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夜

    晚上一家人要圍在一起吃餃子，祈求來年吉祥如意，招財進寶。

    早上的雞蛋灌餅朱翠芳做主對半切開，六個孩子一人半個，也沒差下哪個，叫林雪說這朱翠芳真是個會來事兒的，不攛掇著老太太刻薄大房可親娘當(dāng)家人家也過得不苦，時不時幫扶著大房蘇致遠和自己也記人家的好，當(dāng)然，也有可能人家本就厚道，天性淳樸。

    孫靜和朱翠芳坐在小板凳上給白蘿卜削皮，林雪篤篤篤地剁著rou，時不時往里面剁得添上蔥，她還挺喜歡剁rou的，橫著剁過來，豎著剁過去，從四周往中間一翻，蓋個正方形，以此循環(huán)，玩得不亦樂乎，看得孫靜一陣發(fā)笑，真得還是個孩子呢。至于周玲，她不出來也沒人喊她，愛咋咋地！

    很快就把陷做出來，朱翠芳搟餃子皮，林雪和孫靜包餃子，都捏得飽滿圓潤，看著就好看。

    三個人一邊包餃子一邊聊天，“村東頭那個蘇三叔你知道不？”孫靜神神秘秘的問林雪。

    這個蘇三叔，林雪還真知道，她點點頭，“知道，咋的啦？”

    “她家五小子的媳婦跟人跑了?！睂O靜一臉鄙夷的神色，“那個媳婦一看就不是個好貨色，整日里勾搭男人，這下倒好，直接跑得不見人影了?！?/br>
    林雪愣住了，這是私奔了，“我記得那家五小子有個孩子？”語氣很是不確定，原主嫁過來沒多久就去隨軍了，對蘇家村不是很熟悉。

    “可不是咋的，要不說那女的心硬呢，親閨女扔下不要跟人跑了，你說這心得多狠?！敝齑浞家а狼旋X的，手底下?lián){的面皮都薄了幾分，十分瞧不上。

    林雪就想著她可有一對更狠心的父母呢，生下以后，天寒地凍就把她扔孤兒院門口，當(dāng)時可正飄著雪呢！據(jù)說院長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凍得渾身都發(fā)紫了，從小到大也從沒人回來找過她認親，就跟她是自己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似的。這樣想著不由一嘆，“只苦了那孩子了?！?/br>
    朱翠芳十分贊同，“可不是咋的，家里人看著她就想起她私奔的娘，能有好日子過？村里村外都曉得她娘不要臉，以后能嫁到好人家？”說著也嘆了口氣，“被她娘害了一輩子?！?/br>
    孫靜一邊麻利地包出一個餃肚一邊說，“哎，有個私奔的娘那姑娘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br>
    在這個封閉的年代里，那姑娘幾乎被判了死刑。別人說起她，都會說那就娘跟著野男人私奔的那個孩子。她只要稍有不對，大概就會被指著脊梁骨罵隨了她娘的狐媚性子，甚至別人來招惹她都有可能倒打一耙污蔑她。社會發(fā)展幾十年都變不了的牽連，更何況如今呢。

    似是要轉(zhuǎn)移話題，朱翠芳又道，“我那天在城里見到張芳了?！闭f完才想到林雪在這，不由在心里唾了自己一口，聊得都忘了自己姓啥了！

    正好林雪也想知道張芳的情況，就問道，“上次聽說她要結(jié)婚了，結(jié)了沒？”

    “結(jié)了，”看林雪沒生氣表情也挺自然的，朱翠芳松了口氣繼續(xù)說，“嫁到城里也算是享福了?！?/br>
    “是嫁給了那個徐建國？”林雪驚疑不定，不會吧？不是都給他們說了嗎？

