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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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張仲和是今年才考中秀才的,先前就讀的私塾已經(jīng)不合適,半年前就退了,在家自學(xué),又忙著新婚,同窗來往有些疏遠(yuǎn)?!?/br> “秀才?”劉大人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了關(guān)鍵,問道:“那張家是怎么打算的,張仲和計劃在哪里繼續(xù)求學(xué)?他還年輕,總不會不考了吧?” “這……”這師爺怎么知道,與案情無關(guān),他關(guān)心一個小秀才的前程做什么?!按笕怂∽?,是在下疏漏,明日便去盤問。” “嗯,再問一問當(dāng)日和張伯海一同出游的學(xué)子,重點問張伯海和張仲和的兄弟關(guān)系,再查一查張伯海是否有中途脫身的時間。本府總覺得哪里不對,可一時又想不起來?!眲⒋笕巳嘀夹?,他直覺自己正在靠近真相。 第221章 老太太 只要政治清明, 個人很難與國家機(jī)器對抗。 張家乃是寒門新榮之家, 顯貴從張遼一人起。或者說, 在京城這至尊至貴之地, 張遼的存在也不過堪堪進(jìn)入官僚階層, 可輕蔑的稱為:一小吏爾。 張遼入獄、張伯海入獄、張仲和喪命、張光宗昏睡在惠民堂, 張家的男人沒一個走脫。張楊氏還在大牢等待最后的程序,張白氏已被娘家接回,張孟氏就是掀起這場軒然大波的主事者, 張家的女人也都無一自由。在這樣的情況下, 張家已呈樹倒猢猻散之勢, 若非官府圍了張宅, 那些仆役, 恐怕早就卷款私逃了。 如今主動權(quán), 牢牢掌握在劉大人手里。 第二天,收在惠民堂的衙役來報,張光宗醒了。一個有殺人嫌疑的八九歲小孩兒,劉大人不屑為難, 著人帶他來府衙, 并叮囑大夫隨行。 張光宗身為官宦子弟,以往在家也是萬千嬌寵之人,只這短短一月時間, 就瘦得臉頰凹陷,面色發(fā)黃,只有手掌白皙, 手背略有rou窩,圓潤可愛,依稀可窺見當(dāng)初的嬌寵生活。 “張光宗,說吧!”劉大人端坐高堂,冷聲道。 “大人……我,不是我殺了二叔,不是我!”張光宗掙扎著從軟凳上滑下來,跪在地上,一邊抽泣,一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二叔和我在花園玩兒,我的毽子被拋到了假山上。我想去拿回來,二叔看見了想幫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假山那么小,我沒踩穩(wěn),就把二叔踢了下去。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張光宗詳敘了一遍當(dāng)初自己不小心把毽子踢上假山、偶遇二叔、不小心踹倒了他。一段話強調(diào)三五次自己的無心,語無倫次,慌張至極。 “怎么讓你二叔給你撿毽子,下人呢?” “我……我不敢讓下人跟著,爹娘不許我玩兒毽子,說那是玩物喪志,只有二叔愿意陪我玩兒?!睆埞庾谇由目戳艘谎蹌⒋笕?。 “你把你二叔踢下去之后呢?” “我跑了,我太害怕了……可我只跑到了圓拱門就碰上了爹爹,爹爹說會找人去救二叔的。我真的不知道二叔會死,真的!” “你確定你二叔摔下去之后還活著嗎?” “二叔的手在動,他還喊過我。我拉不起他的,我拉不起來的!我不是故意的,大人,求您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睆埞庾诓虐司艢q,甚至不能理解死亡的含義。