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初一的玄月下去,十五的銀盤滿上來。當皓白的月光照在大奕王朝的蒼穹之下時,黑夜的紫禁城便成了小麟子的天下。 悉簌簌,啞巴狗鉆洞的功夫已練就得爐火純青。它嗅著陸安海那身太監(jiān)味道走遠了,便貼著昏幽的破墻根下走。它白天的時候在院墻外繞,看到哪里有松掉的磚頭就在邊上拉泡屎,夜里嗅著自己的屎味就知道該鉆哪兒可以出去。院墻太破,陸安海把先頭的洞給堵上了,礙不著它在另一個地方又拱出新洞。 這陣子夜里頻繁加餐,吃胖了好一圈,滾圓的身子先掙著爪子鉆出洞,后腳小麟子也趴下去蠕了出來。是不能夠拱肩膀的,得平爬著才能出去。小指甲里摳得滿是泥土,不過不妨事,出去后找個樹桿抹抹,這就干凈了。 入夜后唯有內廷亮著橘暖的光,其余地方的燈籠都是清幽的。但老太監(jiān)說那里是貴人主子們住的地方,抓到了要打板子哩,她就對那道門沒興趣。怕死呢,一個宮女生的小穢種子,自己倒把自己的命多么稀罕。 月光打照在無人的磚石地上,路邊青松槐樹斜影黯淡,她的小影子被拉得老長。黑暗是她出生后第一件被迫接受的事,她在黑夜里游刃有余。抬腳跨過左翼門,啞巴狗在前邊嗅,若然聽見有動靜,比如皇城禁衛(wèi)軍巡邏路過,就左右猛甩兩下尾巴,“呃嗚~”一聲。她便立刻貼墻藏去了欄柱子后面,禁衛(wèi)軍看見是一條狗也就懶得去搭睬。 這二年多宮中沒進新人,御膳房的差事倒也按部就班有規(guī)有律。亥時該下差的都差不多已走光了,橘黃的燈火在窗外透出昏朦光影,值夜的大太監(jiān)打著哈欠,叫另一個:“今兒皇上宿在養(yǎng)心殿,沒什么事兒,你跟這看著,若有吩咐就送一盅湯過去?;噬喜惶?,都在鍋里頭熱著。” 說著自己就去隔壁的小床上打盹了。 另一個嘴上應著“誒誒”,到底深知皇上夜里甚少叫點心,轉身也就溜去和人玩牌了。 那外八字一擺一擺,人才剛走出去,一道小影子擠著一條哈巴狗就亟不可待閃了進來。 方方支架,層層疊疊。太監(jiān)們做事得僅僅有條,否則少不得挨師傅板子。一排溜整齊的白瓷盅里裝著鹽巴、茴香、蒜末與蔥姜,大鏟子小漏子鐵勺銅勺吊垂在鉤子下,灶膛里火苗懨懨,蒸籠屜里暖著雪白的饅頭…… 若說紫禁城于她而言是個天地,那么御膳房就是那天與地之間一個奇妙的王國。 微苦的黃芥末粉潤濕后有芳香溢出;用雞屎色的孜然粉沾rou不僅去腥臊,還能讓rou質變得更鮮嫩;倘若湯汁兒太咸了不妨干脆再加點麻油、醋和辣醬,抿一口下去酸酸辣辣味道倍兒爽,連啞巴狗吃了都聳耳朵翻跟斗哩。 這些都還不是全部,還有更多的等待她去調試。小麟子此時的眼睛是爍爍有神的。繞著灶臺邊走,這會兒鍋里正燉著海參湯,她躲在桌子底下曾偷聽太監(jiān)們說過,那是從前皇后娘娘常做給皇帝吃的,如今帝后不睦了,皇帝還是時不時想起來喝兩口。平時看太監(jiān)們做得小心翼翼,一忽而撒一些什么,一忽而又墜幾片什么,她總是充滿好奇。 “唔。”小麟子搬了把矮凳墊腳踩上去,用銀勺子舀了點輕輕抿一口,見那邊有一叢削好的玉蘭片,就踅過來扔了進去。