    朱翠芳手停下想了想，“我好像聽見她叫建國來著，應(yīng)該是吧?！?/br>
    我cao！林雪不淡定了，這樣也可以？當(dāng)初看小說的時候林雪就對女主賭氣改嫁他人看不上眼，拿自己賭氣有毛病啊？猶記得她看《天龍八部》的時候就十分瞧不上刀白鳳，那段延慶可是身受重傷，雙腿折斷，面目毀損，喉頭橫斜一刀，全身污穢惡臭，傷口中滿是緩緩蠕動的蛆蟲，四周里都是嗡嗡亂飛的蒼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爬到她面前的呀?？吹竭@樣爬動的段延慶，刀白鳳是怎么想的，她竟然是想著，“我要找一個天下最丑陋、最污穢、最卑賤的男人來和他相好。你是王爺，是大將軍，我偏偏要和一個臭叫化相好?！比缓筝p解羅裳，巫山云雨。

    我去！憑啥他負心薄幸找了其他女人，你就得找其他男人才甘心？最主要的是你自己也覺得這個男人很挫呀！反正林雪理解不了，你可以殺了他，可以閹了他，可以殺盡他的相好，可以同歸于盡……反正放給林雪，她絕對選擇和離，肆意江湖。你說你身份尊貴，武藝高強，什么樣的日子過不得？當(dāng)時那段描寫可是看得林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哪怕再愛蘇致遠，也絕不會因為他去輕賤懲罰自己。人獨自出生，獨自死亡，在靈魂深處一直是獨自一人。如果有幸遇到共鳴的靈魂，那就勇敢去愛；如果遇不到，也別將就；如果愛的人對不起自己，受不了就狠狠報復(fù)，放不下就遠走高飛?？倸w自己永遠優(yōu)雅灑脫，姿態(tài)從容。

    孫靜看著林雪神情恍惚叫了聲，林雪就笑道，“沒嫁給我家致遠享福?！?/br>
    朱翠芳和孫靜都笑她，“再沒見過你這樣王婆賣瓜的?！?/br>
    煮好的餃子胖乎乎，圓嘟嘟的，撈出來白白嫩嫩的，看著就討人喜歡，一人一大碗，蘇致遠找出家里的舊圓桌擺上，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大家吃得都挺開心的，林雪一口氣吃出來三個硬幣，心里樂開了花兒，來年一定大吉大利！

    吃完飯，林雪把家里的小蘿卜頭都叫到跟前，一人兩塊的壓歲錢，孩子們拿著錢就往小賣部沖，生怕被家里大人要過去不給了。男孩子們搶著買紅炮，女孩子們等著買糖果，如今人都窮，買了炮的被村里的孩子們圍在中間，都想看看炮咋燃咋響呢。

    夜色低垂，星星點綴其上，如今村里沒通電，一到晚上完全摸黑。家里沒電視也看不上迎新春文藝晚會，村里的大喇叭正放著喜慶熱鬧的歌曲，倒是帶走了困意，留下人對來年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向往。

    第13章 回門

    初二一大早林母就忙碌起來，今天閨女和女婿要回來吃飯，她準備先做閨女最愛吃的油炸豆腐。

    先將水燒開，加鹽、糖、姜、味精、醬油調(diào)味，用水把泡土豆留下來的淀粉沖好，將水淀粉下鍋，一邊倒一邊攪成糊糊，湯汁就做好了，也不往出舀，先熱在小鍋里，又開始做豆腐。把孩子年前帶回來的豆腐切塊，清洗干凈用鹽水浸泡，下油鍋炸到四面金黃，淋干油就成了。

    林雪和蘇致遠進門就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正是林母做好的湯汁，她把蘇致遠推進東屋讓他坐著，還拿了本閑書給他解悶，自己進廚房給林母幫忙。

    “娘，拿回來的魚你咋沒吃呢？”林雪看那天拿回來的大半東西都在，不滿地嘟囔，“大過年的也不給自己做點好的?！?/br>
    林母對著她笑，“娘一個人哪吃得了那么多，今天你下廚，娘給你打下手，咱都做得吃了?！蹦翘斐赃^閨女的手藝后，林母心甘情愿讓出大廚的位子。