他被這些日子祖父、父母的反應(yīng)嚇怕了,他下意識明白這是一件非常嚴(yán)重的事情,可到底為什么嚴(yán)重、嚴(yán)重在哪里,他一概不能理解。他以為這是逃學(xué)之類的讓家人非常生氣的事情,只要求得“原諒”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 “你還向誰求救過?” “求過爹爹和娘親?!?/br> “只有你爹娘嗎?” “嗯!”張光宗點頭,淚珠滑落腮幫,茫然不知所措。 “你爹娘還教過你什么?” “哭!娘說哭,讓我跪著哭,不能說見過二叔。爹爹和祖父都說是二叔自己摔下去的,不關(guān)我的事。大人,光宗不是故意的,光宗聽得祖父、爹娘的話,您原諒光宗好不好?”張光宗仰著頭問道。 “你不是說只告訴過爹娘嗎?怎么還要聽祖父的話?” “祖父也知道,大人們都知道的……” “本官也知道了,你回惠民堂養(yǎng)病吧?!眲⒋笕藫]手,讓衙役和大夫送他回去。 “大人,大人,我能見見爹娘嗎?祖父和祖母能見嗎?”張光宗跪著爬了幾步,就要去拉劉大人的下擺。 劉大人快步退開,讓人趕緊送他走了。 待問過張光宗之后,師爺嘆道:“張光宗也是可憐。一時失手,別說孩子,就是成人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能及時叫人求救,已是彌補。誰知遇上了這般狠心的兄長,定要至張仲和于死地。這張孟氏狀告還真沒告錯,張伯海的確有罪?!?/br> 劉大人看了自己的師爺一眼,十分嫌棄道:“再審一審當(dāng)初的仆役,看能否與張光宗這番說辭合得上。若是能找到他的奶嬤嬤就更好了,已經(jīng)找了近一個月,怎么還沒找到?” “大人寬心,下面人一直奮力不歇,想必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睅煚斚劝参縿⒋笕耍值溃骸按笕司共幌嘈艔埞庾趩??一個八歲小兒,不會說謊吧?” “我等辦案之人,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年幼犯案,難道不曾有嗎?查驗證詞,不看年齡大小,只看情理是否合宜,諸多證詞是否有沖突。”劉大人正色道。 “大人謹(jǐn)慎持重,小人不及?!睅煚敼韲@服。 劉大人向來如此,在柳娘告狀的時候,他不也沒排出柳娘苦rou計誣陷的可能嗎? 經(jīng)過比對證詞,現(xiàn)有的仆役證詞與張光宗的證詞并無沖突,可也不能直接證明張光宗沒有說謊。關(guān)鍵證人奶嬤嬤不在,這案情難以辦成鐵案。 “再等一等,張遼寧愿吐血暈倒,也不愿馬上簽字畫押。有其父必有其子,張伯海想必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等人證物證齊備,再行過堂。”劉大人吩咐師爺?shù)溃骸敖腥硕⒕o了惠民堂。張遼在的時候,張光宗一直昏睡高燒不退,別讓心懷叵測之人傷了張光宗這個人證。” “是,大人放心?!睅煚敼笆直WC,心中忍不住長嘆。雖常年與犯罪打交道,可這種骨rou相殘的人倫大案,終究讓人嘆息。 從牢中醒來張遼冷著一張臉,坐在干草上沉思。他以為自己不認(rèn)罪畫押,又還是官身,怎么也會有客房客院的待遇,沒想到劉大人如此不顧同僚情義。這可怎么好,一旦關(guān)在牢中,外面的事情,就難以把持了。外人都猜張遼是故意裝暈,天知道張遼是真暈了!計劃泡湯,家族子嗣快成泡影,他怎么能不傷心暈倒。 與劉大人腹誹的不同,劉大人認(rèn)為張遼等人案發(fā)之后四處做手腳,簡直是自投羅網(wǎng)、愚不可及。對張遼而言,那些疏漏若不堵上,就是坐困愁城、坐等落難。 