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太清劍迎著閃雷口吐的雷光而上,那道雷足有成年男子腰粗,與太清劍對撞后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爆響,太清劍隨之斷成數(shù)截,旋舞著射向閃雷。 閃雷只當自己擊敗了太清,眼前飛射而來的太清碎片不過是借著慣性的沖擊罷了,于是并未放在眼中。它雙翅一展,張開大口撲向秦燕支,哪知太清臨到它身前的剎那突然合成一把完整的長劍,直接從它口中鉆入,刺穿它的身體。 閃雷被斬成兩斷,卻沒有太清的復合能力,就此消亡。 而秦燕支在太清出擊的同一時間,已飛身至景岳身邊為對方擋雷,等到閃雷身死,周圍的雷光也一瞬間消失無蹤。 景岳松了口氣,但體內妖毒依舊沸騰不止,他不得不坐下來調息壓制。 秦燕支再次喂了景岳一顆丹藥,可惜這回連丹藥也無效果,妖毒瘋狂沖擊景岳的經脈,倒流的靈力使得景岳噴出一口血。 “景岳!” 秦燕支急道,卻見景岳勉強穩(wěn)住身體,再次運行靈力。 他不敢打擾,只能靜候一旁,而景岳此時正經受著無盡痛苦。 本來,他想等全靈體自行驅毒,但他如今身在妖族祭臺,任由妖毒潛伏在體內隱患太大,他決定趁著現(xiàn)在將妖毒盡數(shù)逼出。 好在他之前得聞蟬相助,rou身經受過靈氣沖刷,此刻他體內靈力充盈,尚能與妖毒抗衡。 妖毒與靈力的交鋒讓景岳時時刻刻有如被凌遲,反反復復,永無止境,如墜等活地獄。 不行,還少了一點。 他還需要更多的靈力! 景岳使勁渾身解數(shù)壓榨丹田,全神貫注地驅除妖毒,已然忘記周遭的一切。 突然間,他感覺唇間溫熱,一股純凈而充滿攻擊性的靈力傳來,景岳下意識張口,嘗到了腥甜。 濃稠的熱流源源不斷地從他喉間涌入身體,景岳不停吸食,體內熱流越聚越多,其中蘊藏的靈力仿佛小魚般游走全身。有了這股靈力的加持,景岳終于徹底壓制妖毒,將其一點點逼出體外。 又不知過了多久,景岳感覺一身妖毒盡去,慢慢睜開了眼。 此時,秦燕支正坐在他身旁,已經清醒的景岳只要稍稍一想,就明白剛剛的熱流是什么。 “你……”他看向秦燕支的手腕,可惜被袖袍擋住,什么也看不出來。 但他知道,剛剛他所吞下的,乃是秦燕支特意壓縮過靈力的精血。且不提精血對于修士實力的重要性,只說修士一旦祭出精血,就等同于交付生死。 因為得到精血的人不但可以借此殺掉精血主人,甚至還能布置邪術,控制精血主人的神智,將活人煉成傀儡。 秦燕支雖面色發(fā)白,卻若無其事地說:“走吧,還剩最后一座祭臺?!?/br> 但景岳知道秦燕支損耗甚大,心中愧疚,“你再調養(yǎng)片刻吧,也不知最后一座祭臺有多危險?!?/br> 秦燕支想了想,“也好?!?/br> 說完便闔上了眼。 景岳保持剛才的姿勢,靜靜看了秦燕支片刻,見他氣息逐漸穩(wěn)定,便站起身四下觀察。 剛剛,閃雷甚至沒機會祭出本命法寶就被斬殺,那它的本命法寶應該還在此地。 果不其然,景岳很快從附近找到了一面鏡子,他一眼認出此鏡乃是擎雷鏡,可造無邊雷海,還是一件能擋雷劫的寶貝。當然了,再是寶貝也扛不住天雷一擊,但至少能為渡劫的人分擔一些。 而景岳之所以會認得,是因擎雷鏡最初卻并非歸閃雷所有,而是由某位蛇族大能煉化。 一萬多年前,蛇族大能曾被上輩子的他重傷,僥幸逃回妖界,如今大能的法寶落入閃雷手中,多半是閃雷趁它虛弱奪寶索命。這種事對妖族而言很尋常,妖族只信封弱rou強食,沒有任何道義可言,只要你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 得到擎雷鏡,此地便什么都沒有了,就連原本焦黑的土坑都已平復。 