湯噗噗的滾著,冬菇展開來,玉蘭片白得嬌嫩,就還少了點兒什么,便又撒下幾片綠。一眨不眨地看著它們在湯中沉浮,冒出一朵朵清甘香醇的小泡泡。 她對味道是專注且無師自通的,打小小的時候老太監(jiān)就給她拿各種碗碗碟碟,裝上各色吃的給她在破院里自己玩耍。御膳房的大長條桌下是她的天地,蹲在這里沒有人看見,雞rou條子伴著春筍絲再添點兒炒花生碎末,小啞巴狗吃得滿地兒撓爪子撒歡。中間值夜的過來看了兩回,搗騰搗騰又出去,忽而打更的沿墻根下慢悠悠響幾聲梆子,子時過了,外頭暗得快要看不見,她這才從那世界中回神,恍然打了個哈欠。 ~~~*~~~ 大清早幾個太監(jiān)圍在灶膛拌嘴,負責煲湯的伙夫罵值夜的:“媽了個巴子,老蔡你昨兒夜里是不是動過我湯了?” “嘿你這人講點道理,我值夜又不是一回兩回,偏昨兒動你湯做什么?”值夜的反駁。 那伙夫指著大半盅剩下的海參:“從昨晚上開始熬,熬到早上叫小槌子給萬歲爺送過去。小槌子說皇帝只喝了兩口就擱了,問是誰做的,你他媽這不是害我嗎?” 那值夜的不服,伙夫叫他自己試一口,試一口就試一口,他掂勺子一嘗:“乖乖,這湯里頭一股子冬菇味,昨晚上沒見誰進來過???” 皇帝素日用膳不言不語,今天吃兩口就擱置,還問是誰做的,這是要丟差事哩?;锓蝈佺P子掄起來,干了大半輩子混出的英明要毀在你手下了!值夜的抱著腦袋“哎唷哎唷”躲,正巧陸安海走進來,就叫陸安海評評理。 陸安海歪著肩膀環(huán)視一圈,他眼睛毒,一看,看到那桌角擱著半碟子筍絲條沒收拾掉,桌腿上還沾著兩根黃狗毛,他便裝模作樣地走過去,暗暗把那一碟子東西擼去了垃圾桶里。試了一口湯,味道果然是變鮮的。皇帝如果覺得不好吃,除了微微皺眉頭,是不會問誰做得的。既然吃了,還問了,顯見得是對上了味兒。 他便面無表情道:“沒事兒,聽說江南織造今歲又有大買賣,興許是心情好,這便多問了幾句?!?/br> 這老太監(jiān)心眼比針尖細,每天侍膳的把各宮吃剩的拿回來,他瞅兩眼便能揣透娘娘們近日的胃口。他這么一說,旁人再郁悶也不得不服氣,一時只好散了,各忙各手上的活兒去。 ~~~*~~~ 六月陽光炙烤,院子里樹影綽綽,小麟子蹲在廊檐下忙碌著自己的“小灶膛”。 說是小灶膛,其實不過是擺了一排碟子和一片小菜板。陸安海不給她玩刀子,小菜板是破凳面上卸的,刀是當年被她視如保命關公爺?shù)男°~片“青龍偃月刀”。 這會兒蹲在地上,小嘴巴輕輕抿著,睫毛下掩一片專注,正兀自切得陶醉。 陸安海把她切下的黃瓜條子沾了點醬吃下一片,誒,還別說,味道是一天比一天精進哩。 他便找吳全有商量:“這孩子有慧根,得讓她拜個師傅,也好尋一門吃飯的本事?!?/br> 吳全有百無聊賴地削著一截甘蔗,他也不吃,就是往細里削著玩。吊著陰長的嗓子:“你當她是真太監(jiān)?現(xiàn)下還小,過幾年女孩兒家長開了,能瞞得住甚么?” 陸安海覷著他瘦長的指骨,覺得這真是個怪人。諂著臉道:“那也不能夠整天把她關著,關也關不住,這些天御膳房里鬧的耗子你猜是誰?” 