張遼進(jìn)了大獄,也在思考怎樣能與外面聯(lián)系上,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后手有用。張遼雖不才,依舊有從小一同長大的書童值得信奈,曾經(jīng)的書童早已充任管家,他應(yīng)當(dāng)能幫自己渡過難關(guān)。 諷刺的是,張遼寄托最后希望的官家和此案最關(guān)鍵的證人奶嬤嬤,此時居然坐在一起。 京郊,荒院。 這里是管家找到的廢棄宅院,主屋勉強可遮風(fēng)擋雨,這一月來,奶嬤嬤一家就在這里躲避。張家雖是小門小戶,但廟小妖風(fēng)大,能做張家獨苗的奶嬤嬤,這位奶嬤嬤在張家的下人中,也是一號人物了。 “周叔,現(xiàn)在怎么辦?”奶嬤嬤的丈夫問道。他的父親與周管家曾經(jīng)同為張遼小廝,可惜他父親早亡,在張宅中,他也一直受周管家照顧,兩家人親密如同一家。出事之后,張遼令周管家處置好知情的小廝和奶嬤嬤。周管家回稟張遼,小廝掉落護(hù)城河,奶嬤嬤一家發(fā)賣去了礦山,命不長久。 可實際上,周管家卻把奶嬤嬤一家安置在京郊荒院,準(zhǔn)備等風(fēng)頭過去,再安排跑路。 “老爺也被關(guān)了進(jìn)去,張家真的要完了。”周管家捋著胡須道:“讓老夫想想,下一步該怎么走?” 奶嬤嬤依偎在丈夫身邊,摟著兒子啼哭不已。她的兒子才九歲,與張光宗年紀(jì)相仿,已經(jīng)在這荒院中待了一個月了,臉都凹進(jìn)去了。他們?nèi)币律偈?,此時又正是寒冬。開始,他們晚上不敢燒火,免得引人注意。在這荒院之中,穿多少衣裳都不暖和?,F(xiàn)在尋了些黑布把門窗封死,在這屋里白天都必須點燈,陰影重重之下,人都活在黑暗地獄一般,壓抑得緊。 “這可怎么辦?太太怎么這般狠心?這是要讓張家分崩離析啊!”奶嬤嬤不禁哭道。 周管家兀得扯斷幾根胡須,一句漫不經(jīng)心的話卻讓周管家下定決心道:“不躲了,我們?nèi)ス俑允装桑≌諏嵳f,老爺想賣你們到礦山上,老夫礙于往日情義,偷偷藏下你們,后來聽說主家犯了大案,不敢再躲,特去自首?!弊盍私饫蠣?shù)木褪翘@個枕邊人,若是張家從內(nèi)部分崩離析,那就真的沒救了。 “可……可……我們這般會不會算成逃奴?若是老爺被營救出來,我們可活不成了?官老爺哪兒那么容易下大獄,京里好多官兒都是進(jìn)去幾年又出來了。若是老爺有出來第一天,我們……”奶嬤嬤的丈夫越說越害怕,不敢和主家作對。 “奴告主,有理也要杖五十啊!”奶嬤嬤補充道。 “又不是讓我們?nèi)ジ鏍?,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敝芄芗蚁雭硐?,道:“要不我們裝作無意被村民發(fā)現(xiàn),報到府衙之后,就能把真相說出來了。孫少爺并未殺人,是大爺殺人,老爺知道后幫著收尾的。主家出了命案,我們做奴才的不能首告,但若是官府盤問,也必須實話實說。況且我們是受迫害在先……對我們是受迫害的!若是大人問起來,就說我們開始躲的是老爺,后來忠義兩難全,不敢叛主,才沒及時投案的?!?/br> “我們并未參與其中,只是湊巧知道真相而已。這樣應(yīng)該不是死罪吧?只要能活,又怕什么呢?都是奴仆,再發(fā)賣一次而已?!蹦虌邒叩恼煞蛞彩莻€能拿主意的,“這荒院躲不了多久,與其做個沒有身份逃奴,不如主動投案?!?/br> 周管家又捋著胡子沉吟半響,嘆道:“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br> 第222章 老太太 奴仆也是人, 為自己的利益著想太正常了。判斷出張家難以為繼, 周管家便帶著奶嬤嬤一家被官府發(fā)現(xiàn)了。忠仆之所以讓人傳唱, 不就是因為少見嗎?不幸的是, 張遼并沒有遇見忠仆。 