    “要不給姥姥家拿點？”林母從來不許家里兩個孩子提姥姥，林雪這話帶著試探，她和蘇致遠不在家，處好關(guān)系舅舅家也能幫襯著些。

    “不許！”林母的語氣陡然嚴厲起來，看林雪似是被嚇到了，她嘆了口氣，緩緩道來，“你姥姥重男輕女得厲害，當(dāng)年為了給你二舅娶妻，想把我嫁給一個混子，那混子家情況不錯給的彩禮高，可他前一個妻子大家都說是被活活打死的。我鬧著不同意，和家里斷了關(guān)系嫁了你爹，你爹勤快能干，心思活泛，雖然斷了六親，可我就圖他人好，慢慢地我兩日子也越來越好過?！闭f著說著再也忍不住眼睛里都是霧氣，“這時候你姥姥又跑來認我，是我糊涂呀！”林母拍了拍大腿，“你姥姥從小到大就沒用那么親的語氣和我說過話，我腦子一熱，又認了這門親，平時也走動起來。你爹當(dāng)時拾掇來的東西都藏在外面，就那天沒來得及藏，放在家里一本書被人舉報了，那些人把你爹扯著往外拉，我當(dāng)時還懷著你，被拉扯得險些流胎。你哥沖上去對那些人拳打腳踢，可他小小的人哪里扭得過大人，被推得躺在地上他就爬起來繼續(xù)追，全身是土也不哭就是往前追?！闭f到這林母的眼淚咕嚕咕嚕往下掉，“你爹生怕我和你哥再追上去，喊著說要和我離婚被帶走了，帶著高帽子斗完送到牲畜棚改造去了，大冷的天兒，掉進冰窟窿里再也沒出來?！绷帜冈谀樕弦荒?，一聲冷笑，“有人舉報那天只有你姥姥來過咱家，事情過去你二舅就升了生產(chǎn)隊副隊長，他們不承認，我也不要他們承認，這事百分之百就是他們干的！一群壞了心肝的東西，我剛開始忍著沒發(fā)作，悄悄從你爹藏東西的地方找出一副畫壓在你姥姥床鋪下面?！闭f著咬牙切齒地，“我就是個沒孝心的玩意兒也是他們逼出來的，你爹的一條命??！我有啥臉面代你爹原諒他們！”說著又哼了一聲，“你姥姥去掃了一年的廁所，你二舅的副隊長也被抹了，這是啥？是報應(yīng)！”只可惜孩子爹再也回不來了，其實她沒說完，孩子爹掉冰窟窿里是她剛生下阿雪坐月子的時候想給她補補，可這話不能往出說，怕孩子覺得愧疚。那條河離改造的地方不遠，要不是那些人舉報，孩子爹好好擱家待著呢！

    林雪抱住林母喊了聲娘，原來如此。她無聲地安慰著林母，心里想著，名義上的姥姥這門親戚絕不可能來往了。原主性格倒是和林母挺像的，林雪挺喜歡的，至少不會吃虧。

    林母拍拍她，“娘沒事，快做飯吧，致遠還等著吃飯呢。”

    鱸魚從脊背rou一字斜切，拍上干面粉炸得兩面金黃，鐵鍋里加油爆炒干辣椒、干花椒、姜蔥蒜，等冒香了把魚放進去，倒入料酒，米醋，醬油煮，蓋上鍋蓋燜著等熟了勾芡就好。林母炸的豆腐澆上湯汁，撒上香菜末蒜末，廚房里那叫一個香。

