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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湘楚雙釵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為什么呀?我不能去雁府找你嗎?”

    “你……你不介意雁乙兄喜新厭舊嗎?”

    “噢,你說他!”清漪恍然大悟道,“也沒什么吧,瀟湘郡主那樣天仙般的人物,當今圣上閱人無數(shù),也能被她迷住。我聽她說,晉王殿下也對她垂涎三尺,我想了想,輸給她我也是心服口服?!鳖D了頓,又補充道,“至于雁乙兄,他也是個很好的人,當年對我很好,我不會怪他的。”

    葇兮心里打定了一番主意,“你跟他曾有婚約,我擔心你再去雁府找我的話,別人會說三道四,影響你清譽?!?/br>
    清漪顯然對這些事毫不放在心上,又唯恐逆了葇兮這片心意,“那,以后你可要勤些來找我?!?/br>
    “愿我兄長早日攢夠銀錢,他處另買別院,等搬出雁府,你無聊的時候就可以主動來找我玩了。到時候,我讓兄長買相府附近的宅院,這樣,我們就隨時隨刻能見面了,也能互相交流師父生前的學(xué)識!對了,你可有留意到,相府周邊有什么小戶的宅子?”

    “不如你搬來相府跟我一同居住吧!父親說,你在他門下受教的時日長些,讓我多向你請教呢!”

    葇兮說了半晌,見清漪終于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喜上眉梢,立即答應(yīng)下來。若自己能攀上相府,雁府的怪罪又算得了什么!

    回到雁府,葇兮與奉氏說了搬家之事。奉氏叮囑她讓清漪為楚翹謀份差事,葇兮應(yīng)允下來。

    奉氏道,“清漪可曾說了親?”

    “不曾?!?/br>
    “我看,她跟楚翹倒是蠻般配的,郎才女貌,你跟清漪又是好朋友,你去幫你兄長說合一番?!狈钍想p眼含笑,對清漪很是喜歡。

    “阿娘,你莫要說笑了,清漪和兄長哪里般配了?一個是相府義女,當今圣上的忘年交,一個是白屋寒門的落第秀才,阿娘,你怎生如此荒誕!”

    “你這孩子,沒聽過七仙女與董永的故事么?再說了,相府義女,義者,假也,你爹爹當年也當過九品執(zhí)筆官,咱家只是家道中落。那何樰還跟你爹爹是同門,說來也是門當戶對,你爹爹當年若沒有那番變故,遲早也會當大官!”

    葇兮覺得奉氏有點不堪理喻,也深知改變不了她的想法,便只好另尋說法,“阿娘,你不恨何相了嗎?”

    “他人都死了,我也沒什么可恨的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你兄妹二人的婚事,你去問問清漪的意思?!?/br>
    “好吧,我去問問?!比|兮見奉氏如此執(zhí)著,只好虛應(yīng)下來。

    “清漪早年和你表哥同出同入,怕是早已失了身子,難不成還想嫁入大戶人家?那些當官的可講究了,誰家會娶個婦人進門!”

    “阿娘,你亂說什么!清漪怎么和雁乙兄同出同入了?”葇兮辯白道。

    “你知道什么,有美人在懷,你表哥又豈會不為所動!”

    葇兮不再接話,心里細數(shù)奉氏最大的幾個毛病。一是覺得男人都好色,從小,但凡有男子接近自己,無論是問路的,亦或是父親生前的同窗,奉氏都會叮囑自己小心些,生怕那人把自己□□了。二是覺得有錢人都不是好人,奉氏總是在家數(shù)落各種達官顯貴,甚至是里長和秀嬸這些鄉(xiāng)紳們。三是覺得所有人都虧欠自己,奉氏總對葇兮愛答不理,多半覺得自己為了拉扯一雙兒女耗盡了畢生心血,此外,奉氏甚至對親meimei頗有怨言,嫌她接濟太少。

    尋了個日子,葇兮便搬進了相府瀲滟居,與清漪同出同入,清漪指派了黃鸝貼身伺候。而楚翹也在清漪的幫助下謀了個從九品散官,江家便從雁府搬了出來,另立門戶。

    33、公府云起 …

    這日, 葇兮與清漪在長安街閑逛,一位弱冠男子牽著馬與清漪擦肩而過,二人同時回頭。那男子拉住韁繩,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頓覺得她面如五月里的雨后出荷, 白凈的臉頰鉛華不染,一雙濃淡適宜的秀眉下, 眼睛純澈如水,左右各有一條細辮子垂落在胸前, 頭上珠翠全無, 脖子上一個瓔珞銀項圈, 氣質(zhì)與眾各別,“這位娘子好生面熟?!蹦悄凶用摽诙?。

