件,今兒就別怪爺手下不留情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