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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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難從良 明月到的時候,盼盼的屋子外已經圍了一圈人,不過大家都在門外透過窗戶往里看,不愿進去,生怕挨得近了被傳染。 見明月來了,眾人有眼色的讓出一條路來,恭敬表示對頭牌的禮遇。教坊司是個殘酷的地方,絕沒有什么不長眼色、故意挑釁的存在,那些都是被寵壞的小孩子、肆無忌憚的人,才有資格做的,在這里,幾歲的小丫頭都成熟懂事得不得了。沒有絕對把握,誰也不會得罪人。 “mama,您別趕我走,別趕我,周老爺最喜歡我了,還說要包下我,我還能賺錢,您別趕我。”盼盼虛弱得躺在床上,神色灰敗,伸手去拉鴇母玉娘的衣袖,乞求憐憫。 玉娘躲開盼盼的手,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嘆息一聲:“盼盼,我的盼盼……”話音未落,眼淚就下來了。 周遭有人跟著落淚,物傷其類;有人一臉麻木絕望,盼盼的今日就是她們的明日。 “為何不請大夫?”明月小聲問丫鬟小靜。 “已經請了,jiejie有所不知,這臟病不是所有大夫有愿意來看的。下街劉大夫世代行醫(yī)、妙手仁心之人都沒辦法,今早小雅去求了也無用?!毙§o指著照顧盼盼的小女孩兒道,那就是小雅。“這種事不能張揚的?!?/br> 無人愿意醫(yī)治、無人能醫(yī),她們只能哭一哭求一求,爾后各安天命。若是宣揚出去,讓人知道東教坊司出了臟病,那整個教坊司都要遭殃。 房中玉娘已經收拾好情緒,無奈道:“盼盼,咱們只能認命啊?!?/br> 此話一出,周遭又響起一陣哭聲。 “把盼盼挪到交巷的院子去吧,小雅跟著去,等……再回來?!钡扰闻嗡懒嗽倩貋怼衲锊蝗陶f出來,只得掩面而泣,圍觀的人也心情沉重的走了。 明月帶著小靜回了自己的繡樓,托腮想了一會兒,問道:“我而今積攢了多少銀錢?” “現銀約有千兩,剩下都是名貴首飾,jiejie當時說過要存下來的?!?/br> “行了,抱著銀子跟我走吧?!泵髟聡@息一聲。二十兩銀子夠四口之家的普通百姓過一年了,千金似乎是了不得的巨款??蓪谭凰绢^牌這種身價虛高的人來說,千金也不過錦上添花。 “明月怎么來了?”玉娘眼睛紅紅的請明月進來,道:“可是害怕?你別擔心,你這般美,到時候mama會給你選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做姑爺,日后也只讓你應酬有名有姓的人物,不會讓你染上臟病的。” “并非為此,我想問問為何不請醫(yī)術高明的大夫為盼盼姐診脈。這是我這兩年的積蓄,mama若是銀錢上不湊手,就用我的吧?!泵髟率疽庑⊙诀咚蜕襄X箱。 玉娘沒想到明月有這樣的善心,看著她天真又滿懷希望的臉,眼淚又一次忍不住,道:“明月,你是個好孩子,可盼盼用不到了。花柳病本就無藥可醫(yī),盼盼……盼盼……這都是命??!” 明月突然意識道,這種難以啟齒的病得病的人不會說,看病的人也糊涂,無人專研,怎能進步? “mama,我在家時看過幾本醫(yī)書,上面說過花柳病,不如讓我試試?” “不成,不成,盼盼已經毀了,如何再能把你搭進去。醫(yī)術可不是看看書就能學會的,你不知道,那臟病容易傳染,若是你也得了,豈不冤枉。” “這好辦,我只是看診,不貼身照顧,染不到我的?!泵髟略俳釉賲柕溃骸芭闻谓阋呀涍@樣了,不如讓我試試,死馬當成活馬醫(yī),萬一成了呢?