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李五腦子里浮現(xiàn)那個胖球兒。

    白天里，他可以賴在她與李文治的馬車?yán)?，但必竟她與他男女有別，且有婚約在身，到了晚上，還是得守著規(guī)矩回到寧康公主身邊，所以晚上不必?fù)?dān)心他打擾到她的逃命計劃?？墒沁@樣一來，他幾乎是必死無疑。

    李五想了又想，一咬牙，反正她連海連和玲兒都打算救下來，干脆想辦法讓鵬奴留下來，將她這個短命小附馬也一并帶走算了，也算對得起寧康公主與景侯一脈，給他們留個后了。

    心里這般計議已定，李五安心下來，喝了幾口董氏端來的熱茶，只等夜深。

    而另一邊，玲兒被董氏吩咐著撿柴燒火。這一路逃亡，她沒少吃苦，皇子公主坐在馬車上，就算是最危險的時候，他們都腳不沾泥，而她與幼弟偶爾能在貨車上坐一會歇歇，大部分時候還是徒步行走，腳板底磨出血泡，身上被林子里帶刺枝葉劃得滿是傷痕，好不容易車隊停下來可以休息了，還要跟在董氏后面繼續(xù)干活伺候這對祖宗。

    她看著自己沒心沒肺的弟弟被兩位皇子世子叫去撒尿，將手里的火棍一扔，埋怨道：“娘，路上好多人都逃了，我們也偷偷逃吧。那些叛軍追殺的本就是皇子公主，與我們這些奴仆沒有關(guān)系，我們何苦要將命丟在這里！”

    李唐宗族逃亡的隊伍自打從長安城出來，一路上逃跑的太監(jiān)和宮女?dāng)?shù)不盛數(shù)，若是逃走前再偷走些金銀珠寶，也算是發(fā)了一筆大財，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也不怪玲兒會有這樣的想法。

    董氏道：“玲兒，你怎么能說出這樣荒唐的話來？娘跟你說過，你外祖父家雖只是小小縣令，受的卻也是皇恩俸祿，而你爹本只是一個小小衙兵，后來蒙皇上恩典才當(dāng)上了禁衛(wèi)軍副官。董劉兩族受到李氏重恩，就應(yīng)知恩圖報，背主棄義這種事做不得。圣上與圣后將兩位小殿下交給娘，是信任娘，就算拼了娘的命，娘也要保護(hù)兩位小殿下的周全。”

    “娘，所以我跟海連都不重要是嗎？”玲兒怨恨道，“倒底誰才是你的孩子？海連出生那會，娘的奶水明明不夠了，卻還要喂那李文治，海連餓得夜夜哭啼，你卻只拿藕粉糊糊喂他。每次我跟海連生病，你都不在我們身邊，在那遠(yuǎn)不可及的皇宮中，照顧著那一對尊貴無比的皇子與公主。你看看，你現(xiàn)在好好看看，脫下那一身華袍，換上粗布麻衣，那皇子公主與我們有什么區(qū)別？那李五根本就不如我！而那李文治就是一個連尿都不敢撒的膽小鬼，跟海連站在一起就是一個發(fā)育不良的瘦雞，娘，為這兩個人，咱們這一路顛簸吃盡苦頭還會性命不保，這樣值得嗎？”

    董氏聽玲兒的話越說越不對，手上拿著木條子照著她臉就是一抽：“住口，兩位小殿下的名字是你能喊的？越說越不像話，你跟海連能跟兩位小殿下比？兩位殿下是天之嬌子，你倆就是兩泥地里的潑猴，給他們提鞋的份都沒有。”

    “娘！”玲兒捂住被抽出一條紅印的臉，眼眶紅起來，“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她李五處處不如我，卻是公主，而我劉玲兒就是賤民一個！”

    董氏看著丟下燒火棍哭奔出去的女兒，怔愣了一下，隨即嘆了一口氣，沒有管她繼續(xù)燒火做飯。

    第004章

    晚飯做好，董氏伺候著三個小主人用膳，鵬奴捧起董氏做的香噴噴的rou羹湯，夸道：“好吃！還是嬤嬤做的rou羹湯香，蕓娘做的就是沒嬤嬤的好喝！”