    一邊做飯一邊聊著，“娘，要不你跟我和致遠去軍區(qū)住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br>
    林母不愿意，“有啥不放心的，村里都是熟人，我沒事還能和人嘮嘮嗑，出去人生地不熟的，不去受那罪?！?/br>
    “啥人生地不熟？這不有我和致遠呢嘛，而且慢慢處著不都熟了?！绷盅﹦竦馈?/br>
    “不去?！绷帜笐B(tài)度十分堅決，“人都講究落葉歸根，老了老了不想挪窩了，等你生孩子娘照看你出上一次門就再也不出去了?！?/br>
    林雪也不害羞，“我想要一兒一女，不過今年開始搞計劃生育，估計只能要一個了?！?/br>
    “一個也好，你和致遠也負擔(dān)輕些?！?/br>
    “好啊，娘這下才說了實話了，嫌我負擔(dān)累贅呢。”林雪嘟起嘴撒嬌。

    “你這丫頭越來越滑頭了。”林母就笑她，“被致遠寵得越發(fā)不成樣了。”

    “哪有？”林雪不依了，“人家好著呢?！?/br>
    一道道菜做好端上桌，紅燒魚，麻辣牛rou，燉雞蛋，拌粉條，油炸豆腐，香菇雞rou粥……林母非要給蘇致遠開瓶酒，被兩人攔了。林雪不愛吃魚，嫌吐刺麻煩，她愛吃麻辣牛rou和油炸豆腐，配上鮮美的香菇雞rou粥和滑溜溜的粉條，林雪直喝了三碗粥才停下。蘇致遠和林母卻很喜歡吃魚，兩個人把魚吃得干干凈凈的，就剩一副魚骨頭。

    吃完飯?zhí)K致遠刷碗林雪抹碗，很快收拾干凈。和林母說了會子話，兩人到東屋躺著歇了歇又開始忙晚飯。

    中國過節(jié)就是各種吃，過年不用說那就是敞開了肚皮吃，清明吃艾餅，端午吃粽子，中秋吃月餅，主要是都很好吃呀，每逢佳節(jié)胖三斤絕對不夸張！

    不過能吃是福，當(dāng)初林雪因為工作原因出國呆了段時間，回國幾乎忍不住熱淚盈眶。美食，她回來了！不是林雪自大，古代叫他們蠻夷也不是沒有道理，林雪是個大俗人，吃不了幾分熟的牛排她得要全熟謝謝，吃不了新生的雞蛋她得要水煮謝謝，吃不了活魚切片她得要紅燒謝謝……林雪這樣說著公司里有個家境不錯的女孩就笑話她沒吃過高檔西餐，林雪樂了，不喜歡吃不慣就是沒吃過好的？有那錢她寧愿涮火鍋吃米飯，一句崇洋媚外回過去兩人不歡而散。反正在林雪看來隔段時間吃吃西餐調(diào)劑生活可以，天天吃她真得接受無能。

    晚飯做牛rou面，切好的面條下鍋煮好撈出，澆上牛rou湯，每人碗上都蓋了厚厚一層rou，面條筋道，湯汁鮮美，三個人哧溜哧溜連湯吃完，整個人都熱乎起來。

    天剛蒙蒙黑林雪和蘇致遠就往蘇家走，明天就得歸隊了，估計下次回來又是過年的時候，林雪給林母五十塊錢她不要還拿出兩千讓林雪在外面吃好喝好，林雪沒要把錢塞過去，只說自己也寫文章開始掙錢了。林母直夸她有出息讓她下次回來把報紙帶上，又叮囑他們在路上要小心，去了那邊別記掛家里……兩人一一應(yīng)了。