日后姐妹們就不必受苦了!” “還是不行,盼盼要挪出去了,你如何能看診,算了吧?!?/br> “我跟著去看就是,我不怕的!”明月睜大眼睛保證道。 玉娘神色難辨的打量她,半響嘆道:“明月,你是個聰明孩子,mama不瞞你。沒有梳攏的女兒,是不能出去的?!?/br> 明月心情兀得沉重起來,臉上卻是傷心無措的表情,道:“我知道了,mama,我沒其他想法,只想幫忙而已。若是盼盼姐一定要移出去,我又不能走,那能不能讓小雅從中聯系。宮里也有‘說癥取藥’的說法,我開方,小雅抓藥,萬一就治好了呢?!?/br> “依你,只是注意保護自己,你還小呢?!庇衲锵肓讼耄€是同意了。 明月歡喜謝過,把錢箱留下,請玉娘幫她買藥材和用具。 “用樓里的銀子吧,若能治好,也給姑娘們留一條活路?!?/br> 明月再次謝過玉娘信任,歡喜去了。 “為何讓明月冒險,她說不傳染就不傳染了,若是一不小心,豈不偷雞不成蝕把米?”明月走后,嬤嬤笑問玉娘。明月是如今東教坊司的搖錢樹,且這可搖錢樹還沒長大,能預見日后的豐碩收獲。 “meimei啊,明月真是個難得的人。我以前以為她好,是好在聰明漂亮技藝非凡,而今才知,明月內心也有一輪明月高懸。善良在任何時候都是美好的,讓人向往的品行,更何況明月的善心不妨礙樓中利益,不傷害自己。這樣高潔的人,淪落此地……暴殄天物?。 ?/br> 自此,玉娘對明月的觀感更好了。 明月趕緊回房換了衣裳,蒙了面巾,趁盼盼還沒移出去的功夫,親眼看了她的狀況。盼盼下/體紅腫潰爛,隱有惡臭;脈象也紊亂,是心神受挫的表征。 “你來做什么,mama也由得你,快走吧,別傳染了?!迸闻文樕覕〉奶稍诖采系人?,得了這樣的病,再無第二條路。 “我在家時看過很多醫(yī)書,上面說過這病該怎么治?!?/br> “當真?”盼盼驚訝的抓著明月的手,瞪大眼睛問道:“當真!” “自然是真的,你瞧,你抓著我的手,我也沒躲不是,我還能用自己冒險騙你?”明月笑道。 盼盼趕緊放開,急道:“快快,快把衣裳換下來燒了,我沒碰到你肌膚……” “別急,別急,盼盼姐,我說了,我能治?!泵髟绿志従徬聣?,示意她平靜下來,“只是日久年深的,小時候的記憶也不甚清楚,我要慢慢試才行,不過我保證醫(yī)書上最后說‘婦人病兇如險峰,得路徑則不難’,路就在我手里,我會快些找到的。” “太好了,太好了!”盼盼捂著臉痛哭,她還有救,還能活著! “盼盼姐現在該想一想學門手藝了,日后離了這里,總要有門手藝養(yǎng)活自己啊。” “對,對!”生活突然有了希望,盼盼眼中透出無比光彩,“我會繡花,做珠釵的手藝也不差,我能養(yǎng)活自己的。日后也能養(yǎng)活你,報答你的恩情?!?/br> 盼盼賭咒發(fā)誓,若是自己能好起來,絕對要掙大錢、報大恩。明月不置可否,只把和玉娘商定的“說癥取藥”辦法和她說了,并叮囑她保密?!艾F在說出來反鬧得人心惶惶,等你好了,再讓樓里的姐妹們知道吧?!?/br> 和盼盼說好了,柳娘讓人熬了安神的湯藥給她。驟然放松的盼盼喝了藥,很快就睡著了。明月又就著盼盼的情況,教導小雅該如何描述病癥。 趁盼盼熟睡,龜/公抬著暖轎把人送了出去。 小靜看著盼盼移出去才回來向明月稟告,笑道:“jiejie真心善,還提醒盼盼姐要學門手藝呢。以往也有走運出去的,年老色衰的只能與人幫傭,因過往總受人欺負;有些姿色的就繼續(xù)做私窯子,哪能正經過日子。” “同是天涯淪落人,能幫就幫吧。”明月只說了這么一句,就靜靜回憶醫(yī)書上的內容,列了張長單子出來,讓小靜去回稟鴇母。 小靜帶著單子過去,向玉娘一一回稟明月近些日子的所作所為,并說明此次救治盼盼的想法。玉娘滿意點頭,道:“知道了,回去告訴她單子上的書都會買齊。好好服侍明月,跟著她學一成辦成,你日后就受用不盡了?!?