    董氏笑道：“小世子喜歡就多喝點(diǎn)，以后路上我天天做給你喝?！?/br>
    坐在李十一旁邊的海連捧著手里的米糊糊，聞著身邊的rou香，吮了吮自己的手指：“娘，我也要喝rou羹湯?！?/br>
    董氏道：“不許鬧，這是三位小殿下的膳食，你哪能吃?！?/br>
    海連癟了癟嘴，眼睛眨了眨眼看要哭，李文治很友愛地將自己的碗遞了過去：“海連，我的給你喝。”

    海連開心地接過來，還沒喝就被董氏阻止：“沒有規(guī)矩！這是小殿下的膳食，你怎么能跟殿下?lián)尦缘?！你知道現(xiàn)在食物有多緊缺！大家都吃不飽肚子，你還想喝rou湯！”

    海連被訓(xùn)，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不明白道：“哪里緊缺了，明明五jiejie和十一哥哥頓頓都有rou湯喝，為什么我跟jiejie只能喝米糊糊吃野菜?！?/br>
    李五看著董氏訓(xùn)斥海連的畫面，前世面對這樣時常發(fā)生的場面，她是沒有任何感覺的，過慣了被人高高捧在上面的生活，她早就習(xí)慣了這樣的事，可是在經(jīng)歷了兩年流浪如乞兒一樣的生活，她深切體會到了這個世界對底層的百姓是多么不公平。此刻看著委屈不已的海連，李五道：“奶媼，給海連也盛一碗rou羹湯吧，海連跟十一一樣大，都在長身體，不能總餓著，得吃些好的?！?/br>
    董氏擺手道：“不用，海連他野小子一個，身體皮實著呢，你看他都比十一殿下高半個頭了，現(xiàn)在rou食那么珍貴，哪里有他喝的份?！?/br>
    “我和十一本就吃的少，這么一大鍋rou湯，我們喝不完的?！?/br>
    “小世子在這里，怎么喝不完，小世子喜歡奴婢熬的rou羹湯，就讓他多喝一點(diǎn)?！?/br>
    李五瞪了一眼旁邊正狼吞虎咽的小胖球。

    鵬奴正喝得歡暢，看身邊的人突然都將視線轉(zhuǎn)向他，而那海連更是一副小可憐的模樣看著自己，忙放下湯碗：“嬤嬤，我其實也不大餓，這一鍋湯肯定喝不完，讓海連跟著我們一起吃吧?！?/br>
    董氏雖然嘴上不同意自己的兒子與三位殿下分食，可心里怎么能不疼自己的孩子，見著三位小殿下都這么說了，便也不堅持了，轉(zhuǎn)身盛了半碗rou湯遞給自己的小兒子：“三位小殿下心善，海連，你得記得三位小殿下對你的好，來，拿去吃，捧好了，別灑了啊。”

    海連捧著熱碗，口水都要滴進(jìn)去了。這一路盡是喝米湯野菜湯，清湯清水，連油沫都沾不到一點(diǎn)，眼前這可是一碗稠稠的rou湯啊。他捧到嘴連剛要喝，斜里伸出一只手突然將碗打翻了，一碗熱湯全灑到他身上，他沒反應(yīng)過來，雙手還保持著捧碗的姿勢，便被突然出現(xiàn)的玲兒粗暴地扯了過來：“不許喝！你是我弟弟，不許喝！”

    “哇……”海連大哭起來，“娘……娘……哇嗚嗚……”

    看著一碗rou湯被糟蹋，董氏又氣又急甩了玲兒一個巴掌：“你胡鬧什么，難得你弟弟能喝碗rou湯，你就這么糟蹋！你是不是骨頭賤?。　?/br>
    “娘，就是餓死，我們也不吃施舍的東西！”玲兒捂著臉，一臉委屈又倔強(qiáng)，拉起嚎哭的海連道，“海連，跟jiejie走，我們是賤民，是賤骨頭，不配與公主皇子坐一起，不配喝他們的rou湯！”