    “我瞧著官人也覺得面善?!鼻邃艋氐?。

    “娘子可是相府的清漪?”何清漪, 河水清且漣猗, 果真人如其名,男子心說道。

    “官人可是當朝狀元蘇云起?”清漪出入宮門多時, 早就聽說汴京城的蘇府有一位一表人才的少年才俊,此人文武雙全, 謙謙君子。

    葇兮被這番對話驚得一愣一愣的, 抬頭瞥見那少年目光灼灼, 知道自己此時十分礙事, 便知趣地道,“清漪,來日方長, 今日我就先回去了?!?/br>
    蘇云起對身旁家丁道,“正賢,你去送送這位娘子。”

    葇兮也不推辭,向云起福了身告退??匆娔巧倌昝佳坶g的柔情蜜意,再次感嘆清漪命途順暢。

    當晚,葇兮等到子時,仍不見清漪回府,她乏得很便去歇了。

    葇兮睡下不久后,清漪回到瀲滟居,想著與云起秉燭夜談的場景,激動地手舞足蹈,本想著與葇兮分享一番,卻見她已沉沉睡去。此時,四更天的梆子聲響起,清漪這才知道已經(jīng)是深夜。等褪去衣物躺到床上,卻輾轉(zhuǎn)睡不著,于是只好來到屋外練起劍來。練了許久,天還沒亮,便又去研磨,提筆寫下:云中鴻雁寄錦書,水有魚銜尺素來。寫完后,便把這句詩壓在葇兮每日都看的那本《花間集》下。

    隔日清晨,有人來相府找葇兮。葇兮看了看在床上酣睡的清漪,便出了門去。

    “江家娘子,奴是莒國公府上的正婉,奴家官人蘇云起有事求于你。他此刻正在長安街上的石門橋下。”

    葇兮自然是知道蘇云起所為何事,只是,托正婉前來一敘便可,又何需面談,“勞煩meimei帶路?!?/br>
    石門橋下,云起的臉上藏不住的笑意,見了葇兮前來,忙迎上去,“夏日炎炎,勞娘子出來相見,云起真是過意不去。”

    “官人客氣了,你找我前來,可是要打聽清漪的喜好?”

    “不,她的喜好我已經(jīng)打聽過了?!痹破鹋d奮地有些臉紅,今日一早,他便托人去清漪常去的飯店問過,也親自問過了許相。“我對清漪一見鐘情,昨夜一番長談,云起心中已認定非她不娶,只是,不知清漪是否愿意?!?/br>
    葇兮心想,這等閨中心事,想來清漪必會有所隱瞞,便道,“這個簡單,你只需送些禮物給她,我便可以幫你猜到她的心思。”平常,清漪若得了什么東西,必定會分她一半,但如果是心上人送的,清漪必然會留著。

    待與清漪云起二人分別,葇兮心中泛起淡淡的傷感。清漪和何郎中雖對自己有恩,然而如今清漪好事連連,葇兮心中頗有些嫉妒。

    “錦繡河山,何年何人共比肩?”葇兮喃喃自語道。

    葇兮雖然長得不怎么出眾,但正是十八歲的年紀,亭亭玉立,跟洞庭郡主出入多次之后,便有媒人登門求娶。

    其中,有一人是楚翹的同僚,年歲相當,模樣也中正,奉氏很是喜歡,力勸葇兮應(yīng)下來。葇兮百般推辭,奉氏仍舊不依不饒。

    “阿娘,楚翹娶媳婦,你敢盯上洞庭郡主,怎么到了我嫁人,區(qū)區(qū)一個從九品的散官你也看得上眼?”葇兮氣不過,與奉氏爭執(zhí)起來。

    “現(xiàn)在是從九品,哪天鴻運來了,就是從六品了,為娘覺得那個官人還不錯,眉清目秀的,還是家中獨苗,他們家有田有地,還有好幾個三進三出的莊子,你嫁過去,將來整個家都是你的!”

    “阿娘,你再敢不經(jīng)過我同意,肆意收下他人的禮品,休怪我以后不回這個家門!”葇兮氣急敗壞道,“你簡直太沒出息了!你可知道,鄭修鄭官人的父親是當朝四品官,他如今對我殷勤得很。”

    “鄭官人是庶出不說,將來能分走家中多少財產(chǎn),再說了,人家出身顯赫,會明媒正娶你嗎?你不照鏡子瞧瞧,自己一沒美貌,二沒有那些閨門之秀知書達理,人家憑什么會要你?”

