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滾！”

    61、蓄水之秘 …

    葇兮一邊走著， 一邊構(gòu)思著越王頭問題的答案。不遠處，呂琇華正提著花籃甜甜地笑著。葇兮快步走上前去，看著空空的花籃，問道：“琇華，今日生意這么好， 這都賣完了?！?/br>
    “是啊，今天城里很熱鬧， 我順著人群來到這里，這里有個大戶人家辦喜事， 就把我的花全買走了， 還多給了錢?！爆L華舉著荷囊興奮地說道。

    葇兮背著琇華往城門口走去， 城門口依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看樣子還沒有征集到滿意的答案。

    琇華尚不足六歲， 瘦弱不堪， 面黃肌瘦，短褐上綴滿了布丁。她擠到布告前， 高聲喊道：“我想到答案了?！?/br>
    她身高不足以夠到布告，幾乎沒幾個瞧見她， 她又喊了幾遍， “我知道答案了， 我知道答案了！”

    “小娘子， 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來搗亂！”為首的一名差役厲聲喝道。

    琇華看了看不遠處的葇兮，見葇兮示意她別害怕。

    “王大， 你慌什么，英雄每多屠狗輩，智者常常是小子。你給個機會，聽聽人家小女娃怎么說。”另一面相和善的差役忙出來解圍，他無非是不想挫小孩子的面子，權(quán)當(dāng)聽個笑話解悶。

    那名喚作王大的不耐煩地說道：“神童我是見過，可你見過這般落魄的神童？”

    “人不可貌相，別欺負(fù)人家小孩子嘛！”

    王大身子往后傾，雙手抱在胸前叉著腰，“小孩，你說，說得不好，我……”

    “我若說得不對，自愿領(lǐng)板子！”

    葇兮教琇華這么說時，琇華忙不迭地?fù)u頭，葇兮說：“你要相信姊姊的答案。就算錯了，自有姊姊領(lǐng)罰。”

    琇華還是搖頭。

    “怕什么，姊姊也是練家子，有金剛護體，不怕板子的?！闭f罷，在地上連翻了兩個跟斗，待站定時，已是氣喘吁吁。在琇華看來，卻覺得葇兮非常厲害，自然同意下來。

    “越王頭長在海邊，果實落地最終需要生根發(fā)芽，若掉到茫茫大海里，需得飄到岸上才能入土生根，海水又咸又苦，人喝不得，植物種子自然也喝不得。我們平常若用鹽水澆灌莊稼，莊稼一定會燒苗渴死，是一樣的道理。所以越王頭想辦法蓄滿水分，是為了供養(yǎng)果實里頭的種子。”

    “胡說什么呢？越王頭還能想辦法不成？越王頭咋不上天呢！”王大喝道。

    “不想辦法的越王頭，只能在當(dāng)?shù)厣l(fā)芽，不能飄到海的另一邊，你們想，一個小小的海岸，哪能長那么多越王頭樹？只有肯想辦法的越王頭，才能擴張領(lǐng)土，枝繁葉茂，子孫昌盛。這正是：適者繁榮，不適者滅亡?！?/br>
    王大聽得一時有些糊涂，這時有個農(nóng)夫道：“是啊，這個女娃說的很有道理，不能因為人家是小孩子，就另眼相看啊?！彼徽f完，自有好幾人附和。

    有些農(nóng)婦哪里能辨出這個答案的對錯，只覺得小女孩膽識過人，勇氣可嘉，故而幫著說道：“是啊，答案對不對，得問問宮里頭才知道，豈是你們覺得沒道理就說沒道理，我們還偏覺得有道理！”

    圍觀人群七嘴八舌地看著眼前這個垂髫女童，有的露出贊嘆的眼神，“誰家的閨女，竟比小子還強十倍不止！我家若有這么個閨女，便是餓死也得栽培她！”

    兩名差役相視一眼，那名和藹的差役抱拳向?qū)m里的公公道：“勞煩著人去問問，這個答案是否正確。”

    反正跑腿的不是自己，為了在一幫民眾面前彰顯自己的善心，公公朝旁邊的太監(jiān)揮了揮手。

    蘭亭中，趙匡胤和趙文化正在下棋。聽完太監(jiān)報的答案，趙匡胤笑道：“卻也有些歪理，四郎，你怎么看？”