    “你，你這死丫頭，站住，我就該餓死你個沒良心的，快，向三位殿下認(rèn)錯！你認(rèn)不認(rèn)錯？認(rèn)不認(rèn)錯？”董氏拿起一根木條開始抽玲兒，一邊抽一邊罵。

    場面變成一團(tuán)鬧劇，海連的哭聲，董氏的打罵聲，玲兒的尖叫聲，夾雜在一起亂成一團(tuán)。

    李五看不下去了，出聲阻止道：“奶媼，別打了，算了，重新給海連盛一碗吧，我中午吃得飽了些，現(xiàn)在不餓。”

    李十一一聽李五這樣說，立即乖巧坐好：“十一也不餓，rou湯都給海連喝，奶媼別打玲兒jiejie了?！?/br>
    董氏聽兩位小殿下如此說，流下淚來，看著不服教的大女兒：“玲兒，你太不懂事了！五殿下和十一殿下是主子，咱們是奴婢，你怎么能當(dāng)著主子面如此胡鬧！這要是還在長安城，在皇宮里，你這么冒犯皇族，一頓板子就能打死你！”

    玲兒不服道：“這里不是長安，他們也不是皇城里尊貴無比的公主皇子，他們跟我們一樣，是逃亡的流民！娘，你看看，他們穿著這一身粗布麻衣，跟我們有什么區(qū)別，他們是人，我們也是人，憑什么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們，我們卻要忍凍挨餓！”

    “……就算兩位小殿下穿著粗布麻衣，也是你的主人，是尊貴的公主皇子！”

    “不，我不承認(rèn)，長安城都被叛軍攻破了，圣上都被抓了，唐朝滅了！滅了！沒有皇上，他們就不是公主！就不是皇子！”

    “你，你你——”董氏聽到這般大逆不道的話，氣得差點(diǎn)暈過去，狠狠一枝條抽在她脖子上，直接抽出一條血印子，“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這種掉腦袋的話敢說！住嘴！你給我住嘴！”

    對于玲兒突然爆發(fā)的情緒，李五是沒想到的。她記憶里的玲兒是個乖巧得有些怯弱的小姑娘，從不主動靠近她，總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在角落里用閃爍的眼神打量著她跟李文治的一舉一動。

    以前她以為這是乖巧怯弱，現(xiàn)在才明白，這是隱忍嫉妒。

    前世的她自恃身份，逃亡的路上一直不肯脫掉下公主衣裙，覺得這是自己身為公主的尊嚴(yán)，所以直到最后，玲兒都沒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一點(diǎn)不滿來，沒想到這一世才脫了那一身錦緞華服，玲兒便忍不住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了。

    是啊，在這還年幼無知的玲兒眼里，權(quán)力這大到無法想像的東西，只是她那一身漂亮的衣裙而已。

    “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這么吵？”

    突然的聲音傳過來，將在場幾人嚇了一跳，便見寧康公主在兩名禁衛(wèi)軍的陪同下站在不遠(yuǎn)處，皺著眉看著眼前幾人，也不知道在一旁看了多久。

    董氏嚇得趕緊跪了下來：“奴婢的小兒不懂規(guī)矩，奴婢正在訓(xùn)斥，驚憂公主殿下，請殿下恕罪?！?/br>
    寧康公主看了一眼董氏的一雙兒女，一個泥猴一般坐在泥地上沒有教養(yǎng)的哭號，大一點(diǎn)的那個披頭散發(fā)臉上全是被抽打的紅印，只覺得十分不入眼：“就算是你是公主乳母，也得擺正自己的身份，在兩位小殿下面前就這樣沒體統(tǒng)地撕罵，你是訓(xùn)自家孩子呢還是訓(xùn)兩位小殿下呢？”

