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母親?”郭惠珠困惑地催促,就見對方緩緩摘下兜帽——那是一張異??植赖哪?,只能從鮮血淋漓中模糊辨認(rèn)出五官的位置,但郭惠珠卻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那是她的jiejie——郭惠珍! 此時,郭惠珍微微咧開嘴,似乎正對她笑。 “啊——” 郭惠珠一聲慘叫,又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仍躺在寢宮中,手上黏糊糊的,正握著一張人皮。 而房中,還有許多宮女太監(jiān)縮在墻角,都一臉恐懼地看著她。 郭惠珠心臟重重一跳,怎、怎么回事?難道她當(dāng)著這些人的面…… 不行!她的秘密不能曝光,這些人都要死! 就在此時,一眾禁衛(wèi)軍沖入了華清宮,皇上也緊隨其后趕到。 當(dāng)郭惠珠看清皇上身邊跟著的斗篷女人時,頓時又驚又怒,失了理智吼道:“郭、惠、珍!是你!” 她又下意識往旁邊看去,就見一人倒在血泊中,整張臉已經(jīng)沒了皮,而此人的衣著也讓她眼熟,好像是她母親慣常穿的…… 那一瞬間,她忽然分不清什么是真實?什么又是幻覺?郭惠珠感覺自己快瘋掉了! “皇上!人還活著!” 有禁衛(wèi)檢查了地上躺著的女人,見對方仍“嗬嗬”喘著粗氣,凸起的眼睛有淚水淌下來,可怕又可悲。 見慣生死的禁衛(wèi)也忍不住頭皮發(fā)麻,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皇帝命人叫來太醫(yī),為其診治。 等局面穩(wěn)定,皇帝再次看向了郭惠珠,他的眼神滿是厭惡,讓郭惠珠痛徹心扉,她聽見皇上說,“珍貴妃私通外人入宮,又在宮中cao弄邪術(shù)、謀害人命,三罪并罰,即日打入冷宮!” 第100章 榮寵加身的珍貴妃,就這樣被關(guān)進了一座破敗的宮殿,當(dāng)晚,她又一次見到了郭惠珍那張臉,但這一次,她已經(jīng)不害怕了。 “你又來找我做什么?我已經(jīng)這樣了,你還不滿足么?” 郭惠珍:“你這樣也是咎由自取,怎么,這下不當(dāng)我是鬼了?” 郭惠珠:“是鬼又如何?大不了你殺了我?!?/br> 郭惠珍:“我殺你豈不是便宜了你?你不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么發(fā)生的?” 郭惠珠死水一般的眼神微動,卻沒有作聲。 郭惠珍:“不過是障眼法罷了,你以為被你捉去華清宮的是燕修儀,實則是你母親,你以為斗篷婦人是你母親,實則是我。哦對了,你母親已被太醫(yī)保住了性命,只是她的臉,嘖嘖,也不知父親還能不能忍?不過,父親這洛侯位置也坐不穩(wěn)了吧?” 郭惠珍不信后宅里的事洛侯一點不知,這件事誰也不無辜。 郭惠珠臉色赤白,捂著胸口急喘,半晌才道:“你、你怎么會障眼法?” 郭惠珍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什么也沒說,任她獨自去猜,終生無解。 坊間傳言,數(shù)日前,皇帝的寵妃燕修儀暴斃身亡,他與珍貴妃所生的一對龍鳳胎也不幸去世,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珍貴妃爭寵導(dǎo)致,不但害了燕修儀,也不慎牽連了自己一雙兒女。 皇帝大病一場,足足一月才清醒,之后便將拘押在冷宮的珍貴妃處以剝皮之刑,又將珍貴妃的母親打入天牢,日日折磨。 而在離京城數(shù)千里的某個鄉(xiāng)間,一位美貌女子正對著兩名青年叩拜,“多謝兩位仙長的恩情。” 女子正是郭惠珍,她此時已知兩名青年并非凡人,否則又怎能使出神仙手段,頂替了皇上?且頻頻使用障眼法,讓她隨意出入華清宮以至于無人察覺?