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也知道皇家規(guī)矩，并沒有被冒犯的不滿，和丫鬟婆子們交待清楚后，拿著上等紅封，高高興興走了。

    “怪不得這些日子，妾身脾氣這么怪，飯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還和王爺拌嘴，都是這小家伙的錯。”柳娘撫著平坦的小腹，悄悄為自己開脫。

    “什么錯？沒錯，本王的兒子好著呢！”秀王高興的原地轉(zhuǎn)圈，激動之情溢于言表。至于王妃先前的冒犯，秀王爺決定大人有大量，原諒她啦！

    不久，太醫(yī)過來確診，宗人府也上門恭賀并登記。

    整個王府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被柳娘用來當(dāng)做“賢惠”擋箭牌的大小陳氏安分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秀王乃是先帝之子，當(dāng)今之弟，于大位無礙，又有著尊貴的身份，自己還是嫡妻正妃，柳娘以為自己兩輩子的壞運(yùn)氣終于到頭了。這是這是低風(fēng)險高享受的黃金位置??！

    “王爺，咱們明日入宮給母妃報喜吧！”

    “早讓長史遞牌子了，只是你成嗎？不是說婦人有孕三月內(nèi)最好靜養(yǎng)嗎？”

    柳娘驚奇的看了一眼秀王，沒想到他還懂這些呢。柳娘微微一笑，道：“沒關(guān)系，太醫(yī)不是剛診過，妾身健旺著呢。母妃盼孫子不知道盼了多久，咱們一起去也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媳婦孝順，秀王哪兒有不愿意的，第二天兩人一起攜手進(jìn)宮。

    進(jìn)宮先要拜見皇后，如今萬貴妃代行皇后職權(quán)，可她不可以見秀王夫妻。秀王夫妻也省了功夫，直接被帶去拜見母妃。

    大明宮制，并沒有藩王奉養(yǎng)太妃或者太妃隨藩的，先帝的妃嬪無子的統(tǒng)一送進(jìn)皇家寺院禮佛，有子嗣的待遇好些，在宮中養(yǎng)老，份例升一等。虧得當(dāng)今有名分的妃嬪不多，有萬貴妃在也大多安分待著，這些有子嗣的先帝妃嬪處境才好些，至少能獨(dú)居一宮。

    先帝孕育子嗣的妃嬪共有八位，當(dāng)今登基后，奉養(yǎng)庶母乃是“兩兩一宮”的格局?？上顚m寂寞，先帝一去，太妃們大多就跟著去了，而今只剩下高淑妃和魏德妃二位了。

    秀王的生母乃是高淑妃，并非寵妃。當(dāng)年秀王生于南宮，前有周貴妃這等誕育太子的牛人，后有萬宸妃這樣生育多個子女的寵妃，高淑妃完全就是運(yùn)氣好的典型。除了誕育秀王外，還育有一女隆慶公主，公主如今還養(yǎng)育宮中。

    秀王領(lǐng)著柳娘前來報喜，柳娘一路觀察，發(fā)現(xiàn)高淑妃的宮殿十分不錯，整個宮殿只有她一人居住，隆慶公主就養(yǎng)在膝下。庭院里花草繁茂，打理得十分精神，在殿前防火的大缸中還養(yǎng)著荷花。時間已是八月，荷花開得正艷。

    第57章 想守寡

    “兒/兒媳給母妃請安?！眱扇诉M(jìn)殿，雙雙拜倒。

    膝蓋還沒挨著拜墊，宮人就扶住了，高淑妃就趕緊叫起，“還不扶著，又身孕的人可不能這么馬虎?！?/br>
    “見過皇兄、嫂嫂?！甭c公主見禮過后，捂嘴偷笑。

    “母妃心疼王爺，心疼兒媳?！绷镄χ酒饋?。

    “太醫(yī)怎么說？”高淑妃拉著柳娘的手問道。

    高淑妃今年三十出頭，保養(yǎng)得十分好，烏發(fā)白面，眼角連皺紋都沒有，臉上時時帶笑，觀之可親。雖然已經(jīng)得了消息，但不親自問過一遍，高淑妃仍然不放心。

    柳娘順勢坐在高淑妃旁邊，不厭其煩細(xì)細(xì)說了一遍太醫(yī)的話?！皟合蹦贻p，還有向母妃多請教呢。母妃誕育了王爺和公主，兒媳若有母妃福氣之萬一，就歡喜不盡了。”

    高淑妃聽了這話，眼睛都亮了起來。隆慶公主也興奮的看著她，問道：“嫂嫂，我能摸摸侄兒嗎？”