    走出去很遠，林雪回頭，林母還靜靜地站在家門口，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

    ——龍應(yīng)臺 《目送》

    第14章 救人

    一大早起來林雪和蘇致遠就準備離開了，行李是昨天早就收拾好的，回來大包小包帶了不少，走的時候軍綠色帆布包焉焉的，就裝了兩人的衣服。

    過年把家里白面都霍霍完了，剩下的白面饅頭蘇后娘要給他們裝林雪沒要，說留著給家里小的吃，看著蘇后娘一臉感激的模樣，林雪有些哭笑不得。這就是人心，你要是一直對人苛刻偶爾好一次人就覺得難得，可你要一直對人好偶爾疏忽一次大概還會被指著脊梁骨罵不寬和，其實只是人都聰明罷了，知道和第一類人再鬧騰也沒好處，而第二類人就不同了鬧著鬧著可能就是便宜，不欺負你欺負誰。升米恩，斗米仇，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最后拿了幾個白面玉米面兩攪的饅頭，吃粗糧還對身體好呢。

    到了火車站買好車票一看時間還早著呢，兩人也不想去逛就在候車室里閑聊，候車室簡陋得很，就是給大家一個躲風(fēng)避雨的地方。如今人的衣著大多以深色為主，深藍，灰黑，望過去色調(diào)有些厚重，林雪手里捧著蘇致遠買回來的烤紅薯取暖，想把他的手拉過來他還不讓，兩人穿得不錯，長得又好，挺顯眼的，再拉拉扯扯就更矚目了，林雪也不強求，暖了暖把紅薯直接塞給他。正說說笑笑呢，一個穿著黑色粗布大襖的女人橫沖直撞過來，躲在兩人身后的一個旮旯里，“求求您救救我?！?/br>
    “張……芳！”蘇致遠看清來人的臉震驚出聲。

    那女人抬起頭，看到林雪和蘇致遠先是一震，接著臉色雪白，她竟然被這兩個人看到了如此狼狽的一幕，林雪注意到她的手都有些微顫，而緊接著進到候車室里的男人喊人的聲音傳來，她的全身都忍不住哆嗦起來，不用猜都知道來的應(yīng)該是她的婆家人。

    林雪不愛管閑事，但她不能在明知道那邊是刀山火海的情況下把一個無辜的少女推走，她走過去擋住張芳，眼神示意蘇致遠過來擋住她倆，這才飛快地說道，“把衣服脫下來?！?/br>
    對方愕然抬頭看她，看到她正在脫外套似乎明白過來，把身上的黑襖脫下來遞給她，林雪示意她穿上自己的呢子大衣，自己則穿上黑襖，“致遠，你看好她，我得離你們遠些?！?/br>
    蘇致遠轉(zhuǎn)過身看到她倆的衣服也明白過來，“不行！”來尋人的徐建國帶著幾個壯漢，他怎么能放她過去以身犯險。

    林雪也不多解釋，“你在這呢還能任由他們把我拉走不成?！庇謫枏埛迹百I票了沒？”

    張芳還是低著頭，喏喏地回了一句，“買了，在襖子兜里?！绷盅┨统鰜硪豢春妥约簝煽谧邮且粋€方向，也不用再買票了，先上車再說。

    林雪把蘇致遠拉過來，“咱一會子火車上見?！笨此忠f啥，連忙擺擺手，“這是最好的安排了，你帶著她一會兒上火車就行?！闭f著林雪把頭發(fā)弄亂遮住大半張臉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站在一個離巡警不遠的地方，這是她剛才看好的地兒。

    她剛低著頭站定就有一個男人上來拽住她，“張芳，你個賤人還敢跑，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林雪伸手拽住他的袖口，“快來人呀，抓流氓啦！有人耍流氓！”

    來人聽到聲音不對心里咯噔一下，這不是張芳的聲音，想看看長相卻發(fā)現(xiàn)這女人的臉被頭發(fā)遮得死死的，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兩個警察已經(jīng)到了兩人跟前。

    林雪這才松手，聲音特地放粗，哭著大聲說，“警察同志，我擱這好好待著呢，這個男人就跑上來拽我，還罵我賤人要打死我。”四周已經(jīng)圍了不少圍觀的人，林雪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些人就敢販賣婦女啦！我也不活了，我男人不在身邊我被人拉拉扯扯得有啥臉面再見他！”

