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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子妃花事記在線閱讀 - 第13節(jié)

第13節(jié)

    小麟子愕愕地看著他,小手試探地伸出去,立刻又惶怯地縮回來。他的笑容實在討好得叫她沒主意,她還記得他上回憤怒時突然伸來的小爪子。他在她的眼里形同狂霸小閻羅。

    楚鄒卻不屈不撓地把她小指頭勾住,然后將風車塞進了她手心。半個月前她還抓不穩(wěn)東西,一個小木鈴鐺才剛捏著就滑掉,此刻已經(jīng)可以很好地拿著了。她舞了舞,終于抓在手里玩起來。

    楚鄒如釋重負,問說:“喜歡你主子爺送的禮物嗎?母后每天都檢查我的牙,在牙長成像大皇兄那般美好前,我都不會再吃糖糕了?!?/br>
    那言下之意就是以后自己都不會再打她,繼而又若有似無地斜睇了陸安海一眼:“我母后還說,倘使查出來是誰給我的糖吃,必要賞他一百大板子。你太監(jiān)爸爸若是被打死了,桂盛得把你抓去剪蛋蛋?!?/br>
    嘁。陸安海聽了冷不丁好笑,小子,他這是在拿話威懾自己呢。然而也曉得他并不知小麟子是男是女,心中倒默默松了口氣。見他的手不自覺地又往丫頭下面探,便打斷道:“殿下勿要亂摸,做太監(jiān)的都卑賤,污了您的高貴?!?/br>
    楚鄒只好窘窘地把手收回來,俊俏的面上卻不動聲色。

    羊□□溫好了,陸安海頂著他所謂的苦臉瓜子走過去,把小麟子抱在膝蓋上喂。羊奶溫溫的,泛著淡香,小麟子餓壞了,小口小口地吃得可歡。

    楚鄒還沒和她說夠話呢,她就被老太監(jiān)抱走了。他不過癮,又隨到陸安海的腿邊站著,看著小麟子吃。

    小麟子圈在陸安海的胳膊肘上,小小的身子團坐著,好似粉雕玉琢,特別的乖。

    他盯著她吐進吐出的小舌頭,雙目一眨不眨,忽而搶過去扶奶瓶子:“我來,我來?!?/br>
    陸安海由著他扶去半邊。楚鄒悄悄把手指頭移到瓶嘴上,又感受那種被小奶狗舔來舔去的微妙感覺。他很享受,昏黃的煤油燈下,俊美的小臉蛋好生沉靜。

    不一會兒,那被截斷的羊奶就順著他的手指滴滴答答淌到了小麟子的衣裳上,小麟子也是好欺負,依然孜孜不倦地舔吮著。陸安??匆娏耍蛋涤中奶塾謿鈶崳盒∽?,幾個皇子里頭沒有比他更蔫兒壞。

    嗯哼,他咳了咳嗓子:“殿下……”

    楚鄒頓地有些臉紅,終于把手挪開??粗△胱訚窠蚪虻碾u屎色小褂子道:“我明兒還來看她,我給她帶小衣裳。”

    陸安??刹桓沂?,再多給他見幾回,小丫頭不要活了。

    陸安海卑躬地說:“殿下是皇子貴胄之軀,小麟子是個卑賤的奴才,賤奴怎配得上著貴人衣裳?如今皇后娘娘盯得緊,殿下還是少來些為妙?!?/br>
    楚鄒宛若未聞,勾弄著小麟子粉嫩的指頭:“想要主子爺常來看你嗎?”

    “吶吶~”小麟子不自覺地攥著他,并沒有松開。怎得陸安海在旁邊看,竟看出來些許兩小無猜的味道。

    這該死的兩小無猜,天地不容啊。

    楚鄒便戀戀不舍地抬起頭:“她想要我來。你這個老太監(jiān),若是不讓我見她,我就叫母后把她要去我身邊當差!”