有了關(guān)鍵人證的指認(rèn), 劉大人也能名正言順的提審張遼、張伯海父子了, 劉大人到現(xiàn)在也沒鬧明白動機(jī)。 “為什么?父母疼幺兒,二弟已是秀才,父親明年可升任五品, 國子監(jiān)的恩蔭名單想必也在他身上吧?誰還記得我是原配長子, 自古哪兒有后娘好心的?”張伯海破口大罵:“小小年紀(jì)仗著中了秀才就不尊重我這個大哥, 我才是原配長子, 張孟氏在我娘的牌位面前也是要執(zhí)妾禮的!” “荒唐!你們兄弟相差十多歲, 正該是你長兄如父做榜樣的時候, 怎么這般心胸狹窄。”十多年的差距,這幾乎是一代人了。張伯海若是娶妻早些,兒子能趕上張仲和的歲數(shù)!張伯海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張家的資源在兩兄弟身上完全沒有沖突。 “大人知道什么?我日日過的是什么煎熬日子!每日要聽父親數(shù)落我不如二弟, 繼母看我的眼神也和蛆蟲無異, 就連同窗都瞧不起我,與我結(jié)交不過想踩著我做梯子,結(jié)交少年秀才公罷了!哈哈哈, 誰還記得我也是少年進(jìn)學(xué)?都是些勢力小人,勢力小人!” “你犯事之后,你爹不還幫你善后嗎?雖是非不分, 不辨善惡,可對你并無慢待?。 眲⒋笕颂嵝训?。 “不過是逼于無奈罷了。他已經(jīng)沒了一個兒子,再報官殺我,就無人為他送終了!”張伯海哈哈大笑,不是自己行差踏錯,而是他們逼迫自己,不是自己的錯! 劉大人搖頭,一個讓嫉妒心蒙蔽的傻子,讀書讀迂了的丑陋之人。 張伯海讓嫉妒蒙了眼睛,張遼又是怎么干出幫大兒子清掃殺小兒子痕跡的?怎么忍心下手毒殺陪伴多年的妻子? “大人也是有妻有子之人,何不設(shè)身處地為我想一想。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多說無益,最重要的是把損失降到最低。老二已經(jīng)去了,難道還要搭上老大的性命嗎?誰都是老夫的骨rou,為了手心便剮去手背的rou,誰能不痛?老夫原本打算好了,讓大孫兒兼祧兩房,或者日后過繼一個孫子給老二,二房也就香火有繼了。誰知道這賤人,不安于室、妄行悖逆……” 得得得!即便是大人這樣慣與犯罪打交道的人,也受不了張家父子的神邏輯,倒是柳娘這個局中人,眉頭都不鄒一下的聽著這些誹謗,仿若無事人一般。 劉大人再次核查人證物證,謀/殺張仲和乃是嫉妒沖動殺/人,張伯海在與同窗聚會中受了刺激,回家剛好遇到張張和落水,于是起了歹念。張楊氏知情,并教導(dǎo)自己的兒子隱瞞真相。張遼更是幫助大兒子掃尾,企圖瞞天過海。毒殺張孟氏則是張遼一人所為,為了“保全大局”。張伯海和張楊氏知情,卻并未阻攔。 張家唯一置身事外的只有剛剛嫁進(jìn)去三個月張白氏了。張白氏也是倒了血霉,剛出嫁就是遇上這種事情,長舌婦該挑剔她的命格了。柳娘在案子完結(jié)之后,馬上遞上和離書,幫助白氏拉走嫁妝,恢復(fù)自由身,廖做補償。 吏部和都察院的批文已經(jīng)下來,張遼被剝奪官職和功名,案子進(jìn)入判決程序。 劉大人結(jié)案宣判,張遼流放崖州,張伯海斬立決,張楊氏囚一年,判與張伯海和離;張光宗無罪釋放,張孟氏與張遼被判和離,取回嫁妝。 張家奴仆除幫助看守汪澈妄圖殺人的那兩個獲罪外,其余人等都被集中發(fā)賣,并未苛責(zé)。 一場大案就此塵埃落定,京中關(guān)于張仲和案的討論并未消散,官場中人以此案為例,正在進(jìn)行一系列考證編纂。酒樓茶樓繼續(xù)熱鬧了三個月,人人都想從這樁熱鬧里找到自己的消遣。 無人關(guān)心一個老婦人去哪里了,連張光宗的去向也無人關(guān)心。 柳娘此時已經(jīng)三十八歲了,在這個平均年齡三十五歲的年代,足以自稱一聲“老身”。