還能煉制令她恢復(fù)容貌的仙丹? 如今害了她的人得到報應(yīng),傷了她心的皇帝深嘗過與她同樣的痛苦,兩個孩兒也送到她身邊,縱然她余生都只能隱姓埋名做個村婦,但她沒有牽掛,也再無遺憾了。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她再次磕了個頭,久久未起。 —— 上一次杏花村幻境,景岳得了能延壽一千五百年的南翁仙丹,這一次他們也沒白來,景岳通過對洛侯夫人催眠,知道了她的邪法乃是從一本書上學(xué)來的,便理所當(dāng)然地將書拿走了。 景岳看過書后,發(fā)現(xiàn)這本書并非邪法,它其實是一種變化之術(shù),書上記載了許多種改變樣貌的方法,剝皮乃是最為粗淺的一種。洛侯夫人沒有靈根,練不了其它法術(shù),只能選用最殘忍的一招。 但事實上,此書名為《千面相功》,修煉到至臻境界,只需借用一根頭發(fā)便能幻化成他人的樣貌,還能隨心所欲改變自己的容貌。這種變化之術(shù)與尸門、修羅塔的都不一樣,前者只是變,后兩者幾乎等同于附身。要說相似,可能更接近于易容丹的效果,但易容丹根本瞞不過紫府以上的修士,而《千面相功》幾乎能糊弄住渡劫以下所有人。 景岳將書收好,拍拍秦燕支,半開玩笑道:“燕支這寵妃也沒白當(dāng),還弄了本挺有趣的功法笑了笑?!?/br> 秦燕支似笑非笑,“哥哥的皇帝也沒白當(dāng),什么時候也讓我見識哥哥扮一回女子?” 景岳懷疑秦燕支心有怨氣,強詞奪理道:“我是怕你年紀(jì)輕輕應(yīng)付不來,皇帝總被萬千佳麗環(huán)繞,一定要經(jīng)得住誘惑,萬一你被迷惑了怎么辦?年輕人,還是要戒色啊。” 秦燕支聽見“戒色”二字,莫名想到了不久前,他獨入幻境時見到了雨中濕身的景岳,臉上又微微泛紅。 景岳只當(dāng)他面皮薄,心想這就受不了了?要是嘰嘰給你念小黃文,就地攤上以你為主角的那幾篇,你豈不是要暴血而亡? 意識里藍(lán)鳳立刻道:“我我我!嘰嘰可以背誦!” 景岳:“……不用?!?/br> 天真的景岳很多年之后才知道,讓嘰嘰念小黃文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某人可以用極為正經(jīng)的語氣念著小黃文里的劇情,同時對他做著極為不正經(jīng)的事。 此時,周圍的景象開始漸漸虛化,接著他感覺身體一輕,落入了一片黑暗。 對于修者而言,即便是黑暗中也能靠神識視物,但這里似乎封閉了神識,視界里出了黑色,什么都沒有。 “景景景景景景,你在哪里呀?”藍(lán)鳳焦急的聲音傳來,“嘰嘰找不到你了!” 景岳能聽見不遠(yuǎn)處有翅膀撲騰的聲音,忙道,“嘰嘰過來,我在這兒?!?/br> 話一說完,他感到一只手碰到他的胳膊,又滑下來,握住了他。 “哥?!?/br> 景岳見秦燕支也在,略略放下了心,“我們估計是到了第六層,這里……” 他手一挽,五指縫隙出現(xiàn)幾顆冰凝的石塊,景岳投石問路,從回聲判斷此地應(yīng)是一條甬道,很長,而且不寬。 “沒有氣味、沒有聲音、沒有視覺,這里好像被封閉了一樣?!?/br> 秦燕支:“那我們往前走么?” 景岳:“只有往前走。” 嘰嘰鉆進景岳懷中,兩人一鳳抹黑前行,一路上提高警惕,但什么都沒遇到。 這條路仿佛沒有盡頭,不見時光。修士的身體很好,他們走再久也不覺得疲勞,只是心理上很沉重,好似這么走下去,就會走到天涯海角,走過滄海桑田。 秦燕支有些恍惚,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抹幽魂,飄在無邊的黑暗中,唯有手掌上傳來的溫?zé)?,讓他還能觸摸到一點真實。 “哥,咱們說會兒話吧,我感覺自己都快要消失了?!鼻匮嘀Э嘀凶鳂返?。 “你別分心,這里隨時可能有危險?!?/br> 秦燕支只得閉上嘴,更加用力握住了景岳的手。 