    陸安海拿皇四子是真沒辦法,自嘆道:“路都不會走,拿什么當差……宮里除了皇子與公主,不許養(yǎng)下雜的小穢種,殿下若是執(zhí)意這樣,她就只有死路一條?!?/br>
    楚鄒皺著眉頭默了默,少頃讓步道:“那本皇子三天來瞧一次,你若是再將她藏起來,我就揭發(fā)了你,你兩個一塊兒別想活?!?/br>
    自己也覺得待得時間久了,怕小順子找來,便摸著門把兒出去。走兩步又折回來,想了想把腰間一個小掛佩戴到小麟子脖子上,這才袍擺繾風頭也不回地跑掉。

    小麟子睜著烏亮的眼睛,看著他消失在漆黑的門外。陸安海抱著她在院子里透氣,矮仄的院子空幽幽的,涼風陰滲,她輕輕蠕著小手兒擦眼睛,手腕上銀鐲子叮鈴叮鈴輕響。

    鐲子是陸安海拖人在宮外給她打的,為著是辟邪壓驚。這孩子平素乖韌不哭,七月半那天晚上,一個人躺在炕頭,也不曉得看見了什么,眨著一雙淚眼婆娑,哀哀地看著天花板哭泣不止。那哭聲凄苦悲怨,他當夜差抽空進來看她,在門外只聽得肝剜腸斷。

    陸安海便猜那個生她的女人必定已死了,過鬼門關時候舍不得孩子,回來看她哩。小孩子眼睛是能夠看得見的。他就心疼她,把她抱在懷里繞院子走圈圈,后來就習慣了,每天都蠢蠢欲動地要出來透氣。她的眼界子也就這么寬。

    戌正又要到了,宮門要上鎖,太監(jiān)們得換差。

    陸安海兜著小麟子往回走,邊走邊絮絮叨叨:“那四皇子這般欺負你,你倒是還念著他,兩個銅板的風車就給哄好了,兩三下就又舍不得分開了。先頭擰你一把,腿窩窩青了半個月,疼得你直哭,你這就給他忘了。傻女子,他是誰,他是萬歲爺跟前得寵的皇四子,將來保不準是要做皇儲的,你是見不得光的賤婢子,今天過了不知道明天,你跟著他能有好前途么?他倒是把你惦記了,可曉得皇后那里頭一個就過不了關。那女人眼界可挑著哩,若曉得你這還沒長大,就已經(jīng)害得三個皇子為你打架,你倒還能活到明天哩……”

    他說著,停在石桌旁整了整胳膊。曉得她聽不見,聽見了也聽不懂,但他若不說些什么,她就一整天聽不到人話。雖說在宮里頭日子苦,可是到宮外頭就能好活么?宮外頭窮人家的丫頭不是人,是要遭嫌棄的,沒爹沒娘的更可憐,被伎院粉頭里撿去,一輩子就糟踐了,比在宮里頭當下奴還不如。這就是他后來沒舍得把她往金水河里丟出去的原因。

    小麟子安靜地趴在他略歪的肩頭上,待看到對面那間上封條的主屋,又撲著小手兒想要過去。陸安海不讓過,那屋里頭死過人,必定不干凈。但他順著她的目光打了個轉,卻猛地整個兒虎軀一震——

    面前那黑漆的暗影里,不曉得幾時多出來一道黑長的影子。著玄青色亮綢曳撒,肩頭上刺繡銀白團云,瘦高的身影負手而立,乃是個有品級的太監(jiān)。

    尚膳監(jiān)掌事吳全有,三十多歲年紀,當著肥差卻天生不胖,不曉得和司禮監(jiān)掌印戚世忠是怎樣關系,這樣年輕就坐上了這個位子。

    陸安海在他手下當差,平素只是敬而遠之,從來不敢招惹和逾矩。

    他一瞬只覺得性命凄惶矣,慌張抱著小麟子往地上一跪:“吳爺爺……不知吳爺爺幾時光臨,小的、小的……!”語音緊促,話說不下去,頓地收緊。

    吳全有幽幽地吊著陰涼的嗓子,依舊負手站著,并不回頭:“陸安海你能耐,皇帝爺今兒晚上入住后宮,你那灶上的宵夜不去管,卻在這里cao刀子做繡活。好個閑情雅致,你可把咱家坑苦咯~”說著抖了抖手上歪瓜裂棗的小棉裳。