    葇兮冷哼了一聲,“我寧愿去鄭官人家做小妾,有朝一日取鄭大娘子而代之,我也不愿意嫁給區(qū)區(qū)一個從九品散官!”

    “就憑你,你倒是長本事了!”

    “是的,我本事比你大得多!”說罷,葇兮奪門而出。

    鄭修今年十九,為正六品上昭武副尉,其父官至從四品上宣威將軍,鄭修長得器宇不凡,他頗通文墨,談吐風(fēng)雅。雖然是庶出,但娘舅家實力雄厚。在所有親近葇兮的男子中,算是最拔尖的,唯一的遺憾是,葇兮并未對其動心。

    細數(shù)歷來女子寫心上人的詩詞,莫不翹首以盼,日思夜想。雖然鄭修的出身配葇兮綽綽有余,鄭修其人也算是汴京城有口皆碑的少年才俊,然而葇兮從未有過想要親近鄭修的意圖。

    哎,像我這樣無才無貌無家世的女子,此生只怕要仰望清漪一輩子了,葇兮嘆了口氣。

    待回到相府時,只見清漪正在院子里蕩秋千,看起來心情大好的樣子,但清漪一向都這么自得其樂,誰知道是不是與云起有關(guān)。想到這里,葇兮朝清漪身后走去。

    “清漪,我問你,你昨晚……”葇兮還沒說完,便被清漪打斷道,“葇兮,你可回來了,今日云起送來好多禮物,你快來看看!”說罷,清漪下了秋千架,將葇兮拉到屋子里。

    只見屋內(nèi)的岸幾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盒。

    清漪先是拿起一套頭面,盒子里放著三支發(fā)梳,玉釵一對,玉步搖一對,“葇兮,云起著人送來了兩套頭面,這套是粉色的,是你喜歡的顏色,還有一套是水綠色的,正好是我喜歡的顏色?!闭f罷,清漪又打開了另一個盒子。

    “這里有荷香齋的糕點,是我們楚人在汴京城開的店,你一向喜愛蓮子,這種蓮子糕你一定也喜歡!”清漪又打開了另一個糕點盒,清漪和葇兮對食物有各自的偏好,唯一的交集便是蓮子,清漪喜食苦澀之物,而葇兮恰巧也對荷花情有獨鐘,每次聽見有人用“出水芙蓉”來贊美清漪,葇兮都會有淡淡的失落。

    “這里有四匹布料,浣花錦和流水錦適合你,竹錦和云錦適合我?!?/br>
    “還有大大小小的珍珠珊瑚,釵環(huán)釧鐲,還有很多胭脂香粉,我一向都不用這些,我也不會選,你先挑!”清漪此刻燦若桃李。

    當著葇兮的面清點完所有禮物后,清漪拉著葇兮的雙手,“葇兮,你知道嗎?我昨晚與云起聊了好久,從名山大川聊到蘇州園林,從三國聊到魏晉,一直聊到四更天才回來呢,我好喜歡他,我好想嫁進蘇府去!”

    看著清漪閃著光亮的雙眼,這種神情之前在雁府從未有過,葇兮知她這次已動情,想到清漪連心上人的禮物都要分自己一半,頓時感動得鼻子有些發(fā)酸?!斑@般沒羞沒臊,也不怕被人聽了去,到時全京城都知道你想嫁人了?!?/br>
    清漪有點微嗔,“我昨晚就寫了字條告訴你,想著你一早起來就能看見,誰知道你今日卻沒看書?!?/br>
    “真是對不起,一大早,我便被你的心上人叫去問話了?!?/br>
    “啊?那廝都問了你啥?”

    “他說看上你了,想問問我郎有情,妾是否有意?!?/br>
    “那你怎么說?”