    說著撥開圍觀的人就要往墻上撞，兩位警察，一位控制著徐建國，一位連忙拉住林雪，四周的人也都勸著，這不是舊社會，大家都看著呢，兩個人啥也沒有，讓她千萬想開些。

    徐建國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嚇了一跳，流氓罪可不輕呢，“警察同志，我不是人販子，我認錯人了?！?/br>
    林雪回頭指著他罵，“你說你認錯人你就認錯人了？我看你就是人販子。殺千刀的人販子呦！”說著又轉(zhuǎn)向警察，“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給我做主??！”

    徐建國生怕時間久了遇到熟人，也不管啥丟人不丟人了，“警察同志，實在是難以啟齒，我老婆跑了，我急匆匆來追，這才急著認錯了人?！?/br>
    這話一出果然四周人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徐建國長得一表人才，確實不像壞人，再加上老婆跟人跑了，還有人有些同情，就有人勸林雪是個誤會。等一同來尋張芳的人過來作證，大家就勸林雪算了。

    林雪也不糾纏，“那他要再來sao擾我咋辦？”果然警察同志答應(yīng)送她上火車，林雪裝作不情愿地說，“那就算啦?！庇滞炷亲吡藘刹?，“麻煩警察同志了?！?/br>
    兩位警察十分盡職盡責(zé)，換崗他們都沒走，直到把林雪送到座位上火車快開了才離開，林雪之前換衣服的時候把自己兜里的錢掏過來了，上車前買了兩塊鹵rou，這會子遞給兩人，兩人堅決不要，林雪趁著火車快開送兩人離開塞到人家手里，“給家里孩子添個味。”然后快步跑上火車揮了揮手告別。

    等火車開出去一段距離，就見蘇致遠大踏步走到硬座區(qū)來尋人，林雪走過去道，“回吧?！?/br>
    走到臥鋪車廂里，蘇致遠默默地把手上的另一件呢子大衣給她換上，這才拉著她往包間走。

    林雪拽住他，“咋不高興？”

    蘇致遠忍住想把她拉進懷里的沖動，看著她凌亂的發(fā)絲伸出手替她別到耳后，“總是因為我的事麻煩你?！被丶疫^年她為了大哥大嫂的事忙還有周玲妹子來氣她，今天又是張芳，他想著要她過好日子，事實卻是給她帶來好多麻煩。蘇致遠的聲音沙啞著，眼神柔柔的，林雪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沉溺在這份溫情中。

    她笑笑，“說啥呢，咱兩夫妻說這些干什么？我之前作天作地你不也包容著我嗎？更何況今天這事和你有啥關(guān)系，正好碰上了不是。”其實林雪的第一反應(yīng)是看到張芳過著如今的日子他有愧，他生氣了，他要拋棄自己，那一瞬間她眼淚都快出來了，她就想著余下漫長的生命里沒有了這個人她可怎么過？

    這種想法很瓊瑤，很幼稚，不冷靜，不理智，可卻是她掩藏在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折射出她看似陽光灑脫性格下所有的自卑和軟弱。

    第15章 張芳

    兩口子過日子靠的不是愧疚，林雪拉緊蘇致遠的手，“只要你心里有我，別不要我就行?！?/br>
    蘇致遠就對著她笑了笑，說了聲，“好！”

    回到包間，張芳正在下鋪坐著，身上的大衣疊好放在一邊，搖桿兒挺得直直的，林雪看著都冷。張芳長得不錯，也算個清秀佳人，看見林雪進來，她神色有些復(fù)雜，卻很快調(diào)整好面部表情，大方一笑，“謝謝你們幫忙?！?/br>
    林雪沒說話把黑襖遞給她，看她換上這才開口，“不客氣?！?/br>
    上鋪的兩人已經(jīng)睡著了，包間頓時安靜下來，只能聽見細微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