    以往隆慶公主可不會說這話，唐柳以前害羞拘謹(jǐn)，也不會奉承人，來宮中請安也是干巴巴兩句套話就完了。哪里像如今，一兩句話就都得高淑妃母女開懷，拉進(jìn)雙方關(guān)系。

    “meimei，來吧。”柳娘挺著小腹讓她摸?？垂鳘q猶豫豫的，干脆拉著她的手在腹部摩挲，笑話道：“meimei摸到?jīng)]有，侄兒在叫姑姑呢？”

    “??？沒摸到??！我再試試?！甭c公主緊張得靠近，生怕自己錯過了。

    柳娘忍不住笑了起來，高淑妃更是哈哈大笑，“才一個多月哪里摸得出來，咕咕叫的是肚子餓吧?！?/br>
    “母妃，您可不能笑話我。兒媳這是給meimei提前練練手，日后meimei和駙馬還要生百子千孫孝敬母妃呢?！?/br>
    “嫂嫂騙我！”隆慶公主這才反應(yīng)過來，縮手回來，臉都羞紅了。

    秀王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和觀看網(wǎng)球比賽似的，他還是第一次見母親媳婦兒meimei處得如此和順。

    柳娘奉上原身做的針線，笑道：“兒媳身無長物，這是孝敬母妃的。粗糙的小玩意兒，給meimei玩耍?！?/br>
    高淑妃親手接了，“有了身孕就別做這費(fèi)神的活計，好好養(yǎng)著，多聽嬤嬤們的話?！备呤珏吲d歸高興，可沒說要派有經(jīng)驗(yàn)嬤嬤伺候一類的話。大明皇族誕育自有規(guī)矩，宗人府會準(zhǔn)備有生產(chǎn)經(jīng)驗(yàn)的婦人。

    “就這一回，今后這一年里，兒媳要偷懶了?！绷镄Φ?。

    “母妃巴不得呢。你好好養(yǎng)著，生一個大胖小子，比做多少針線母妃都高興?！备呤珏t了臉頰，拉著柳娘的手不住贊她。

    秀王夫妻在宮中用過午膳，高淑妃又叮囑道：“好不容易進(jìn)來一趟，去看看你魏母妃，和她說說徽王的消息。”

    秀王應(yīng)了，領(lǐng)著柳娘去拜見魏德妃。

    魏德妃誕育先帝幼子徽王朱見沛，朱見沛此時才十歲，卻早在成化二年，六歲之后就被挪到宮外開府了，如今陪在魏德妃身邊的是宜興公主。

    柳娘開動腦筋，飛速回想，只能想起大概的情況來。上輩子有機(jī)會入宮，可她也多和皇帝萬貴妃打交道，先帝的妃嬪實(shí)在不清楚。

    “王爺，妾身失禮了，拜見魏母妃，沒帶禮來?！绷餅殡y的拿著他。

    “無妨，魏母妃溫柔可親，不會介意的。”秀王笑道，高淑妃和魏德妃都是一子一女，且都不是什么受寵萬分的人。有寵愛，但不招人眼，又順利在宮中誕育子嗣。物以類聚，兩人關(guān)系十分親密，連帶子女也熟悉，因此高淑妃才會說讓他們來給魏德妃請安。

    “真的啊，那王爺和妾身說說為魏母妃慈悲，也好讓妾安心?！绷锵蛐阃醮蚵犖旱洛氖论E，并暗中打量自己身上可有什么能做見面禮的。在原身記憶中并沒有拜見魏德妃的記憶，宜興公主還養(yǎng)在魏德妃膝下，今日第一次見面。

    魏德妃才二十出頭，顧盼神飛，見之忘俗。對秀王夫妻也十分親近，再聽秀王說一些徽王的事情更是高興。

    柳娘娶了手上的雙鐲送非宜興公主，致歉道：“公主原諒則個，明日再補(bǔ)上正經(jīng)禮數(shù)，此乃父皇賜下首飾，今日轉(zhuǎn)贈公主?！?/br>
    “王嫂太客氣了?！币伺d公主笑著接過，魏德妃也在旁邊打圓場。

    親近卻比親密，維持著不失禮的程度，柳娘心想就是要拉近關(guān)系，也該循序漸進(jìn)。

    公爹死了，婆母、小姑不住在一起，丈夫是個高富帥（只有富），這樣的日子，哪里去找。柳娘以為自己掉進(jìn)福窩了，卻不知道考驗(yàn)正等著她呢。

    柳娘回到王府，四個穿戴整齊的嬤嬤正在大廳等著她呢，見他進(jìn)來整齊劃一行禮道：“老奴見過王妃！”