吳全有寒光閃閃的刀尖一頓,睇了眼那邊正蹲得像顆土豆的小麟子,便準備撩袍子過去把她提起來。 陸安海眉頭跳了跳,連忙又緊著道:“這宮里頭眼看大伙也傳開了,都曉得你這里藏著個小的,你越藏人越說三道四,倒不如光明正大……總不能我現(xiàn)在就帶著她出宮去?” 太監(jiān)們的榮耀都在宮里,出了宮就是真正的牛馬不如。這幾年雖然吳全有很看不上陸安海這張吊眼瓜子的老臉,但互相之間卻是有著微妙的利益關聯(lián)的,陸安海差事干得好,各宮娘娘們伺候舒坦了,吳全有的尚膳監(jiān)掌事自然也就干得順當。 吳全有默了默,最后陰著臉道:“拜師傅可以,只是現(xiàn)在人小不招嫉妒,大了少不得惹麻煩。拜師傅前得先帶她去見見戚世忠?!?/br> ……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戚世忠有多可怕,生著一雙看不穿的老鷹眼,那是掌控著整個東廠番子和錦衣衛(wèi)的閹黨頭目。他的耳朵伸到哪里,哪里便沒有他探不到的事兒,他隔著天空對你動動指頭,你大老遠之外不出半步就得喪命。 傍晚的矮墻邊下,陸安海經(jīng)年呆板的老臉上布滿忐忑,出發(fā)時蹲在小麟子跟前千叮嚀萬囑咐:“見著了先開口叫爸爸,甭管他喜不喜歡聽,你都得管他叫爸爸?!?/br> “嗯。”小麟子點點頭。穿著陸安海給她換上的墨蘭小太監(jiān)袍,腳上蹬著小黑靴,腦頂上束一揪揪頭發(fā),看起來討喜極了。 陸安海只覺得她要去送死了,想起那荷葉堆里把她撿出來時的軟團團小模樣,顫著老嗓子道:“叫一聲來聽聽?!?/br> 小麟子烏眼珠子看他,心里莫名生出來憐疼,抿嘴叫:“陸爸爸?!?/br> “嘿,你這該死的孩子。”陸安海氣急敗壞地打她屁股,看外頭吳全有背著身子,耷拉著又黑又長的曳撒等在那里,便壓低聲兒道:“姓戚,記住咯。命都在你自個手上,別硬撐著活到四歲,到了兒見個大太監(jiān)就死了?!?/br> 一遍又一遍檢查她的衣裳和打扮,生怕觸犯了戚世忠的什么忌諱。 吳全有也不理他,陰著臉把小麟子拽過來。 這會兒太陽落山了,微風徐徐吹拂著他寬長的袍擺,倒也是舒服。白虎殿前這一片都是當上差的太監(jiān)們住處,時不時有熟識的面孔路過,抬頭看他一眼:“喲,吳爺爺,這是打哪兒撿來個小閹伢子?” 他淡淡地聳顴骨笑笑,高瘦的身影抱著小麟子在人群里穿梭。四歲的小身板兜在懷里沉甸甸的,時而粉嫩的小臉蛋擦過他耳鬢,帶著點淡淡的馨香,他一路上也不說一句話。 到要進門前只說了一句:“要是覺得不對頭就跑吧,叫你陸老頭兒帶著你出宮討飯?!?/br> 第35章 『叁伍』涼菜盤子 戚世忠的跨院處在一個清靜而顯眼的位置,這外頭一圍是沒有人敢來吵擾的。 兩扇門葉子半開,聽見里頭傳出桂盛的聲音:“干爹高抬貴手,看在兒子這么多年盡孝心的份上,救兒子于水火吧。” 戚世忠吊著陰長的嗓子:“你讓我怎么調?東廠沒出過錯,不能替換;換你去張貴妃那里,素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臉上也不光彩。