    身旁太監(jiān)小李勾著個腦袋卑躬屈膝,見狀伸手把衣裳接住,撇頭覷了陸安海一眼。

    陸安海知道這小子嫉恨自己搶了他差事,那包袱一向藏得甚緊密,竟也被他挖空心思地搜出來。

    太監(jiān)們都心毒,自個沒了根以后從此就不把人命都性命,稍稍一個不順意就弄死個人那是家常便飯。陸安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匍著身子:“吳爺爺饒命。奴才沒想連累大伙兒,實在是看這小東西可憐,想留在這死人的旮旯院里養(yǎng)幾年。過幾年奴才也老了,就把她悄悄帶出宮去。宮里不留老不死的太監(jiān),太監(jiān)老了要出宮,奴才十二歲進宮,從記事起在世上就沒有一個親人,出宮后也不知道往哪兒去。這天茫茫地茫茫,就獨指著這孩子將來給我裝口薄棺材。求吳爺爺您開恩,放我一老一小一條生路——”

    他說得情真意切,道的是宦臣閹黨們心底最無奈的那一束炎涼。

    吳全有微微搐了搐唇角,轉過身來。

    暗夜下光影漆幽,那小奶娃的眼珠子就像天上兩顆明亮的星星,正仰著小腦袋兒好奇地打量著他。

    她應是沒見過外人,竟也不曉得害怕,乖靜地吐著粉嫩的小舌頭,似有意要與他攀交。

    吳全有捏了捏她稚嫩的小臉蛋,冰涼的手指沿著她的耳際徐徐滑到脖子上。那小脖子可真是細啊,稍稍卡擦一下就能捏斷了,都不需要花力氣。他半俯下身子,看著陸安海冷笑:“是陸公公你能耐~~平素一聲不吭,干起事兒都是殺頭的。我留下你是簡單,留了你我就得死。那皇四子是什么人?他可是萬歲爺和皇后娘娘的心頭rou,你既用一個小穢種子誘蠱他,這事兒若傳到上頭,你還指望出宮?不止是你腦袋搬家,連累我和戚公公也都要被你擔罪?!?/br>
    “咔~”他瘦高身材,寬肩上一只蝴蝶紋繡栩栩如生。正說著話,忽而一只幼粉的小手兒就扣到了肩頭上。黑暗中小麟子發(fā)出興奮地輕語,對他的那只蝴蝶新奇極了。

    那小手兒攀過肩膀,軟綿綿的撫到吳全有的臉上、眼睛上,他竟有些視物不清,扣在她脖子上的力道竟就松開來。

    一場殺戮就這樣驚險地罷免了。

    死里逃生的緊迫感,讓陸安海一貫波瀾不驚的語調(diào)都在發(fā)抖,他把姿態(tài)伏到最底,忽地咬牙狠心道:“實在……實在不行,但求吳爺爺開恩,容奴才把她送出宮去。今后是死是活,但憑她自個的造化!”

    “哼,送走?這事兒沒那么簡單。我當你夜里當差,白日侍膳,恁般不辭辛苦,是想往高處里出息,你倒是一門心的往黃泉道上走。你既是要死,我成全你。這次的事兒御膳房跟著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這丫頭怎么處置得戚宮宮說了算。小李子,給我把她帶走。”

    吳全有冷漠地撇開小麟子的黏纏,他臉瘦得顴骨都突出來,因而顯得兩眼陰長。瞪了陸安海一眼,便往斑駁的舊院門外走。

    “是,吳總管……給我吧您內(nèi)!”小李忙不迭地從陸安海懷里拽出小麟子,顛著碎步就追上去。

    “呃嗚嗚~~”小麟子被他顛得一晃一搖,皺眉自語著,烏亮的眼珠子看著癱軟在地的陸安海,想要撲過去討他的抱。

    孩子誒,這下可真不是我老太監(jiān)不肯救你,實在是這深宮內(nèi)廷它吃人吶!

