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茫茫踏入宴會廳，一望即知藺冬昂的位置，他少見地穿著正裝，身型挺拔，被人群圍在中心，神情淡薄。

    一如往常的殷勤面孔，藺冬昂見識過無數(shù)張了，隱有厭煩，他不太喜歡應酬，因為每每出現(xiàn)在類似場合，無論男女，必然趨之若鶩，上前或明或暗地巴結討好。

    余光掃到麥茫茫，藺冬昂眉梢一抬，身邊的人察言觀色，退避一旁，他注視著她道：“我以為你不來了?！?/br>
    “臨時改變主意，所以沒有和你說?！?/br>
    戚曼衍是藺冬昂今晚的女伴，她早早地放開他的手臂：“我去一下洗手間?！?/br>
    麥茫茫的目光隨著她的背影飄移：“我也去?！?/br>
    洗手間無人，麥茫茫剛落上末間的鎖，門外傳來議論的聲音：“戚曼衍不是出了名的清高嗎？怎么”

    “清高，也要看對象是誰?！笔Y黎豫回以蔑笑，“天梯在眼前，換做是你，你會不會爬？”

    “聽說藺公子不喜歡別人跟在身邊，所以她算是例外了?！?/br>
    “再例外也不是正宮，被包養(yǎng)的戲子而已?！?/br>
    “哎，所以說，出身有限，順著天梯爬，也爬不上頂端，最多三重天?！?/br>
    麥茫茫推門而出，蔣黎豫驚詫回頭，她慢條斯理地洗手：“這么多年你都沒改掉尖酸刻薄的毛病，不知道蔣伯伯怎么放心把公關工作交給你?！?/br>
    她沖洗凈手上的泡沫，側(cè)首笑道：“對了，找到我學術不端的把柄了嗎？恐怕你連我的科普文章都看不懂吧?！?/br>
    蔣黎豫成績一般，物化生尤其差，讀書時經(jīng)常被拿來和麥茫茫對比，她咬牙：“你”

    陪伴蔣黎豫的女人息事寧人

    νΡō①⒏.℃ōＭ，好言相勸，拉著她出去，悄聲提醒：“我看見她和藺公子有說有笑的?！?/br>
    “是嗎？”蔣黎豫拭著歪斜的唇線，皺眉道，“不可能。”

    “你問一問南暄不就知道了?！?/br>
    這一句話戳中蔣黎豫的痛處，她擅自揣測藺南暄的意思，出了差錯，被教訓一番，坐冷板凳自我反思。幸好她只小小懲戒了孫靈，還沒有對麥茫茫采取什么切實的行動。

    說起孫靈，也是自討苦吃，和顧臻幾面之緣，竟然敢打著他情人的旗號在青城拿好處，藺南暄一向護短，不收拾她收拾誰。不過，這段時間她倒是消停了很多，大概是長了記性。

    麥茫茫遺落耳環(huán)，離開又折返，洗手間陳設靡麗，香薰淡淡，聞不見半點真實的骯臟腥臭，戚曼衍雙手撐著洗手臺，密密的水珠沿著她的臉頰滑落，她從鏡中看見麥茫茫：“麥小姐”

    戚曼衍的年歲比麥茫茫帶的博士生還小，浸yin名利場多年，已經(jīng)學會滴水不漏了。麥茫茫遞過紙巾和口紅：“擦一擦?！?/br>
    最狼狽的時候依然保持儀態(tài)，戚曼衍點頭：“謝謝?！?/br>
    麥茫茫冷著臉回到藺冬昂身邊，他倚坐在景觀泳池旁的靠椅上，長腿相疊，慵懶隨意，笑道：“誰惹你了？”

    麥茫茫對弱者不無保護欲：“你不覺得，你應該對戚曼衍負一點責任？她年紀那么小?！?/br>
    “我為什么要對她負責任？”藺冬昂抿一口酒，“我又沒有碰過她。”

    “你沒有嗎？”麥茫茫驚訝道，“上次是誰和我說，女明星出入富二代豪宅，肯定上過床?！?/br>
    藺冬昂老神在在：“你問的是一般的富二代，但我不是?！?/br>
    藺冬昂順帶著解答了麥茫茫的疑惑，戚曼衍確實是出淤泥而不染，宋慶年對她有意，她果斷拒絕潛規(guī)則后，處處遭到針對，甚至面臨強迫的手段。

    “然后你就英雄救美了？麥茫茫托著下巴，“怎么看你也不是這么善良的人。”

    藺冬昂的出發(fā)點當然不是基于善心：“我很欣賞她默默無聞的時期拍攝的幾部冷門文藝片。她身上有很獨特的氣質(zhì)，而一個人在有性經(jīng)歷之后，無論是氣質(zhì)還是對表演的感悟，會有所變化的，將再也沒辦法復制當初?！?/br>
    麥茫茫不能理解他的腦回路：“一個演員經(jīng)歷過性生活，她的表演就會改變？我怎么不覺得?！?/br>
    藺冬昂從善如流：“你在藝術方面的確一竅不通。”

    “所以，你就把她放在身邊，這樣宋慶年就不敢動她了。”

    “嗯，正好她和懿園的美相輔相成，當個管家還不錯。”

    說到底，他是為了自己的審美體驗，麥茫茫無言以對：“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現(xiàn)在清楚了么，我和戚曼衍，不是包養(yǎng)和被包養(yǎng)的關系，而是主雇關系。”藺冬昂撂她一眼，“我也不是什么私生活混亂的人?！?/br>
    “唔，那你起碼解釋一句。小姑娘剛才被人誤會，很不開心的樣子?！?/br>
    “我并不關心她，我只在乎我喜歡的人的感受?！碧A冬昂自然而堅定，“同樣的道理，我做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但是，如果我喜歡的人因為莫須有的誤會感覺到不高興，我就會解釋。”

    “這個人是你，茫茫”

    郁藍的池水不總是安穩(wěn)的，輕微起伏，水紋圈層擴散，他們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溶在一起，麥茫茫問道：“可是，你為什么喜歡我？”她一一列舉相反的理由，“我們認識不長，大部分時間不和。”

    “不愧是科學家，凡事要求因果?！碧A冬昂帶笑看著她，“理性不可能包羅萬象，它有無法規(guī)訓的范疇，世界上除了因果律，還有自由律?！?/br>
    “我對你的喜歡是自由的，不能夠也不需要原因。”藺冬昂道，“如果可以條分縷析，反而算不上喜歡?！?/br>
    麥茫茫心口一頓：“原來你是認真的。”

    麥茫茫斂目，思緒偏斜，是的，壞事做盡的人，沒有因果必然，沒有我必報應，只有金銀澆鑄的好福報，她的耳邊無端端回放蔣黎豫的話語——

    天梯在眼前，換做是你，會不會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