漸漸的,他身體越來越熱,仿佛置身火海,足踏巖漿,連靈魂都快被燒化。到后來,他每走一步都極為艱難,偶爾,眼前還有一點白光閃爍,好像不遠(yuǎn)處就是甬道出口,可當(dāng)他仔細(xì)尋找,依舊只有一片漆黑。 景岳聽著秦燕支的喘息聲,猜到對方可能遇上了難題,可他自己卻半點影響也無。 他推測,或許這條甬道本就是一種心境考驗,他可以平心靜氣地一直走下去,但小界中的秦燕支算起來不過二十歲,經(jīng)歷也很單純,恐怕要受一番苦。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出聲提醒,因為只有靠秦燕支自己撐過去,才能真正沖破黑暗,而且他相信,秦燕支一定可以。 秦燕支知道自己眼下的狀態(tài)不正常,陌生的焦慮感充斥內(nèi)心,讓他很想反抗,想毀滅,想不管不顧地發(fā)泄一場! 他意識逐漸混沌不清,所有理性都一點點剝離、瓦解、粉碎。 若此時還有光亮,那么景岳會看見秦燕支一雙眼已變得通紅,眼中滿是暴戾和欲望。 但他看不見,只是擔(dān)心地用指腹摩挲著對方手背,以作安撫。 那一刻,秦燕支突然頓住了腳步,他感應(yīng)到身邊傳遞來的善意,熾熱的身體稍稍降溫,理智略有回籠。 他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汪洋,巨浪滾滾而來,撞擊在山石之上,飛濺的水珠匯成一個“景”字,一筆一劃都晶瑩剔透,倒影著海水的蔚藍(lán),仿佛將整片海洋都鎖在其中。 秦燕支看著那個“景”字,想起來一個名字,那個對他來說最重要,最有意義的名字。 他的心開始回歸寧靜。 “哥哥?” “我在?!?/br> 景岳知道秦燕支恢復(fù)了,他終于松了口氣,就在此時,一股殺機襲來,景岳帶著秦燕支側(cè)身避過,可卻被劃破了袖口。 來了!甬道真正的危險降臨! 這時,他的視野終于清晰,神識得以釋放,在他不遠(yuǎn)處的地面插著一枚冰刺,而余光可見,一道藍(lán)色殘影正急速消失于黑暗中。 景岳心念一動,總覺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 “哥,你沒事吧?” 景岳正要說話,斜里又殺出一道黑影,提著把木劍猛刺向他,平平無奇地一劍,竟讓他有種避無可避的錯覺。 他腦子一亂,耳中轟然鳴響,身體不受控制地一僵,只耽誤了短暫的時間,那把劍已經(jīng)送到他面前! 危急時刻,秦燕支挺身迎上,兩柄木劍相交,只聽一聲脆響,竟然雙雙斷裂。 秦燕支唇角溢出血跡,那道黑影也晃了晃,景岳終于看清了對方,竟然沒有五官,就像帶了張白殼面具,可他同樣給了景岳一種熟悉感。 黑影徐徐變得透明,和剛才的藍(lán)影一樣消失了。 景岳抓緊時間從乾坤袋里取了枚丹藥遞給秦燕支,又在意識里詢問藍(lán)鳳,可看出了什么蹊蹺? 藍(lán)鳳又一次掉鏈子,干巴巴道:“嘰嘰再努力觀察一陣子……” 景岳一聽就放棄了藍(lán)鳳這條線,還是得靠自己。 他回憶起黑影剛才那一劍,面色愈發(fā)凝重,就連秦燕支見了都不敢打攪。 二人繼續(xù)往前,一路上總能遇見無臉怪的攻擊,景岳判斷出對手也就兩人,正是一前一后偷襲他們的藍(lán)影和黑影。 雖然對方人少,但給他們造成的威脅卻很大,大到超乎他的想象。 短短時間,景岳和秦燕支都受了傷,無臉怪很熟悉他們的路數(shù),就好像能猜中他們的心思。其中的黑影劍術(shù)高絕世間罕見,景岳前世今生加起來見過的人,在劍道天賦上能與之相比的,就只有秦燕支了。 更可怕的是,他們每次即將攻擊到對方要害,無臉怪就會化作煙霧。 可以說,他們遇見了進入昊天界以來最為棘手的敵人! 然而打著打著,景岳好像發(fā)現(xiàn)了讓他心驚的事—— 每次他一受傷,藍(lán)影的攻勢會隨之一頓,而受傷的若是秦燕支,黑影攻勢也會停滯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