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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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口,李從義轉(zhuǎn)上爬上城墻,看著站在城墻垛口邊,將身子都隱藏在陰影里的男人道:“小將軍?!?/br> 李繼勉仿佛沒聽見一般,望著那漸漸駛遠(yuǎn)的身影一動不動。 素來寡言的李從義難得多說了一句:“不如不放?!?/br> 言下之意,既然看她走了這么傷神傷心,干什么還要放他走,以他李繼勉此刻的兵力權(quán)勢,強留一個女人真的不難。 李繼勉看著消失在道路盡頭的身影,徹底再捕追不到她的一絲蹤跡,這才收回視線,沉默良久緩聲道:“你懂個屁!” 第116章 李五出城后一路向西南方向行進,路上曾數(shù)度遇到晉軍盤查, 不過李從義扔來的包裹里有一塊通行令牌, 向士兵展示令牌后便一路暢通并未遇到任何麻煩。兩日后的傍晚,李五在山腳邊的一間客棧投宿。 進了門后, 李五掃視了堂中所坐各式各樣身著粗布麻衣的平民百姓,走到柜臺邊開了一間房,并要伙計將熱飯熱菜直接送到房里去。 拿了房牌后, 李五便要出門去將馬牽入馬廄,結(jié)果幾名喝得醉熏熏的醉漢正好進門,其中一人直直向李五撞去。李五看那幾人邋遢粗魯, 眉頭皺了皺, 立即側(cè)身避讓,那醉漢沒撞到她,一下子摔到地下。 李五跨出門檻,牽上馬繩向客棧后院繞去,那幾個醉漢圍了過來,怒道:“媽了個巴子的, 趕給老子使絆兒, 兄弟們給我揍他!” 這幾名醉漢醉得連走路都走不了, 明顯是喝醉了鬧事,沒有任何道理情理可講, 李五也懶得與這些鄉(xiāng)間粗人多廢口舌,連刀鞘都未出,便將這些人一個個全敲趴下了, 任他們鼻青眼腫地躺在地上連聲哀嚎求饒。 李五自始至終連一句話都沒說,將帽檐壓低了低,轉(zhuǎn)身牽馬離開。 將馬牽到馬廄后,李五上樓回房,不一會客?;镉嬀蛯埐怂土诉M來。李五吃得肚飽,瞧著天色漸黑,便爬上床休息。上床之前,將桌上的陶瓷茶杯分別放到門窗之上,這樣萬一夜里有人偷偷推開門窗進入她房間,茶杯落地摔碎,立即就能將她驚醒。 這也算是她以女子之身入軍營遇到各種各樣的sao擾后積累下來的行之有效的防身經(jīng)驗了。 布置好后,李五連衣襪都未脫,躺上床倒頭就睡。這兩日她晝夜不停地趕路,實在累壞了,虧得所騎的馬是李從義給她的沙陀精銳騎兵所用的戰(zhàn)馬,素質(zhì)過硬,否則一般的馬跟著她兩天沒日沒夜地跑,怕是得跑到吐血了。 睡到深夜,李五只覺得身上有什么東西在撓她摸她,迷迷糊糊覺得似是像兩只人手在她身上亂摸,隨即腦子被這個想法一激,徹底清醒過來。 屋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東西,可李五非常確定有個人站在她的床邊,正伸手?jǐn)[弄她的身體。 李五背后的冷汗都下來了,會是誰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她的房間,而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難道是自己太累睡得太死了沒聽到茶杯摔碎的聲音? 李五雖然醒了,卻一動也不敢動,想弄清楚這個偷潛進入她房里的人倒底要干什么,該不會是梁上君子入室行竊來了,想從她身上搜出錢財來? 哪知那手在她身上摸著摸著,竟摸到她臉上來了,隨即一個溫軟的東西貼了上來,動作親柔地在她脖頸間親吻了起來。李五瞬間瞪大眼,意識到這毛賊不僅想劫財居然還想劫色,當(dāng)即翻身而起,一把抽出了放在床里側(cè)的大刀,向那人砍去。刀身一空,砍空了。 李五立即跳下床,黑暗之中無法視物,她只能憑聲音判斷,也不知道那人藏到哪里去了,不過這時她才注意到,屋子里竟然滿是酒味。剛才大概是太緊張了,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屋中充斥如此濃重的酒味。她睡前沒有喝酒,那么這酒自然就是這入侵者身上的了。