    陸安海緊閉上眼睛,不忍心再多看她這一幕。

    ……

    東筒子長街上空曠無人,一路通到盡頭拐個彎兒就是御膳茶房,吳全有走了兩步竟不往這條道上走。鶴長的兩條腿半道上一拐,竟拐去乾北五所繞起彎兒來。

    這瘦竹竿太監(jiān)平素打罵罰跪下手忒狠辣,小李子看不穿他,又不敢多問,只囁嚅試探道:“吳總管,像是走錯道兒了?!?/br>
    吳全有不應話,只簡短地崩出倆字:“躲人。”

    小李子就不敢再廢話,一路兜著小麟子烏壓壓地在宮巷子里穿。

    小麟子新鮮極了,原本被陸安海喂飽遛完院子后就該沉沉闔眼,此刻卻睜著眼睛滿目新奇地四下打量。

    一座紅墻琉瓦的皇宮,入夜后一切便顯得肅穆又詭秘。像一塊塊永遠繞不完的方格子,仿佛將她那被囚禁的世界打開。

    月光映照在幽暗的凝祥門內(nèi),一道英挺的小影子悄悄將她打量。那俊冷的眸子睇著她粉嫩的小臉蛋,粉撲撲的,小唇瓣櫻櫻紅,被那個小子虐得逆來順受……

    哼,一個小丫頭。他忽而對她生起了興趣,既是遇見,又何允這樣空白消離。那個小子念念不忘的,他偏要先他之前將她采擷。

    作者有話要說:

    『壹玖』風光不解

    “吱吱吱——”傍晚夕陽在寂廖的僻院里落下陰影,知了的蟬鳴聲惹人煩躁。

    四歲的楚鄒面無表情地站在老梧桐下,一截枝杈在他身旁掉落,螞蟻沿著他藏藍妝花底袍擺一點點往上爬,他也懶得用手去撥開。

    咬著精致唇角,漠然盯著對面低矮廊檐下人去屋空的小闈房——炕頭上落滿塵灰,一旁煤爐子也像從來未曾被動過;昨日還與自己倚在炕沿勾指頭的小麟子,仿佛曇花一現(xiàn),再復無了蹤影。

    又是這樣,一咋一呼地耍弄自己……老太監(jiān)!

    “哼!”他兩只黑紗小皂靴將腳底下枝杈碾得咯咯響,忽然重重地把手上小包裹甩在地上,拭了把眼睛轉身跑掉了。

    柿皇子脾氣一貫隨了皇上,清貴冷淡,很少表露自己的情感,也幾乎不與人置難。頭一次見到他這樣的發(fā)怒,把藏在暗處的小順子嚇得心口直發(fā)虛。

    眼瞅著小祖宗跑到院外,趕忙從角落里溜出來,撿起地上的包裹。

    小順子自從挨了桂盛二十大板后,整整小半個月屁股不能貼著椅面坐,如今對楚鄒可是寸步不離地追著跟著,生怕再惹出什么幺蛾子。

    打開那小包裹,里頭卻是些一歲兩歲的小兒衣裳。細料的緞子,兩件精致的小棉袍,三件素棉的小中衣,繡樣淘氣又可愛。原本這些小物皇后娘娘舍不得扔,都被鎖在坤寧宮后頭的小倉房里,前兒個晚上四皇子忽然一個人溜進去搗騰,還不許讓人幫,竟是打了個包袱拿到這里來。

    小順子環(huán)顧了一圈,看見對面兩間屋子上了封條,隔壁一個下人房里滿地是干涸的嘀嗒血跡。當即打了個冷顫,腳下不敢怠慢,撿了回去就往皇后跟前匯報。

    時隔多年,孫皇后不禁又想起從前高僧批過的命格,只道這孩子命中“太正”之氣,邪崇愛擾。因此便找皇帝爺商量著改名字。

    楚昂原也不愛與她爭執(zhí),平素幾乎事無不隨。只這右耳旁里最煞氣的就該屬“邪”字了,左邊一個大鏟頭,右邊一把矛刀,但讓一個無錯無過的小皇子頂著陰惡之名,那不曉得的還以為他有多遭人惱。遂只好作罷。

    正好翰林院學士方卜廉從浙江老家探親歸來,楚昂便命他提前在擷芳殿里開了課,也省得一眨眼功夫那小子又跑得沒影兒,到處瞎轉遛。

    擷芳殿在清寧宮的正中央,這里離著內(nèi)廷遠,左旁就是莊嚴肅穆的奉天殿,右邊是一排青松挨著十米宮墻,環(huán)境頗為清幽樸雅。

    楚昂賞了旨意,把肅王、寧王府里年紀相當?shù)耐跏雷觽円惨徊⒔羞M來學習。連齊王七歲的獨子也沒忘下,這倒讓朝臣們好生意外。

    那齊王在隆豐皇帝駕崩前夕,領了一萬兵馬奔赴高麗幫忙打倭寇。等到楚昂繼位后,發(fā)了幾道圣旨叫他回來,不肯回來,只道那邊的女人快要生產(chǎn),一直拖著做借口。楚昂倒是少見的大度,竟也不為難他滯在京中的王妃和子女。