    董氏直磕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本宮剛遠(yuǎn)遠(yuǎn)聽到你們說什么滅了，丫頭，你說什么滅了？嗯？”最后上挑的一個“嗯”字如刺出一柄無形的刀斧一般，瞬間使整個氣氛變得壓迫起來。

    玲兒看著寧康投來的肅殺眼神，打了一個哆嗦，身子一軟，徹底嚇得六神無主了。她敢沖著未成年的李五公主大吼大罵，然而借她十個膽，也不敢冒犯眼前這位勢力雄厚的寧康公主。

    董氏冷汗直下，磕頭道：“公主殿下饒命，小女只是——”

    “是在跟我們玩呢?！崩钗遐s緊打斷董氏的話，玲兒說的那些話，她聽了生氣一會也就算了，可是要讓寧康公主聽到，依著她素來的性子行事，這玲兒是肯定活不了了。

    “玲兒和海連陪我們玩，我就賞了他們一碗rou羹湯，沒想到玲兒不小心打翻了，奶媼心疼食物就訓(xùn)斥了幾句，什么事都沒有?！?/br>
    寧康公主看向圍護(hù)董氏母女的李五：“真的什么事都沒有？”

    “沒有，姑母，我們就是在玩呢?！?/br>
    寧康公主看向自己的兒子，鵬奴本就是事不關(guān)己地看戲，此刻見李五維護(hù)董氏母女，忙幫她道：“娘，我們真的是在玩呢，你別老擺架子，嚇壞他倆，他倆就不肯陪我們玩游戲了。”

    寧康公主站得遠(yuǎn)，加上哭鬧聲太大，并未十分確定從那披頭散發(fā)的賤丫頭嘴里出來的是不是“大唐滅了”這四個字。若真是這四個字，將眼前這一對母女活活打死都不為過，不過現(xiàn)在自己的兒子和李五都圍護(hù)著兩人，她也就不便發(fā)作，于是道：“那就是本宮聽錯了。本宮本來是接鵬奴回去休息，現(xiàn)在看來董氏你伺候兩位小殿下實在太不上心，五兒和十一就一并接到本宮身邊照顧著?！?/br>
    李五一聽慌了，看到寧康公主直接指揮起兩名侍衛(wèi)搬東西，忙道：“姑母，這一路都是奶媼照顧著五兒和十一，她對我們盡心盡力，五兒不想跟她分開，讓奶媼繼續(xù)照顧我們吧?！?/br>
    寧康公主此前隊伍會合時便有要將李五與李十一接到身邊安置的想法，李五她執(zhí)意不肯，她體諒這兩孩子路上吃了不少苦，便也不逆她的意，加上看那董氏照顧得還算盡心，便將這事放到了一邊。如今看到這一幕，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樣的母女留在李五身邊伺候，

    如今逃亡路上，許多逆仆膽大欺主的事情時有發(fā)生，更何況李平和李文治一個十二歲，一個七歲，哪能鎮(zhèn)得住像董氏這樣有身份的奴婢，加上董氏又帶著自己的兒女，為了自己的兒女苛待了兩個小殿下也不是不可能的。若不是車隊正好在路上撞見，這兩孩子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什么情形呢。

    是以不管她如何說，直接派人將他倆的起居用物搬到了前面的馬車上。

    李五身不由己，看著前面就是寧康公主與鵬奴的馬車，心里頓時叫苦，這讓她晚上怎么逃！

    插入書簽

    第005章

    到了深夜，身邊的李十一正睡得香甜，李五偷偷爬起來，輕手輕腳想出馬車看看情況，剛出門便聽伺候在馬車外的侍女道：“五殿下可是要起夜？”

    李五只能含糊地點(diǎn)點(diǎn)頭：“嗯?！?/br>
    “那奴婢陪你去?！?/br>
    “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就好。”