先擱那呆著吧……” “誒,不是,這……眼看都三年了,皇帝爺和她也不見動靜。鎮(zhèn)日只見她畫瓶子捻胭脂的,兒子這何日是個盼頭哇。”桂盛似皺著臉龐為難。 戚世忠打斷他:“皇上年輕氣盛,正是人生最好年華,這不過才三年,你怎就知道以后?叫你蹲著你就蹲著。” 然后便見桂盛垂頭喪氣地出來了,穿一身橘色曳撒,刺繡花樣紛呈。耷拉著腦袋,抬頭撞見吳全有,眼里頭微微有點嫉澀……真不知這陰臉的麻桿太監(jiān)和干爹什么關系,自個掏心掏肺比不過他疏疏淡淡。笑臉打了聲招呼:“喲,吳掌事,今兒什么風把您吹來了?!?/br> 不叫吳爺爺了。 吳全有與他客氣:“不知桂公公在里頭,多有打擾?!?/br> “沒事沒事,我也就是來瞧瞧干爹。不過您這是……抱著個什么呀?”桂盛勾頭瞇眼地看著他懷里水靈凈的小麟子。 小麟子蜷起的小手兒不自覺攥緊,眼前這太監(jiān)皮笑rou不笑的,她心里不曉得為什么,天生有一種惶促。 吳全有輕撫她小背:“新收進宮的小太監(jiān),帶來見見祖宗?!?/br> 桂盛瞧著莫名有些眼熟,但仔細又想不起來什么。聽說是宮外頭新進來的,也就沒多想,甩甩袖子走了。 戚世忠正在院子里喝茶,仰靠著黃花梨木雕蝙蝠書卷式扶手椅,一旁香爐子熏香裊裊,他也就只好這兩口。 吳全有把孩子放下來,叫了聲:“戚公公今天好興致?!?/br> 戚世忠斜眼瞥他一瞥,并沒有多少意外:“這不是見你來了嗎?得有多日子不見,尋思著你也該來找我了?!?/br> 吳全有聳顴骨含笑:“是,勞公公費心?!?/br> 戚世忠冷哼:“能不費心?你是我?guī)нM宮來的人,如今外頭都說你沒凈茬,這要曉得的就算了,不曉得的都說我包庇你吳全有逃避審查,說你私生了個穢種子。你這不是存心折我壽、拆我臺么?”說著似看不看地剜了眼小麟子。 吳全有聽了不好意思:“都是兄弟我的錯,早該來見公公了。舊時朋友托我新收進個小太監(jiān),說是生下來就蔫了蛋,茬也蔥尖細,家里窮,干脆給送去斷了根。我看這孩子挺有天分,就帶來見見祖宗,公公賞他口飯吃?!?/br> 戚世忠半閉著眼睛,手掂茶盞不說話。 曉得他必是一切已了如指掌,吳全有只得諂臉:“什么都瞞不住公公?!?/br> 戚世忠這才拖長了嗓子:“哼,就憑你我昔日的交情,有必要沖我打幌子?好在是個丫頭,要是是個帶把的,你要留在內廷可就沒那么容易……準備怎么打發(fā)呀?” 曉得今時不同往日,戚世忠這個人心辣手狠,恩是恩、仇是仇,有一還報一還,恩惠從不多給。吳全有瘦高的身軀半拘著:“先養(yǎng)上幾年,過幾年歲數(shù)大了叫陸安海帶出宮去?!?/br> 戚世忠臉色不好看:“你也不見得是個愛摻和事兒的人,從前我想抬舉你,你是三番五次的推搡。今次倒樂意幫那老太監(jiān)收養(yǎng)穢種子,給你什么好處?” 吳全有扯著嘴角,親自上前沏了杯茶:“哪能呢,戚公公要有什么吩咐那還不是就一句話?老弟定當盡心竭力馬首是瞻?!?/br> 他這話一說,便意味著把自己伏低了,從此兩腳摻進泥窩,再別想置身事外。 戚世忠這時才轉臉看向小麟子:“都有什么天分啊,看著嘎伶仃的?!?