    “王妃，這是宗人府派來的四位養(yǎng)身嬤嬤，專為王妃安胎的?！毙±嬗蟻斫忉?。

    “多謝陛下慈心，想得真是周到?！绷锩姹倍?，不管旁人怎么想，自己先把功勞堆到皇帝身上，和昨天在大殿里稱呼“皇兄”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宗人府派來的人派就派吧，柳娘起初并沒放在心上。

    結(jié)果這四人分成兩班隨時隨地跟著她，從頭到腳、從里到外，沒有她們不管的。

    “王妃慢行，奴婢扶著您，有孕不可疾走，恐傷胎氣?！?/br>
    “王府用膳不可挑剔，均衡飲食胎兒才長得好呢。”

    “王妃更衣不可久蹲，日后用馬桶才好，免傷胎兒?！?/br>
    柳娘從宮中回來已經(jīng)是下午了，就這一兩個時辰的功夫，這些人把柳娘煩了個透。

    等到洗漱好準(zhǔn)備歇息的時候，嬤嬤又?jǐn)r把秀王攔在門外，勸諫道：“王妃有孕在身，不可同方，請王爺移步?！?/br>
    柳娘這才知道為什么到了后期，皇帝能讓奴才糊弄，大臣們都能把皇帝關(guān)在紫禁城里。

    柳娘深吸一口氣，心想有事明日再說，不能生氣，身子重要，才十五歲就懷孕，更要保持好心情。

    第二天一早起來，柳娘就召集了四位嬤嬤。

    “嬤嬤們的照顧，我昨日領(lǐng)教了。我先問問，你們說的這些經(jīng)驗(yàn)方法，可驗(yàn)證過?！?/br>
    “回王妃的話，驗(yàn)證過，乃是宮中傳下的祖制秘方?！鳖I(lǐng)頭的黃嬤嬤出列回稟道。

    “哦？每一條都驗(yàn)過？那太醫(yī)驗(yàn)過嗎？昨日太醫(yī)過府的時候，怎么沒說呢？就拿昨日均衡飲食來說，太醫(yī)囑咐的是除了對胎兒不好的，母體喜歡吃什么用什么，畢竟胎兒還不會說話，只能通過影響母體的喜好來反應(yīng)需求，本王妃深以為然。嬤嬤卻說每樣都要吃，不喜歡的也不例外，這不是和太醫(yī)的話想違背？都是宗人府派來的，你們先商議定了再說。”

    “王妃容稟，此乃祖制……”

    “砰！”柳娘重重把茶盞放在桌上，“你拿祖制來壓我？自己學(xué)藝不精，倒好意思和本王妃犟嘴，內(nèi)務(wù)府怎么養(yǎng)出你這等奴婢來！”

    “來人啊，請長史過來。這奴才不聽管教，退回內(nèi)務(wù)府，讓他們重新送個能聽懂話的來?！?/br>
    不過一群奴才，柳娘以為示威就能嚇住她們。沒想到黃嬤嬤領(lǐng)頭，四人一起跪在地上磕頭。黃嬤嬤道：“此乃祖制，還請王妃遵循?！逼溆嗳艘膊唤o黃嬤嬤求情，反而一起“勸”柳娘接受祖制教導(dǎo)。

    這是逼她呢！柳娘冷笑一聲，堅持讓長史退掉了黃嬤嬤。

    退回宗人府的奴婢有什么好下場，柳娘冷笑，這殺雞儆猴的手段什么時候都不過時。

    出乎柳娘預(yù)料的是，宗人府快速就換了人選過來，回來之后還是一個樣。柳娘用餐的時候，新來的嬤嬤上前一步，指著柳娘多動了幾筷子的菜道：“撤下，一月不能上桌?！?/br>
    柳娘余光一掃，立在身邊的三個嬤嬤微微勾著嘴角呢?？磥砼救后w也是抱團(tuán)的，退回去一個，并不能殺住這股歪風(fēng)。

    柳娘放下筷子，不動聲色道：“與我取碗湯來。”

    新來的嬤嬤頗有下馬威的意思，取了腥味濃重的魚湯過來。柳娘有孕，不喜魚湯，這是幾個嬤嬤深知的事情。

    柳娘接都沒接，直接打翻了，怒道：“燙死了，你想謀害本王妃！你被哪個收買了！來人啦，拖下去，好好審。”

    嬤嬤們都愣住了，沒想到柳娘來這招。寒門小戶出身十幾歲的姑娘，能有多大的主意。她們已經(jīng)也遇到過不配合的情況，再強(qiáng)硬的人也最多把人退回去重新要一個來。宗人府的奴才們的偶習(xí)慣了，結(jié)果沒變，出身寒微的王妃、側(cè)妃們也只能咬牙受了，有時甚至要賜下重金賄賂嬤嬤才能得一個舒坦。