    八月的天,白晝暑氣依然還有些未消散。擷芳殿里點著淡淡的沉香,教習方卜廉誦讀的聲音在安靜的書院內(nèi)回蕩。

    是個四十余歲年紀的文雅儒士,身材清瘦,兩撇書生淡胡。聲音也和他的人一樣,清朗明晰,念起書來自有一種為人師者的威嚴,大家都學得很認真。

    未正的日頭打照在對面的殿脊上,幾只角獸在碎金下閃閃發(fā)光。楚鄒卻在神游,那最前面騎鳥兒的小順子說叫“騎鳳仙人”,傳說它乃是姜子牙大仙的小舅子,后面跟著天馬、海馬和狻猊。楚鄒看得有些眼花,不自禁又想起了那個取“麒麟”為名的小尿炕子。

    哎,真是奇了怪了,她明明那樣賤微,他怎么就這樣的惦記她呢?像一想起她心里就會柔柔的,憐愛又渴望黏黏地對她好。

    忽然眼前一瞬五彩繽紛,楚鄒目光一錯,便看到二皇子楚鄺正隔著書本對自己做鬼臉。楚鄺的手上拿著一只熟悉的小風車,他用指頭在桌屜里撥了撥,那風車便呼呼地轉起來。

    楚鄒一瞬間就覺得自己被觸犯了,秘密被人窺探了的感覺,氣鼓鼓地嘟著腮子瞪過去。

    方卜廉斜眼看見,把他叫起來:“四殿下把方才為師念的話重復一遍?!?/br>
    在朝堂是臣,在課堂上尊為師。楚鄒很是恭順地站起來,看著左對面道:“先生,他在玩風車?!?/br>
    那邊楚鄺立刻做回一副專心看書的模樣,冷鷙的勾著唇角。方卜廉順著目光看過去,只看到三皇子楚鄴微微謙恭而怯慎地對過來一雙黑眸子。

    方卜廉便冷淡道:“他玩不玩是他的事,學業(yè)品德在個人。殿下們都是天之驕子,他年是為國家棟梁,要輔佐于皇上左右,更甚至繼承太祖太宗之基業(yè),扶蒼生百姓于水火。又怎容你在課堂上荒廢光陰,只為這些雞毛瑣事相擾?”

    “他從來不讀書,每日盡帶著他的短舌頭跟班太監(jiān)在各宮里找神仙?!背椨挠牡匮a充了一句。

    聲音在空靜的書院里蕩開,繼而響起王世子們“嘁嘁”的捂嘴偷笑。

    楚鄒聽得暗自臉熱,他這些日子都在找陸安海那個該殺的老太監(jiān),專挑著最忙碌和最清閑的時候鉆進御膳房查崗,然而都沒找見人影子;他又去父皇的乾清宮里蹭飯,卻發(fā)現(xiàn)侍膳的也被換了個年輕的小太監(jiān)。委實都沒讀書來著。前些個晚上下了場雨,不慎把窗前的書本打著,昨兒晚上拾起來一看,邊上都長綠毛了。

    楚鄒摳著桌子腿兒,面不改色地挺著小腰板:“我有讀書……哥哥讀什么我就讀什么?!?/br>
    只聽得方卜廉的內(nèi)心有如萬馬奔騰。朝中風傳皇上對皇四子偏愛明顯,有意立為皇儲,他此刻卻對這天馬行空的小子毫無看好。而皇長子不僅生得雋雅溫潤,為人更是勤敏好學,刻苦肯鉆,時年不過九歲,就已經(jīng)把四書五經(jīng)與史典策論通讀?;噬线@偏寵之心,有失公允與權衡啊。

    方卜廉料得他不會,便皺著眉頭把楚祁叫起來,讓把昨日讀過的那段《大學》背一遍。

    楚祁憂愁地看了眼弟弟,默了默,只得背誦道:“《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对姟吩疲骸囆U黃鳥,止于丘隅?!釉唬骸谥梗渌?,可以人而不如鳥乎?’《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