該不會是住店時遇到的那一群醉漢清醒后偷偷來尋仇來了? 李五低喝道:“你倒底是什么人?為何潛入我房中?” 黑暗之中無人回答,那人也不靠近。氣氛僵遲了一會,李五輕手輕腳退到油燈處就要點燈,剛摸到桌上的火折子,點了一個火花出來,一個茶杯就準(zhǔn)備無誤地砸向她的手,火折了落到地上,立即熄滅。 李五心中頓時一凜,就憑剛才顯露的身手,絕不是傍晚遇到的那群粗鄙醉漢。 李五猶豫了一下,雖然不敢相信,但還是輕聲叫了一聲:“小將軍?是你嗎?” 屋內(nèi)仍是沒有回答,李五摸到窗邊,想著先出去再說,轉(zhuǎn)身打開窗戶,便要撲身出去,結(jié)果腰身被人一箍,隨即身子就被拖回了屋內(nèi),刀被奪走扔到地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脆響,人也被重重地壓在了墻壁上,男人帶著酒味的濃重氣息迎面撲來,粗暴的吻如暴雨般落下。 李五搖擺著腦袋躲避著男人的輕薄,心里卻越發(fā)確定了,惱怒道:“小將軍,你倒底要干什么!”明明放了她走,難不成是后悔了,來抓她的? 男人卻還是不說話,一邊低頭粗暴地吻她,一邊將一手伸進了她衣服里,同時用膝蓋頂開了她的雙腿,將下身卡進了她雙腿間摩蹭起來。 李五忍無可忍,一巴掌掀了過去,“啪”聲音在漆黑的屋里十分響亮,男人的動作停止了,屋內(nèi)氣氛詭異地安靜。 李五嗅著鼻子聞著滿屋濃重的酒味,也不知道李繼勉是喝了多少酒,跑到她屋里撒酒瘋,該不會這兩日他根本一直在后面偷偷跟著她吧。 想到這里,李五心又軟了,覺得自己剛才這一巴掌打得重了,便要過去替他揉揉,結(jié)果那人側(cè)臉躲開,同時放開了她,退后一步。這一退,身子退進黑暗中,李五便又不知道他站到哪個角落里去了。 李五道:“李繼勉,你別鬧了?!?/br> 還是無人應(yīng)答。 李五想點燈,可是火折子在兩人剛才的糾纏中不知道到被踢到哪里去了,她摸了半天都沒摸到,想著李繼勉受了她一巴掌縮到角落里不吭聲,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突然覺得一陣心累。 她站起來,重新躺上床,道:“我趕了兩天路,真的又累又困,想必你一路跟著我也累得不輕,上床睡一會吧。你不亂來,我便不趕你走?!?/br> 李五面朝里躺到了床里側(cè),蓋上被子,不一會床板微微一沉,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一具身體掀開被子鉆了進來,自后環(huán)抱住了她。他的體格要比她高大多了,將她環(huán)在身軀里就像抱著一個小蝦米。 然而他只是抱著,再沒有任何唐突的舉動。李五確實是累得厲害,靠著這熟悉而結(jié)實的胸膛,心中莫名定了下來,閉上眼很快睡去。 第二日天明,她在陽光的拂弄下醒過來,發(fā)現(xiàn)床上就只躺著她一人,再無第二人的身影,若不是屋里東倒西歪的桌椅還有被踢到角落里的火折子,李五真要以為昨夜發(fā)生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個夢了。 李五退了房,牽著馬上了路,一路上她不停地轉(zhuǎn)頭,雖然看不到任何身影,可是她就是篤定,李繼勉就跟在她身后。 昨夜他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言,即使被她識破身份還是不肯開口,李五初時還有些奇怪,現(xiàn)在突然能明白他的用意了。 他們之間約定,如果她再次落到他手中,那么她將嫁給他為妻,再不能離開。如果他卑鄙狡詐一點,此時將她掠奪回寧城,那么便可將她徹底留在身邊了,可是他沒有這么做,而是在暗中一路護送她離開。若不是昨夜喝了點酒,一時沒控制得住,他大概不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他不想讓她認(rèn)為他想使卑鄙的手段,所以不露身影,不發(fā)一言。 對比之前霸道蠻橫的態(tài)度,李繼勉這副仿佛受盡委屈壓抑隱忍的模樣,莫名地讓人心疼。 