柳娘變賣了嫁妝產(chǎn)業(yè),依舊住在衙門旁邊的那個小院子里。辛虧自從開審之后,她就住在大牢,這個小院也沒引來太多人注意。 一個失子的老婦人,又遭遇丈夫毒殺這樣的慘劇,衙門的人也同情她,并不隨意泄露她的消息,讓柳娘總算有了安穩(wěn)日子可過。 結(jié)案之后,柳娘領(lǐng)了張仲和的尸身,寄放在寺院超度。馬上就是新年,初一的時候京城貴眷都要出門上香,寺院也不樂意接待這樣的晦氣事。柳娘只得草草超度完畢,將張仲和歸葬西山。因張仲和之故,引出了張遼、張伯海的一系列事情,老家族長已經(jīng)派人來發(fā)表斷絕關(guān)系的申明,并把他們這一支除族。 族人仿佛忘了當(dāng)初是怎樣巴結(jié)考上進(jìn)士的張遼的,現(xiàn)在落井下石不夠,還想搶占柳娘的嫁妝??上е豢戳镒〉倪@位置,就不敢放肆。柳娘一兩個小手段,逼得張家族人灰溜溜回了老家。 柳娘以為第一個死的人會是張伯海,可惜恰逢過年,年節(jié)下不殺生,春天萬物生長、順應(yīng)天時也不殺人。若是張伯海運氣好,趕上大赦,甚至能把死刑拖成長流。一個長痛一個短痛,也不知他盼哪一個。 沒想到第一個死的張家人是張光宗。消失在眾人視線中的張光宗被他的外家——楊家接了回去。新年還沒過完,張家角門就低調(diào)抬出了棺材,停靈柩于寺廟中,待官府驗看過,確認(rèn)是病亡后,依舊只能歸葬西山。 這兩叔侄也算有緣,張光宗乃是無意,可終究為自己的無意付出了代價。一個小孩子,楊家若是真想他死,哪里需要酷烈手段,只需不給他吃藥,自然就拖死了。 柳娘長吁一口氣,她的任務(wù)完成了。 自她過來之后,最難的不過是下定決心和逃出張家,這些對旁人而言很難,對她來說卻是易如反掌。這些日子柳娘只需沉默,事情已經(jīng)按她想要的方向發(fā)展。 柳娘上至帝王下至妓/女都做過了,此生也是奔四的人了,沒什么可折騰的,準(zhǔn)備就此消失在世人眼中,獨自去看看世間美景,也算為此生畫上圓滿句號了。 柳娘辭退了幫傭,收拾好行禮,小院卻迎來了不速之客,一對父子風(fēng)塵仆仆趕到她的院子。 “小妹!你受苦了!”來的是柳娘的娘家人,張遼之所以膽大包天敢毒殺柳娘,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柳娘的娘家遠(yuǎn)在邊關(guān),不可能發(fā)現(xiàn)其中手腳。 柳娘大吃一驚,她都準(zhǔn)備云游天下了,怎么還會有娘家這樣未了解的因果。 “大哥?”柳娘從記憶中翻找出那些少的可憐的記憶,不確定喚道。 “小妹!”孟長遠(yuǎn)一個魁梧大漢幾乎要落淚了,嘆道:“小妹受苦了,怎么也不知寫封信回去,我們好幫你撐腰??!可嘆我們遠(yuǎn)在邊關(guān),不知你受了這樣的委屈!該死的張家賊子,當(dāng)初娶你的時候說的千好萬好,你小他十多歲,當(dāng)初大哥就說委屈你了。爹娘偏說老夫少妻知道疼人,又是進(jìn)士老爺,執(zhí)意讓你嫁了!哼!讀書人最會騙人,老夫少妻也要看神品,張遼!呸!不是個東西!” 孟長遠(yuǎn)進(jìn)門先是一陣數(shù)落,罵得還在牢中的張遼狗血噴頭,爾后才指著和自己一起來的青年道:“這是你侄兒?!?/br> “侄兒孟博拜見姑母!”說著就是三個響頭的大禮。 這兩人進(jìn)門就沒給柳娘說話和拒絕的機(jī)會,柳娘心中輕嘆,世間娘家對出嫁女子的態(tài)度迥異。有如楊家那般冷血的,坐視侄兒病亡的;有如白家那般明哲保身的,自張家出事之后,再未露面的。也有像孟家這樣有情有義的,遠(yuǎn)在比邊關(guān)卻千里迢迢奔襲而來。 柳娘笑著叫起,迎兩人入堂屋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