/br> 吳全有招手叫她過來拜見戚爺爺。 小麟子心里其實是怯懼的,這大太監(jiān)蟒袍上像爬著條蛇,眼睛也陰勾勾的叫人不敢直視。但還是剛強地走過來,兩膝蓋著地,恭恭敬敬磕頭叫了聲:“戚爸爸,奴才給戚爸爸請安。” 戚世忠一口茶嗆在喉嚨:“噗,你剛才叫了我什么?” “叫爸爸?!毙△胱硬蛔杂X抿起腮,不曉得哪句話說錯了,有些惶促地看著吳全有。 吳全有心里暗罵老太監(jiān)混賬,當他戚太歲是好巴結的?人人都似他稀罕那一聲爸爸? 連忙遞上一只紅盒,里頭裝著一枚白玉瓷的小盅:“這是小伢子特意孝敬給公公的?!?/br> 戚世忠打開來聞一聞,是烏龍茶捻出的茶粉,調了點奶末子,清甘中帶著一抹淡淡奶香味兒。他面色稍霽,問吳全有:“是你教給她的?” 問的是那聲“爸爸”,吳全有偏作是不答。只訕笑著自嘲:“我哪有那能耐,都是她自個調的。貫日總聽我說戚公公的威風,打心眼里崇拜著您呢?!币贿呎f,一邊笑臉看向小麟子,暗暗用眼神震懾,生怕小東西忽然一緊張尿濕了褲子。 戚世忠上下掃量著小麟子,三四歲把規(guī)矩做得有板有眼,穿一身簇新小太監(jiān)袍,烏眼珠子櫻桃小口兒的,清靈勁只覺哪里面熟。他一時想不起來,便吊長著太監(jiān)嗓子:“倒是生得討巧……你是姑娘啊還是小子?。俊?/br> 小麟子聽不懂意思,抿著小嘴巴。見他直勾勾剜著自己,只得細聲慢氣道:“我是小太監(jiān),太監(jiān)生來為伺候主子,得當牛做馬。” 吳全有在旁低聲解釋:“沒告訴過她自己是姑娘,不識得雌雄哩?!?/br> 戚世忠便靠回椅背,半瞇著眼睛假寐:“……聽著,爸爸可不是亂叫的,小心掉腦袋。起來吧?!?/br> 這便是應了她留下來了。吳全有連忙叫小麟子磕頭:“還不快謝戚公公賞飯吃。” “是。謝戚爸爸賞恩典~”小麟子腦門磕著地板,砰砰地磕了兩個響頭。腿跪酸了,這才鞠著身兒爬起來。 紫禁城落日黃昏西掩,在紅墻圍攏的院子里打出一片清寂。吳全有抱著小麟子出院門,戚世忠又對著他背影吩咐一句:“眼下宮里朝外眾說紛紜,都說中宮會有動蕩,你那御膳房更要擔十二萬小心,別弄出三年前那種渾事來?!?/br> “差事上公公只管提點,我能做的定當盡心竭力?!眳侨胁阶游㈩D。 抱著小麟子走出來,陸安海已靜悄悄候在外頭,看見小家伙腦門上磕一片紅,rou疼得不得了。吳全有用眼神瞪他,陸安海囁嚅著說不放心,跟過來看看。 跟過來看看?那臟啞巴狗倒把他打好的小包袱都叼來了。 “吊眼瓜子老沒眼界!”吳全有陰臉損人,心中到底舒了口氣。 自此小東西就算是在宮里光明正大了。 ~~~*~~~ 那孩子像是天生對廚灶有緣,但能叫她呆在御膳房,就沒有比這更開心的。從前宮門下鑰,陸安海清早進宮瞧她,都還攥著她的關公爺在小炕上睡呼呼;如今大早上天沒亮透,就看見她穿戴整齊,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立在清晨朦朧的光影里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