/br> 小靜走后,明月提筆畫了一張地形圖,這是教坊司的地圖,她早已爛熟于心。最關鍵的幾個點上都有眾多人看守,以她的身體狀況是逃不出去的。更何況樓中看得太嚴,金銀無法換成方便攜帶的模樣,就是出去了,戶籍怎么辦?如何生活?一個體弱的漂亮女人太危險,若是落到私窯里,還不如在教坊司呢! 樓中也有姑娘能通過相熟的龜公買外面的東西,甚至能出門逛街,只是那都是破身的姑娘。今日玉娘已經把話挑明了,沒有破身的姑娘總是心存幻想,不管看得再嚴,出去了一樣不愿回來。聽說當年還有當街碰死也不愿回來的,玉娘這也是防范于未然。 再次研究了教坊司的布防,明月忍不住感嘆。當把人關在這小小的天地中,人就忍不住往小處動心思,整個教坊司嚴密無缺,比之軍中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足夠用了。 明月再想了一遍,依舊沒相處辦法,難道真要借助某個客人的力量嗎?明月不確定。 小靜回來的時候,明月正在火盆里燒被盼盼碰過的衣裳。小靜說了玉娘的吩咐,安靜站在一遍,不打擾明月思考,靜得仿若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第42章 難從良 “mama查到源頭了嗎?”明月問道。 “多半是那些商隊,前些日子盼盼姐接了一隊嶺南來的豪商,而今已無蹤影,mama正在生氣呢?!毙⊙泡p聲回道。 “那盼盼怎么辦?mama那邊可有主意?!?/br> “聽說直接報‘暴斃’,若是報病了,上官派醫(yī)士來查,咱們都別想好了?!毙⊙抛鲑\似的湊到跟前,小聲道:“聽說那隊豪商是北城教坊司引見過來的,mama特別特別生氣!” 小雅強調了“北城”,看來玉娘是懷疑北城教坊司故意使壞了,北城教坊司妓/女折損非常嚴重,有這個“資源”的可能。 都是深陷谷底的奴隸卻還要自相殘殺,這世道是怎么了? 得了玉娘的允許,明月的心思都在治病上。盼盼自人氣下跌之后,接待了許多豪商,很有家底,玉娘也不是雁過拔毛之人,細軟都讓她帶了出去,治病的銀子還是有的。 病情得到控制之后,明月瞞著傳遞消息小靜暗示盼盼親自來一趟,雙方趁黎明時分天還未亮,樓中姐妹都在休息的時候見了一面,自此,盼盼就病死了。小靜在隔離半年觀察之后,重新回到教坊司,明月憐惜她,就讓小靜跟在身邊伺候。 盼盼的死在教坊司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雖濺起陣陣波紋,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明月也到了十五歲,該正式掛牌了。 在樓中五年,以明月的智慧和經驗都沒找到逃跑的辦法,可見這樓中防守之嚴密。明月也不是抱著貞潔去死的女人,和性命相比,這算什么! 明月原本在十三歲初潮來臨之后就該掛牌的,豆蔻梢頭二月初,最是男人喜歡的。可明月理由充分的說服了玉娘,一拖再拖,拖到了十五歲已經是極限了。 東城教坊司“明月入懷”,明月的掛牌儀式轟轟烈烈,整個京城都驚動了,消息提前一個月散布出去,聽說附近的天津衛(wèi)都有人聞聲而來。怪不得那么多名妓落寞之后寧愿求死,不愿偷生,畢竟經歷過最光耀的時刻,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矚目和期盼。 這幾年在教坊司,明月的才華得到了充分證明,至今為止,尚未有人能在琴棋書畫四道都贏她,明月的名聲恐怕連宮里皇帝都聽說了。 今晚就是明月正式亮相的日子了。明月穿著素白的衣裳,袖口、下擺、衣襟處用近乎白色的淡藍色鑲邊,衣服上繡得是暗繡波光紋,行動之間仿佛水波流動、月華浮動。耳邊是雪白的珍珠耳墜,頭上也是一套珍珠、白玉首飾,絕非滿頭珠翠的移動珠寶架子。