    文化眉頭一皺，“不蓄水的越王頭不能子孫昌盛，這句話聽起來可真是耳熟，難道是？”文化說著，想起了那日在白塘村與葇兮池邊長談。

    “是個垂髫女娃?！碧O(jiān)答道。

    “賞！”文化吩咐道。

    “我朝奇能異士還真多，先別管這答案到底對不對，不過一個小小孩童，竟能說出這番道理，著實不簡單，帶上來瞧瞧?！壁w匡胤道。

    琇華盈盈一拜，“兩位大官人萬福！”

    “什么大官人？要稱官家?！币慌缘奶O(jiān)忙糾正道。

    琇華倒是聽人說起過官家，但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茫然地看著座上之人。

    文化一眼認(rèn)出了琇華，驚呼道：“原來是你，那日我曾抱你回家過。這個問題是你想出來的嗎？”

    “不是，是那日的姊姊?！?/br>
    “長兄，是江家娘子，是和洞庭郡主一起想出以紙幣代替金銀銅鐵流通的那位娘子?！蔽幕忉尩?。

    趙匡胤想起來了，略帶疑惑地問道：“她自己怎么不來？”

    “姊姊說，她想讓我來領(lǐng)這份封賞。”

    葇兮想出答案之際，自是希望得到官家的刮目相看，于是找了琇華替自己出面。一般人都不會相信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能想出來這樣的答案，自然會深加追問。

    趙匡胤如何看不出來葇兮的想法，他閱人無數(shù)，慧眼如炬，早在看葇兮第一眼時，便知她并非安分之人，也早就看出來她對清漪有所圖謀。當(dāng)下，他讓琇華領(lǐng)回了賞賜，并無其余吩咐。

    62、醋意來襲 …

    作者有話要說：  都看到這兒了，撒個花唄葇兮心中甚是思念趙文化， 終究割舍不下，又搬回了相府。

    西宮一早來了人，稱小符后重病，意欲傳喚落紅，落紅心急火燎地入宮， 清漪平日里得了小符后不少照顧，自然也跟著進了宮， 葇兮相思情切，也跟著一起去了。

    才下了轎子， 便見趙文化也在宮里。

    落紅道：“郡主， 符太后娘娘感染的是疫喉痧， 是疫癥，郡主大婚在即， 實在不宜隨我前往。”

    趙文化聞得此言， 笑道：“郡主，我們又見面了！嬤嬤且快些去吧， 我與郡主閑敘幾句?！?/br>
    落紅匆匆行了一禮，急忙朝西宮方向走去。

    三人互相見了禮。葇兮抬頭看了看文化， 他看清漪的眼神充滿了熟悉， 眉眼間充滿了笑意， 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而看自己的時候，則有些拘束。

    “葇娘，好久不見了， 可還好？”文化問道。

    “很好?！比|兮有些局促不安地別過腦袋，不敢直視文化的雙眼。

    “原來越王頭的答案是你想出來的，我一聽琇華說起，就覺得是你，果不其然！你們兩個真是奇女子！”

    清漪并不知情，“什么答案？葇兮，你想出答案了？是什么？”

    葇兮道向清漪：“海水太咸，越王頭之所以蓄了那么多水，是因為要供給種子發(fā)芽所需?！?/br>
    “原來如此！葇兮，你真聰明！你常跟我說這世間適者繁榮，不適者滅亡的故事，可惜我竟不能舉一反三。”適者繁榮，不適者滅亡這九個字葇兮時常說起，也給清漪舉過不少例子，故而清漪一聽，就立即心領(lǐng)神會。

    這九個字，原是江奉宣生前常在嘴邊念叨的話語，葇兮自小就耳熟能詳。后來又在祁山待了許久，想起父親那套理論，再加上何郎中傳授的學(xué)識，早已融會貫通，心中琢磨出一些想法。有時見了生活中的實例，也常說給清漪聽。

    文化不由得再次心生佩服，“上次葇娘還跟我說，適者繁榮，不適者滅亡的理論是與郡主一同探討出來的。想來葇娘對你真是好，連腹中的學(xué)識也不忘你這一份?！?/br>
    葇兮許是好幾月不曾見到文化，日思夜想，如今見了，心中陡然有些不安。故而提醒道：“清漪，我們該去看符后娘娘了?！?/br>
    “你也要去嗎？你不認(rèn)識娘娘啊，再說，你不是說今天打算來宮里看書的嗎？”清漪問道。

    葇兮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文化道：“說起看書，我最近看了《南方草木狀》和《救荒紀(jì)》，有很多內(nèi)容還不曾看明白，請葇娘指點一二。”