又趕了一天路,在距高陵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李五拉停馬,轉(zhuǎn)身看去,背后的草木樹葉茂密繁盛,放眼一片寧靜郁蔥。她大聲道:“別跟了,前面便是玄衣軍的崗哨,你回去吧。” 等了一會,沒有任何聲音回應(yīng),甚至連草葉都沒有搖晃一下,李五不自禁的懷疑不會他已經(jīng)提前走了吧,這么想著,甩甩腦袋,就要離去,就在這時,一道利箭聲破空而來,射到她身旁的樹桿上。她取下箭身上的字條,便見上面寫著:“你等著,看我下次怎么把你綁回來!” 隔著文字,李五都能聞到李繼勉一如繼往那股霸道痞氣的味道,忍不住揚了揚唇角,大聲道:“好啊,看你有沒有本事了?!闭f著重重?fù)]下馬鞭,向前方的崗哨奔去,邊奔邊想,看來以后戰(zhàn)場上必須又跟老鼠躲著貓一樣躲著他了。 抵達崗哨后,李五報了姓名,崗哨的士兵聽聞是李五回來了面面相覷。 李五道:“怎么了?不認(rèn)識我了?” 一名士兵道:“朝庭已下發(fā)了詔令,說李將軍你通敵賣國,是內(nèi)jian叛徒?!?/br> 李五道:“你們信嗎?” 士兵道:“我們就是一群小兵,哪敢說信與不信?!?/br> 李五道:“那就放我回高陵城,我自會向城內(nèi)的申屠將軍說明情況?!?/br> 士兵們猶豫了一下,可李五與乾西王的關(guān)系實在不是他們能得罪的,于是折中之下,派了一隊士兵,名為護送實在監(jiān)視,隨她一同回了高陵城。一行人抵達城門,城墻上人高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姓名?!?/br> 李五道:“我乃乾西王帳下李五將軍,快開城門?!?/br> 李五說完后,城墻上的人紛紛議論了起來,卻不開城門,等了好一會,李五不耐煩道:“你們要是做不了主,去把申屠將軍請到這里與我說話。” “不必了,乾西王昏迷不醒,申屠將軍諸事煩多,沒空來見你這個通敵內(nèi)jian。來人,把這叛徒拿下?!?/br> 李五抬頭瞪著從城墻垛口里露出半個身子的邴文淵,皺了皺眉:“邴文淵,你要對我動手嗎?” 邴文淵冷哼道:“不是我要對你動手,是你通敵叛國,天理不容?!?/br> 李五瞧著邴文淵刻薄的模樣,道:“我簽下三地割讓條約是為了讓晉李出兵營救乾西王,從未想過通敵叛國?!?/br> “營救乾西王?李將軍,你說笑呢吧,乾西王現(xiàn)在昏迷不醒,就是被晉兵埋伏刺殺,難道不是你故意引晉兵來殺乾西王的嗎?如今你見乾西王還未死,所以想回高陵城繼續(xù)謀殺乾西王,真是心腸歹毒!士兵,把她給我亂刀砍死?!?/br> 李五皺眉,雖然她與邴文淵產(chǎn)生意見分歧,但總歸還是一條戰(zhàn)線上的人,他為何會想置她于死地? 圍在她身邊的士兵聽到邴文淵的話,紛紛拔刀指向李五,向她圍了過來,李五喝道:“誰敢上前!我跟隨乾西王多年,赤膽忠心,待他蘇醒,自能證我清白,今日你們誰敢動我,乾西王定不會輕饒你們!” 這話一出,士兵們便又不敢上前了,以往軍營里所傳的李五與玄友廉之間的那些綺麗曖昧的謠言,現(xiàn)在全化成了士兵們心中的最大忌憚,不僅是士兵們,連此刻站在城墻上的小將領(lǐng)們也猶豫不決了起來,勸邴文淵道:“邴將軍,要不先將李將軍關(guān)起來,待乾西王蘇醒后親自審問?” 邴文淵冷聲道:“誰知道乾西王什么時候能醒來,萬一放這人進了城,再次暗害乾西王,誰能擔(dān)得了這個責(zé)任?” 小將領(lǐng)們噤聲,邴文淵再次喝道:“還愣著干什么?把她亂刀砍死!” 可是邴文淵聲音喊得再大,那些士兵們心中忌憚太深,根本不敢動手,邴文淵惱怒不已,恨不得親自跳下城門親手殺了她。就在相恃不下之時,不知是誰偷偷去請了人,申屠元建與徐敬儀同時趕了過來,申屠元建聽到邴文淵的話,沉聲道:“邴將軍,事情還沒調(diào)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傷害李將軍,開城門,放李將軍進城!” 第117章 城門打開,李五馳馬進城, 抱拳向申屠元建道:“申屠將軍”又沖站在申屠元建身后的徐敬儀、霍方、仉鐘、康文海等人點了點頭。 