    秀王全稱懷秀王，乃是郡王爵位，大明開國至今，郡王有多少？數(shù)不勝數(shù)！柳娘又是十幾歲的年紀(jì)，還剛得罪過萬貴妃，消息靈通的宗人府奴婢們，正打破腦袋為“主子”分憂呢！哪只柳娘就突然發(fā)作了。

    “冤枉啊，王妃恕罪！”新來的嬤嬤嚎啕著就要去抱柳娘的大腿。

    “小梨，擋著，還不快拖下去！傷了本王妃腹中骨rou，你們誰擔(dān)得起！”站在一旁的侍女慌忙上來隔開嬤嬤與王妃。

    “把她們也攔著，誰知道她們有沒有被收買！”柳娘被扶到一旁，捂著胸口直喘氣，喝道：“快請?zhí)t(yī)！”

    第58章 想守寡

    事關(guān)王嗣，太醫(yī)來得很快。

    “王妃乃是受了驚嚇，下官開一記定驚湯服下即可?！?/br>
    “腹中胎兒可有妨礙？”秀王得知消息急忙趕來，著急問太醫(yī)。

    “回王爺，下官再開一記保胎藥，請王妃服下，當(dāng)無礙?！碧t(yī)為求穩(wěn)妥，又開了一張方子。

    秀王到來，為了不單是聽太醫(yī)的結(jié)論?！巴蹂荏@了，先回去歇著吧，待此間處理好，本王再來看你?！?/br>
    柳娘捂著胸口道：“妾身無礙，請王爺不要擔(dān)心。妾身歇一歇就好，不知道是何人害妾，妾身寢食難安?！?/br>
    秀王也發(fā)了一頓脾氣了，喝問道：“長史，審出來沒有？”

    “回王爺，那嬤嬤咬牙說冤枉，宗人府的大人們還暫未審出結(jié)果?！遍L史躬身回稟，王府的一切都由宗人府“提供服務(wù)”，他們這些王府配置，實(shí)在沒有出力的余地。只能在一旁看著，時時回稟。

    不一會兒，宗人府的官員就過來了，拜見過后，一位官員出列問道：“下官失禮，有幾件事想向王妃請教?！?/br>
    柳娘勉力鎮(zhèn)定，卻情不自禁看向秀王，好似希望秀王保護(hù)她一般。

    “王妃莫怕，大人問吧?！?/br>
    “多謝王爺，多謝王妃。下官在嬤嬤奉與王妃的魚湯中查出了大黃，大黃乃強(qiáng)烈瀉下藥，孕婦服之最易滑胎。可這大黃放入魚湯，腥味、姜味如此濃郁，王妃是怎么知道此湯不妥的呢？”一位著五品官服的宗人府經(jīng)歷問道，他是此次宗人府派來的品級最高之人。

    柳娘看了看秀王，見秀王沒反應(yīng)，又畏懼的看了看宗人府經(jīng)歷，揪著帕子半響才道：“我看這嬤嬤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才不想喝她敬上的湯羹……”見眾人一幅八風(fēng)不動的模樣，王妃也知道自己這說辭騙不了人，破罐子破摔道：“宗人府也不知道派的什么人來，這些嬤嬤太壞了！不過才來兩日，就氣得本王妃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平日里走路先邁哪一只腳都有規(guī)矩，坐的骨頭都鈍了也不讓人起來走一走，還拿祖制壓人！本王妃也是正經(jīng)選秀出身，規(guī)矩學(xué)得比誰都好！哼！我在家中也是見過嫂子產(chǎn)育的，再沒有這般折磨孕婦的。后來退了一人回宗人府，沒想到再來的嬤嬤還是這般。我早就聽皇嫂們說過，這些嬤嬤最是可惡，若不賜下金銀財物，是不會讓孕婦舒服的?！?/br>
    “王妃是怎么知道此湯不妥的呢？”宗人府經(jīng)歷再問，這些抱怨宗人府的話恍若未聞，臉皮都不紅一下。

    柳娘泄氣道：“我不知道。就是嬤嬤舀湯的時候余光看見其他三個嬤嬤勾著嘴角，她們一定是在笑話本王妃，這才不喝的。沒想到一動湯碗居然翻了。不是我打翻的，真不是！多虧我坐得穩(wěn)，當(dāng)時明明感覺凳子在動，若不是坐得穩(wěn)，去躲那湯碗，本王妃當(dāng)時就摔了！”

    柳娘十分激動，自稱也亂七八糟，完全符合一個什么都不懂卻被害的王妃形象。毫無見識，又自持身份，宛若智障，宗室里這種人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