又過了數(shù)日,秦燕支終于調息結束,他一睜眼,就見景岳遞給他一面鏡子,“這是擎雷鏡,你拿著吧,能擋雷劫之用,我離雷劫還早得很?!?/br> 他擔心不加上最后一句,秦燕支不會拿。 但秦燕支卻沒有矯情,順手將擎雷鏡放入須彌戒中,半笑道:“你的雷劫,可來得比我早?!?/br> 他說的自然是多年前九天書院考核那一次了。 景岳想到當日種種,再對上秦燕支含笑的眼睛,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鬼使神差的,他問了一句:“之前你去寒州城做什么?” 等問出口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心里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秦燕支很坦然,“我有些想你,但不好打擾你閉關,于是就只在城中看看?!?/br> 景岳:“……” 秦燕支:“我調息好了,咱們這便去吧?” 景岳:“……嗯?!?/br> 禁制所在的位置剛好在閃雷最初躺臥的小山坡上,盡管禁制不難,但要破開就必須有雷力。但此間的雷已隨閃雷一同消失,而擎雷鏡還未被煉化,暫且催動不了。 于是,景岳只有自己造雷。 他手一翻,一道掌心雷打在禁制上,禁制毫無反應。 景岳也不著急,兩掌相疊橫在胸前,雙掌逆向而轉,再平直拉開,伴隨著“滋滋”聲響,一張由雷光交織而成的銀網漸漸顯現(xiàn)。 這是景岳晉升金丹以后學習的新招數(shù)——天羅地網,即以雷網纏繞、綁縛、麻痹敵人。 天羅地網當然比掌心雷強上不少,雷網覆蓋禁制,又猛然炸裂,而后,禁制開。 當秦景二人進入第三座祭臺,他們一眼就看見中央有一座高聳入天的崖壁,而地上則是腥紅血水,水中漂浮著成千上萬妖獸的尸體。 有妖獸進來過?景岳心里“咯噔”一下,如此多的妖獸已足夠一名半圣恢復實力! 但隨即他發(fā)現(xiàn),血水中的妖獸僅僅是幻象。 一場虛驚,景岳暗自舒了口氣,他又望向萬丈高的崖壁,盡管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崖壁之巔有他一位老熟人,不,應該是老熟妖。 ——鷹族,斬仙妖祖。 是的,三名半圣,其中正好有一位與萬年前的景元交過手。 昔年他上界山斬殺十萬妖,真正要誅殺的正是斬仙的兄長。斬仙兄長當時已是一族之皇,妖皇的實力等同于人族返虛境,而斬仙那時只是堪比洞天境的妖王罷了。最終,斬仙兄長死于滄瀾劍下,來助陣的斬仙卻卷著兄長的妖尸逃走,景岳并未去追。 沒想到不過兩千多年,斬仙已成半圣,可想而知,他一定吞噬了兄長的妖丹。 妖族,還真是活得粗糙。 這時,一聲尖利刺耳的嘯聲響起,一頭巨鷹當空而下,它的羽翅巨大,平張開來宛如黑夜降臨,只是微微一扇,就能掀起狂風。 巨鷹金色的豎瞳中滿是森寒,顯然經過八千年的消磨,它依舊保有自我意識,此時它直直盯著景岳,口吐人言,“人族,你的氣息很熟悉……” 景岳心里一顫,就見斬仙突然轉向秦燕支,暴怒道:“太清!本座感應到太清的氣息!寒云宗!景元!一忘!!” “人族!寒云宗?。?!都給我去死?。?!” 原本還算冷靜的斬仙頓時狂躁起來,看上去理智盡失,由此可見,它的神魂其實已受損嚴重。 斬仙的話信息量太大,景岳和秦燕支都詫異地看了對方一眼,只是眼下也不便多說,因為斬仙已伸出鷹爪向他們抓來! 與此同時,血水中怨氣沖天,數(shù)萬妖獸的怨魂齊聲怒吼: “景元!” “殺?。。 ?/br> 景岳詫異地想,不是吧?這些怨魂難道是他昔年所殺的十萬妖獸?難道他的因果應在這里? 