    清漪道：“如此甚好，那我先去看望娘娘了?！?/br>
    葇兮見清漪和杜鵑走后，心亂如麻，使勁地攥著拳頭。

    “葇娘，請！”

    葇兮只好同趙文化往汲英樓走去。

    “你似乎有什么心事？”文化見葇兮今日有些失態(tài)，故而問道。

    “不是什么要緊的事，讓官人cao心了?！?/br>
    今日清漪進宮，分明是來探小符后的病情，怎么趙文化這么巧也會進宮？巧合的次數(shù)未免也太多了些。葇兮心中起了疑，卻不敢問，換作最初，她還可以抱著為好友婚事?lián)鷳n的態(tài)度詢問一番，可如今又怎好意思開口。葇兮想起清漪，頓時有些醋意涌上心頭，怎么什么好事都攤到她頭上了！

    趙匡胤著人來請清漪到大慶殿一敘。

    清漪請過萬福后，趙匡胤讓她起身，又命人送上了各色釵環(huán)。

    “清漪，你真是個好孩子，我一直把你當(dāng)女兒看，我倒是福薄，生的女兒沒有一個比得上你。如卿佳人，世間罕有，我一直在想，世間什么樣的男子才配得上你?！?/br>
    清漪聽著這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正在想著應(yīng)對之語，趙匡胤卻繼續(xù)說著，“莒國公的蘇大官人，也是個上進的孩子，為人卻總有些遲鈍，不通風(fēng)月，我擔(dān)心他配不上你?！?/br>
    “官家哪里話？”

    “你跟著他，將來會受委屈的。”

    清漪見趙匡胤貶損她的未婚夫，心中很是不滿，“能有什么委屈？這整座汴京城里，敢在眾人面前立誓終身不納妾的又有幾人？”

    “這說明他不近女色?！?/br>
    荒謬！清漪一時無言以對，“我與云起訂婚都兩年了，好端端的，官家怎么在這個時候跟我說起這個？”

    “就因為你婚期在即，才叫我牽掛，你不僅是上天給我派來的福星，還是一顆智多星。那蘇云起是塊木頭，對功名過于看重，我真不舍得你嫁去莒國公府后，免得日日垂影自憐?！?/br>
    “官家，兩情相悅，各有不同。有人朝朝暮暮日日廝守，有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有人相夫教子，有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云起雖醉心于學(xué)業(yè)和功名為重，未見得就對我不上心，我自己甘之如飴。”

    趙匡胤直截了當(dāng)，“我問你，比之蘇云起，趙文化如何？”

    清漪聞言，錯愕了幾息，“官家何出此言？”

    “你只管作答就好?！?/br>
    “比不上?！?/br>
    63、汴京秋狩 …

    作者有話要說：  花都不肯撒（ v？v ）

    今年的秋天來得格外早， 其實不止今年，近些年來，天氣都有些反常，夏季不再那么熱，冬季時常大雪封山。

    七月底， 汴京的暑氣消散了大半，皇家一年一度的秋狩拉開了帷幕。

    因著戰(zhàn)亂未停， 一切從簡。此次涉獵，所邀請官員不過三十來人， 官員攜帶的家眷和家丁人數(shù)也不多， 加上宮里帶人的侍衛(wèi)宮人， 總共才兩百多人。獵場也是汴京城郊普通的山頭，不過是臨時勘察了下， 再放入一些飼養(yǎng)的獵物以供百官娛樂。

    清漪跨馬上身， 葇兮有些羨慕地看著清漪，朝她揮手告別。葇兮雖也騎過幾次馬， 終究身子骨不如清漪好，膽量也有限， 自然不能騎馬在獵場馳騁。

    待清漪走后， 葇兮若有所思地低頭往帳篷走去。剛走不到幾步， 身子被人提了起來， 待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坐在馬背上。回頭一看，見是清漪， 心中又驚又怕。

    “放心，我會騎慢點，不會摔著你。這次涉獵之后，我就該嫁人了，以后我作為人/妻，可就沒有這樣的機會策馬奔騰了。也不知，你的良人在何處?！鼻邃粽f完之后，縱馬前行。

    葇兮哪會信不過清漪，不過坐在馬背上還是有些不安。風(fēng)吹起她耳畔的碎發(fā)，蓋住了她的雙眼，迷離中，見文化超了清漪的馬。她看著那挺拔修長玉樹臨風(fēng)的背影，有些失落。

    “這廝！敢超我的馬，葇兮，坐穩(wěn)了，我要追上他！”

    話落，清漪陡然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