康文海頗為激動道:“李將軍, 你終于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 申屠元建道:“李將軍, 乾西王昏迷前,囑咐我們一定要將你救回,可惜我派出許多人手, 還是打探不到將軍你的下落。李將軍在外這一個多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五道:“我的事暫先不提,乾西王情況如何?” 申屠元建道:“乾西王情況非常糟糕,經(jīng)過典醫(yī)署四名醫(yī)官的聯(lián)手救治下, 雖然保住了性命, 但是遲遲不醒,也不知道是什么緣故?!?/br> 李五道:“帶我去見他?!?/br> 申屠元建道:“好,跟我來?!?/br> “喂,等等!”邴文淵插嘴道,“你們是不是都忘記什么事情了?李將軍現(xiàn)在可是朝廷通緝的叛國內(nèi)jian,你們放她進城也就算了, 竟然不關(guān)押她, 還要帶她去見乾西王?” 康文海瞪他道:“邴將軍, 當(dāng)日要不是李五將軍舍命相救,冒險向晉軍求援, 乾西王早就死在良蒲丘了,若是李將軍存心要至乾西王于死地,又何必多此一舉?!?/br> 邴文淵道:“可是乾西王被晉兵埋伏重傷又怎么說?” 康文海道:“那也是在良蒲丘一役后的第三日, 那時李五將軍早已經(jīng)被俘虜下落不明。況且那時乾西王離高陵城只有二十里地,還是邴將軍派人接應(yīng),在自家陣營門口遇刺,要問責(zé)也得問邴將軍護衛(wèi)不力之責(zé)!” 邴文淵道:“你!” 申屠元建道:“行了,別吵了。李將軍回來是好事,相信乾西王醒后自有判斷?!?/br> 邴文淵不服氣地嘟囔道:“那也得他醒得來?!?/br> 申屠元建不悅道:“邴將軍你說什么?” 邴文淵冷哼道:“行了,既然你們相信這個內(nèi)jian,就跟她相親相愛去吧,我不奉陪了。” 邴文淵說完帶著手下離開了,一直不吭聲的仉鐘道:“李五將軍,你別介意,邴將軍也不是特別針對你,自乾西王重傷后,軍營將領(lǐng)個個心情浮躁,或多或少都有些脾氣?!?/br> 申屠元建道:“仉鐘你別替邴文淵說話,別的將領(lǐng)浮躁發(fā)脾氣也不是他這個模樣,就這個邴文淵各種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自乾西王昏迷后,就沒少在軍營里鬧事情。行了,先不管他了,李將軍,走,我?guī)闳ヒ娗魍??!?/br> 申屠元建和李五還有一眾將軍回到了乾西王府,來到玄友廉的臥房外,申屠元建道:“李將軍,你進去吧?!?/br> 李五進屋后,申屠元建身后的人就要跟進來,被申屠元建攔住,露出疑惑表情。 申屠元建道:“李將軍與乾西王感情最為深厚,一會看到乾西王那般凄涼模樣肯定控制不了情緒,我們就別進去了,讓她好好發(fā)泄一番吧?!?/br> 眾將領(lǐng)一聽極是,遂紛紛隨著申屠元建離開。 李五跨進門檻,外間內(nèi),四名醫(yī)官正忙碌地配藥煎藥,穿過一道門進了內(nèi)間,便見垂著紗幔的大床上躺著一人。李五走到床邊,低頭看去,玄友廉的臉是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頰凹陷了下去,眉骨顴骨突出,短短一個多月,竟瘦成了這般模樣。 李五看他這模樣,止不住心疼,輕聲低喚了一聲:“乾西王?” 床上的人理所當(dāng)然地沒有反應(yīng)。 李五在他床邊坐了下去,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軟而溫涼,大概因為臥床太久的緣故,皮膚白得發(fā)青,仿佛稍用力一搓就會破了一般。李五的掌心是燙的,合包著他的手捂了好一會,然而他的手還是溫涼如水。 李五非常明白,無論前生還是今世,自己一點也不愛眼前這個男人,然而看到他昏迷不醒的模樣,她卻覺得心里痛得厲害。這個男人不是她愛的男人,但是卻數(shù)次救了她的性命,對她信任呵護。 前世他因癡戀于她最后死在了她的手里,今世難道也要死在她的面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