等等,莫非斬仙不但吞了他哥的妖丹,后來還將十萬妖的靈魂煉化了?他還真是……物盡其用。 難怪斬仙分明最晚修成半圣,實力卻比萬色和閃雷更強。 景岳一面腹誹,一面避開斬仙的攻擊,他判斷出對方仍擁有返虛實力,比秦燕支足足高出一個大境界,比之自己……算了,不要自取其辱。 返虛對上金丹,景岳再狂妄也不認為自己有什么勝算,盡管這個神魂受損的返虛可能很水。反倒若是沒有他這個明顯的拖累,秦燕支應該有一拼之力,于是他想也沒想,脫口道:“袖里乾坤我!” 秦燕支:“……” 隨后,景岳就感覺眼前一黑,再次來到熟悉的地方,不過這回是他主動要求的。 秦燕支技術果然很差,尤其此時又在戰(zhàn)斗中,景岳被晃得頭暈腦脹。 而外間,斬仙已化出人形,秦燕支之前聽了景岳的傳音,知道人形才是斬仙最厲害的狀態(tài),因為斬仙也是用劍的高手。 血水中的怨魂尖嘯著卷在一起,化作萬千長劍。劍藏妖氣,一旦被斬中靈力將受到壓制,這是斬仙僅存的自我意識造出的領域,在他的領域中,他可cao控萬物化劍。 秦燕支渾然不懼,他同樣造出一方領域,盡管他只有洞天境,但他的劍之領域并不弱于斬仙。 一人一妖的領域重合,其中妖控萬劍,人卻只握著太清一把劍。 但太清是王者劍、無上劍,一劍足以鎮(zhèn)壓萬劍! 它飛速升高,劍尖筆直朝下,低啞的劍鳴聲響起,劍身也散發(fā)出一道道半透明的波紋,將空間扭曲、折疊。 無數(shù)怨魂劍面對太清無不臣服,顫抖著散為煙霧,回歸血水,再次沉寂。 兩者甚至還未正面交手,一方就已一敗涂地。 斬仙怒不可遏,他不知來人是誰,近萬年時光的消磨讓他的意識漸漸混沌,他忘記許多,但他永遠忘不了當年斬殺妖圣的那把劍。 那一劍,不但毀了他的野心,更毀了妖族幾萬年來的籌謀,只要他還存有一點自我意識,就一定能認出太清! 他是如此,萬色與閃雷同樣如此。 盡管萬色意識已徹底消散,閃雷也是九分沉睡一分清醒,但他們神魂中的本能還在。 因此,當太清第一次出現(xiàn)在黑木林時,三位半圣都感應到了,他們與太清之間的巨大因果,讓他們不惜消耗最后一絲魂力引太清來此,哪怕這樣做他們會消亡得更快。 幸運的是,靈谷的鎮(zhèn)壓也在漫長的歲月中漸漸變弱,他們如愿以償誘來太清,而斬仙唯一的執(zhí)念,就是毀滅它! 只見斬仙雙瞳中射出兩把劍,兩手一攝便將雙劍握在手中,這兩把劍乃是他兄長肋骨所煉,與他心意相通,天然契合,八千年來,竟自行生出了劍魂。 斬仙一個縱身飛躍千百丈高,隨即俯沖而下,他兩臂平張,于下墜中身體一旋,劍氣四面掃蕩,將整座祭臺籠罩。 與此同時,斬仙身后浮現(xiàn)一道虛影,虛影和他生得很像,但背上卻有一對巨大羽翅,虛影手中同樣握兩把劍,他將兩劍交叉,又重重下壓。 四周空氣再度扭曲,空間里的妖氣盡數(shù)被抽干,紛紛涌入雙劍中。而釋放的劍氣則化為一只飛鷹直沖秦燕支而去,它渾身赤紅,仿佛血染,又似朝陽金烏,快得只剩一道流光! 危急時刻,秦燕支卻閉上眼,雙手緊握已被他召回的太清。 他豎起長劍立在身前,銀白的劍身映出一張比霜雪更冷的臉。 那一刻,秦燕支身后也浮現(xiàn)一道虛影,虛影還是四五歲的小童,臉上疤痕交錯,此時正緊閉著眼,面色白得像死人。 小童與秦燕支同樣姿勢,盡管手中劍對他來說太大,但卻絲毫不顯滑稽,反似渾然天成。 眼看斬仙的劍氣即將擊中秦燕支,虛影緩緩睜眼,眼中一片銀白,不見瞳仁,就像亙古雪原,又像無情天道,沒有一點人氣。 一大一小,一實一虛同時一斬,劍與臂成一條直線,銀光從劍中激射而出,仿佛天星劃過虛空,直取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