    “我當時又不知道,自然是沒說什么,不過,我現(xiàn)在可以去回話了?!?/br>
    “那你快回給他,快去快去!”清漪催促道。

    第二日,云起的叔父蘇禹玨上朝時,向當今圣上請求將清漪賜婚給他的侄子。許相答應(yīng)下來,云起的父親蘇禹珪生前為漢相,清漪的父親生前為楚相,二人若能結(jié)連理,必能成為一段一門雙相的佳話。趙匡胤也十分喜歡這個年輕人,自然是揮筆同意?!斑@丫頭伶俐得很,又于朕有救命之恩,挑個良辰吉日封為郡主,然后抬進你們蘇府去!至于封號……”趙匡胤略一沉吟,想起清漪那雙澄澈的眼睛,正如古詩所云,遙望洞庭山水色,白銀盤里一青螺?!熬陀枚赐グ??!?/br>
    賜婚的事不多久傳遍了皇宮內(nèi)外,初塵打發(fā)了人去請清漪入宮相敘。

    親姊妹重逢,四目相瞪。

    初塵先破了這份尷尬,“meimei馬上就要嫁人了,父母親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欣喜!”然后從踏莎手上接過一個錦盒,“這是姊姊的一番心意?!?/br>
    “無功不受祿,怎敢受此大禮?”清漪冷冷地譏笑道。

    “一家姊妹,說話別這么生分,父親臨終前說過希望咱倆相互扶持。”

    “父親是說過這話,但他沒說,你可以盜取我的詩詞。”

    “meimei,不過一首詩而已,你怎么如此小題大做?我可是你親姊姊。難道,你還在氣我搶走驚寒?首先,我不知道你與驚寒已有白首之約;其次,你如今覓得如意夫婿,不比驚寒強百倍?”

    “如此說來,我應(yīng)該謝謝你?”

    “你果真介懷的是此事。我也沒說你要謝我,但是蘇官人比起驚寒,孰優(yōu)孰劣,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

    “簡直荒謬!此事暫且不提,單說你盜詩。你可是赫赫有名的楚國第一才女,是與南唐當今國主斗過詩的江畔芙蓉,是楚王御筆親封的瀟湘郡主?!?/br>
    初塵道:“我只是覺得你那首詩不錯?!?/br>
    “說起來,我對詩詞并不熱心,但我一想到,瀟湘郡主名不符其實。這些年來,我就沒見你寫過一首詩。你當初的才名怎么傳出去的?莫非江郎才盡?還是說,有人為你代筆?是父親?不,你在楚國膾炙人口的那些詩作,何其婉約秀麗,豈是父親那樣的男子能寫出來的?”

    “不過一首詩而已,你也太小氣了,不如現(xiàn)在就去找宋皇說清楚,說我盜了你的詩!”

    清漪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眼初塵手里拿著的錦盒,“你好自為之吧,告辭!”

    34、茅塞頓開 …

    自從清漪被圣上賜婚后, 葇兮心中便有些著急。如今,自己已經(jīng)十八歲,雖說是正當齡,然而大好年華容易過,歲月從來不饒人。葇兮攬鏡自顧, 一張算不得十分精致卻也有幾分動人的臉,皮膚緊致有彈力。若是像清漪一樣, 被高門認作義女,亦或是得圣上垂青封個縣主, 此生便容易得多。葇兮嘆了口氣, 家里只有個愚頑不化的母親和一個胸無大志的兄長, 不能給自己帶來半點助力。

    這日,葇兮來找清漪, 見橫波也在瀲滟居內(nèi), 心底不免又涌起一陣惆悵。清漪這樣的好相貌,自然是承襲了她的母親。且這位水姨母極好的性子, 有種超脫物外的心扉,怨不得清漪也總有些許與世無爭淡泊名利無欲則剛的情懷, 而自己則一門心思想往上爬卻不得其法。

    “水姨母。”葇兮上前福身, 清漪見葇兮來了, 便說要親自拿些糕點去。

    “快過來坐, 葇兮?!睓M波將旁邊的繡墩往自己身旁挪了挪。

    葇兮靠近橫波坐下,如此近的距離,越發(fā)覺得水姨母長得驚為天人, 心中暗想,爹爹當年也應(yīng)曾是謫仙般的人物,只可惜后來那般魯莽,自毀了前程。“姨母,我真是羨慕清漪有你這樣的母親。”

    橫波將葇兮攬入懷中,溫柔地笑道,“你也是我的女兒呀!”

    葇兮吮吸著橫波身上傳來花草的氣息,“姨母,你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而我爹爹他,吃喝嫖賭無所不沾,為何你會?”

    橫波嫣然一笑,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你說的這個人,我又不認識?!?/br>
    是啊,橫波認識在湘江邊認識的寒衣少年,雖然心高氣傲,但是卻也有著與眾不同的才華與風(fēng)采,身上似乎不曾沾染人間煙火,遺世而獨立。后來那個吃喝嫖賭的江奉宣,橫波的確不認得。葇兮聽懂了橫波的話語,當下一陣沉默。

    良久,葇兮開口問道,“姨母,郎中是我見過的天底下最優(yōu)秀的男子,為何你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