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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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兩樣都不占,譬如現(xiàn)在的她,那么到了狄道后,最大的可能,應(yīng)該就是被胡亂許給殘兵老兵了。 她睜眼,仰頭望著頭頂?shù)男强铡?/br> 夜幕深藍,星漢燦爛。 這個世界殘酷而陰暗,但頭頂卻是她從前根本無法想象的美。 她久久地仰望著這片深邃的仿佛能將自己吸進去的星空,心底的深處,再次慢慢地涌出了一絲孤獨之感。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起了一陣雜亂腳步聲,仿佛有人朝這方向行來。 阿玄回過神,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鄭姓什長將她和隗嫫藏在輜車里,入夜停在最靠邊的地方,好讓她們下來方便。又再三地叮囑小心,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 阿玄自然也不想惹出什么麻煩。 本以為來人只是經(jīng)過,卻沒有想到,腳步聲最后停在了近旁,堆放在輜車外那幾只藏住她和隗嫫的糧袋被撥開,一只火把探了進來,照出了幾張士兵的臉。 …… 阿玄被帶了過去,看到那鄭姓什長被扒了上衣,和另外七八個同樣光著背的軍士一道綁在了馬樁上,一溜地受著鞭刑。 皮鞭抽在他們的脊背上,發(fā)出清脆的噼噼啪啪的聲音,夾雜著痛叫聲,聲音老遠就能聽到。 “每人再加二十鞭!看哪個還敢違反軍紀聚眾賭博!” 一個百夫長站在一旁,大聲喝令。 噼噼啪啪的皮鞭落rou聲又響了起來。 阿玄心中惴惴。 百夫長指揮施刑完畢,命人將那幾個人帶了下去,轉(zhuǎn)頭身,看了眼阿玄,抬手晃了晃手里的東西:“可是你的?” 阿玄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自己前些天賄賂給了鄭姓什長的那面玉玨,只得承認。 百夫長道:“這玉玨質(zhì)美,你何來的這東西?”他打量了她一眼,哼了一聲:“莫非你和秭人王族有關(guān)系?” 穆人以軍功封爵賜賞,倘若能捉到秭王族人,當是功勞一件。阿玄心里更清楚,如果自己被認定是秭國王族中人,等著她的下場,恐怕更是悲慘,急忙道:“我和秭國王族沒半分的干系。我不過一平民而已,此玨是我雙親所賜,只是雙親如今早已過世,他們當初如何得到,我實在不知。” 百夫長盯著阿玄,“我看你分明是在狡辯,我勸你還是如實道來,免得遭受皮rou之苦!” 阿玄無奈,又道:“我所言字字為實。我本就是一介平民,但能行醫(yī),去年貴國秋狝,我曾為一公子治病,當時公子身邊有一人,名成足,不知軍頭知他名否?問他便可知曉?!?/br> 百夫長一怔,看了她一眼,遲疑了下,命人看著阿玄,自己轉(zhuǎn)身匆匆走了。 阿玄等待了片刻,看見對面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方才離去的百夫長,邊上的那個年輕男子,竟就是她剛才口中所提的成足! 百夫長引成足到了近前,指著阿玄道:“將軍,便是她!” 成足出身于穆國的公族之家,小時起便是庚敖的武伴,此次奉命領(lǐng)軍發(fā)往狄道,方才原本已經(jīng)歇下了,聽了百夫長的稟話,起身過來。 去年秋狝發(fā)生的種種事情,他如今還歷歷在目,那個秭女,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才一個照面,他便認了出來,指著玉玨道:“此物為你所有?” 阿玄道:“從前確實是我所有。” 成足遲疑了下。 方才百夫長來報,說巡夜時捉到軍士八人暗地聚眾賭博,拿了以軍法處置,又從一個鄭姓的什長那里繳了一面玉玨,追問來源,說是從一個秭女那里賄賂所得,百夫長疑心那個秭女是秭王族,秭女卻不承認,還說出了去年秋狝時的事情,稱認得自己。 他當時半信半疑,沒想到竟真的是去年那個后來自己了奉穆侯之命去而復(fù)返送她回家的秭女! 阿玄見他沉吟著,便道:“將軍莫誤會,方才我提及去年之事,絕無半點邀功之念,只是軍頭不肯信我的辯解,我才無奈提及將軍之名。至于這玉,實在是我有一阿嬤,她年邁體弱,腿腳又不便行路,狄道路途迢迢,我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求了那鄭姓什長借輜車搭載而行,將軍若不信,我領(lǐng)你去看?!?/br> 成足將玨遞還。 “不必了!軍中少一個軍醫(yī),你正可代替!” ☆、6.巨賈 境況就這樣戲劇性地發(fā)生了改變。 也算是因禍得福,阿玄的俘隸身份雖依舊如前,但待遇卻好了不少。成足不但允許阿玄和隗嫫以車代步,分配了干凈的飲用水和精細口糧,還派她一頂氈帳,夜晚終于可以免于露宿之苦。 作為回報,阿玄盡職地充當著一個軍醫(yī)的角色。 她容貌平平,身材也去豐滿甚遠,討一件軍士的闊大長襦,腿扎行縢,腳穿淺履,再將長發(fā)綰成男式錐髻,以布巾扎,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引人注目之處,前來就醫(yī)的軍士雖知她是女子,聽聲音嬌稚,但循聲望人,看她一眼,無人會去打她的主意。倒是見她看病仔細,處置傷口的動作也不像別的軍醫(yī)那樣粗暴,都愿意來找她診治。 除了穆人軍士,力所能及的范圍里,阿玄也替秭人醫(yī)治。 她猜測成足應(yīng)該知道的,但一直沒人來阻止,想必得到過他的默許。 如此一晃七八天過去,這支由士兵和遷徙俘隸組成的數(shù)萬人的隊伍,經(jīng)過將近兩個月的艱苦跋涉,終于靠近了天水。 天水是距離狄道最近的一個有著定居人口的城池,過了天水再往西,就是人煙稀渺的狄道了。幾百年前,穆國國君的祖先就是在這一帶為周天子戍邊牧馬,經(jīng)過多代先祖的經(jīng)營和擴張,慢慢地從一個默默無聞的蕞爾小國變成如今能與楚國相抗衡的國邦。 不僅如此,天水如今也是西北最大的商貿(mào)城池。每天都有來自東方各國的商人,用駝馬拉著一車一車的布帛、黍粟、山珍、海味,來到這里交易西戎的皮毛、馬匹、奴隸。前幾日開始,隨著距離天水越來越近,遠處那條古道之上,不時就能看到商隊的身影。 這日抵達了天水。包括俘隸在內(nèi),隊伍將在城外的曠野里整休一日,隨后去往此行的最終目的地狄道。 雖名為整休,但對于阿玄來說,卻更加忙碌。一早起尋她診治的軍士就絡(luò)繹不絕,雖然多是些因為長途跋涉導(dǎo)致的腿腳受傷之類的小毛病,但架不住人多,她忙了整整一個白天,直到傍晚,才看完了最后一個就醫(yī)的軍士。 軍營和俘隸的宿地是分開的。阿玄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往俘隸的宿地,快走出軍營的時候,忽然聽到遠處的前方傳來號令官的一聲大吼,似乎是在發(fā)號令,旗幟在風(fēng)中舞動。因為距離遠,阿玄沒聽清楚到底在喊什么,但士兵們顯然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原本或坐或臥的人群里起了一陣sao動。這sao動如同波浪,由遠及近,迅速地傳到了阿玄的近旁。 整個軍營都變得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