臉上看不出妝容,肌膚猶如新生嬰兒,嘴唇也是自然的淡粉色,不像普通歡場女子總是烈焰紅唇,整個人只給人一個感覺——純潔! 干凈、通透,衣裳配飾又隱隱發(fā)光,當明月走下繡樓的時候,整個大廳鴉雀無聲,真真猶如一輪明月從天下來到人間。 在這寂靜的環(huán)境中,玉娘款步走來,對著四方福身行禮,輕聲道:“明月,摘下面紗吧。”明月的真容只有幾個贏過她的才子見過,而今算是第一次在大眾跟前露臉。 只見明月輕輕一震,緩緩摘下了素白面紗。什么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螓首蛾眉都不足以形容明月的美貌。在燈火輝煌中,明月抬頭緩緩打量大廳中的人,一雙妙目過處,每個人都忍不住抬頭挺胸展現自己最好的儀態(tài),盼望佳人青睞。 突然之間,淚珠猶如珍珠一般滾滾落下。 “明月!”玉娘大喝一聲,聲色嚴厲。 樓中客人也此起彼伏、或輕或重的呼喊她的名字,“明月!明月!明月!” “明月姑娘為何哭泣,可是這鴇母為難你了?” “明月姑娘不必傷心,吾都能為你解決,快快告知吾吧。” “明月姑娘……” “明月姑娘……” 明月哭泣的時候,不是潑婦罵街,也不像男人見慣了的梨花帶雨,明月即便是流著淚,也只是紅了眼眶,輕皺娥眉,仿佛加諸她身上的苦難都不能讓她動容,哭泣沒有讓她落入凡塵,反而更顯仙氣縹緲,謫仙落難。 明月蓮步輕移走到臺前,深深福禮,那些受慣了禮的老爺少爺們卻不約而同的側了側,不愿受全禮,可見明月的才華與美貌帶給他們的震撼,他們不在把明月當成普通妓/女。 “明月一生,命薄如斯,mama待我好,日子一拖再拖,而今……”明月的聲音清脆婉轉,猶如珍珠落玉盤,略頓了頓,道:“盼君憐惜……” 仿佛這幾句話就已經讓弱不勝衣的明月承受不住,明月再次行禮,默默退下。 玉娘扶了她一段,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諸位君子請了,明月才情之高、容貌之盛,世人皆有目共睹,奴不再說了。奴這女兒本事官家千金,世事難料、淪落至此,奴腆著臉認了一聲mama,便想給她找個會疼惜人的姑爺。今晚,奴不要金銀珠寶,這盼一片真心?!庇衲镎f完,又喚了兩個聲音大中氣足的婦人拿著牌子,大聲宣讀今夜競拍的規(guī)矩。 有多少富商老爺叫囂不已,為了明月的初/夜,他們已經從鋪子上提了無數現金出來,就等著揮金如土,結果人家居然不要錢了。還有相熟的客人拉著玉娘講道理,“什么是真心,白花花的銀子就是真心!像那幾個酸秀才,胡謅幾句破詩文,還要明月補貼他們呢!” 有人當場打開了錢箱,黃燦燦一片晃人眼;有人拿出千古名家的書畫作品,有人拿田地契書,甚至有家傳寶刀寶劍的;還有人高聲吟唱為明月寫的詩文詞曲,人人都看著二樓屏風后的剪影,他們都知道,明月就在那里看著呢。 不一會兒玉娘碎步上了二樓,直接推門進去,明月正在屋里補妝呢,屏風那里坐的是與明月身量相仿的人。 “mama來了,今日這裸妝收效挺好,哭了半晌妝也沒花?!泵髟聦︾R補妝,多少閨閣少女都用不上的玻璃鏡子,明月這里有好幾面客人送的舶來品。 “明月,明月,你的運氣來了!”不知來了什么大人物,玉娘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明月早知以自己的名氣肯定會吸引重量級人物,今晚來的文武官員不要太多。 “明月!貴人到了,天大的貴人!”玉娘拉著明月的手,指了指天上,那語氣不要太激動。 “皇帝?”明月問道。 玉娘喜不自禁的狠狠點頭,“好姑娘,你終于熬出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