    李五走出去幾步，回頭看那侍女十分盡職地跟著，只得假意找了隱蔽的地方解決一下，又看了看周圍站崗的禁衛(wèi)軍，知道今夜是走不掉了，只得返回馬車。

    李五焦躁得一夜未睡，想到這一夜過去，明天就將發(fā)生那場可怕的屠殺，心里頓時恐懼不已。就算過去了十三年，深夜驚夢，常常會夢見那一日發(fā)生的場景，寧康公主頭發(fā)披散，被兩個叛軍撕扯著衣裳，她尖叫著不堪受辱，一頭撞向了一塊石頭，撞得額頭一個碗大的窟窿，血撒了一地，躺到在地，時不時抽搐一下，像一只待宰的牛羊，鵬奴急得抱住那些叛軍的腿，不讓他們靠近寧康公主，被他們直接亂刀砍死。

    董氏眼見逃不過了，流著淚扒下她跟李文治的衣裳給玲兒和海連換上，什么話也沒說地將兩人推給徐侍衛(wèi)，徐侍衛(wèi)這個鐵錚錚的漢子也紅了眼眶，半膝屈跪朝著董氏行了一個禮，隨即果斷地抱起兩個孩子上馬朝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李平和李文治被董氏抱著，死死捂住嘴，躲在一個樹洞里，看著徐侍衛(wèi)、玲兒、海連三人被追上來的叛軍一刀刀砍死。

    李五至今都記得自己被董氏捂著嘴，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容倒下死去的畫面，死亡用絕對的力量統(tǒng)治了她的全部情緒，讓她陷入到無盡的絕望與恐懼之中，那是她所有噩夢的源頭。

    “姐？”李文治聽揉著眼睛醒來，看到李五心事重重的模樣，“姐，你怎么了？”

    李五看著身邊的弟弟，將情緒收斂住，搖搖頭：“沒事，沒事，一定不會有事的。”

    天已經(jīng)亮了，她便讓侍女去將徐敬儀叫了過來。不一會徐敬儀過來，李五屏退眾人：“徐侍衛(wèi)，奶媼她們?nèi)绾?？?/br>
    徐敬儀昨天傍晚時偷偷將一輛馬車停到了隱蔽的林子深處，在馬車上放好了糧食錢銀，只等著入夜了按計劃行事。然而回來后卻聽說李五已經(jīng)被寧康公主接走，他想求見李五，以“天色已晚，不得打擾公主休息”為由被寧康公主的人攔住。他便知道恐怕計劃有變，夜里走不了，果然一夜李五都沒有出現(xiàn)。

    “她們被趕到隊伍最末處跟著，并沒有受罰?！?/br>
    李五稍稍安心，然后壓低聲音道：“徐侍衛(wèi)，今天天黑前我們一定要想辦法逃走。你想辦法造出點(diǎn)意外來吸引眾人注意，然后接上奶媼她們來找我們，一起趁亂逃走?！?/br>
    徐敬儀猶豫了一下道：“五殿下，一定要接上董氏三人嗎？如今她跟你們分開，要接應(yīng)她們十分麻煩。若是只有兩位小殿下，我隨時可以帶你們走。”

    前世董氏帶著李五與李文治躲掉叛軍的追殺后，帶著他倆在蜀地流浪了兩年，才被希宗尋到接回皇宮。流亡的兩年中，董氏為了照顧兩人吃盡了苦頭，可以說如果不是董氏，她與李文治根本就活不下來。這世上除了父皇母后與李文治三人外，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董氏了。

    李五堅決道：“不行，必須帶上她?！?/br>
    徐敬儀離開后，李五回到馬車，看到鵬奴已經(jīng)來了，正跟李文治玩耍。鵬奴瞧著她爬上馬車，立即沖她道：“媳婦兒，你回來啦！我以為我起得最早，沒想到你已經(jīng)起了，你去干嘛了？”

    “都說了別叫我媳婦，嘴上有沒有點(diǎn)規(guī)矩，你好歹也是個世子，不怕下人聽了笑話?！?/br>
    “你是我媳婦，我怎么就不能叫了，我偏叫?！冰i奴圓圓的臉笑出兩個酒窩，“媳婦兒，媳婦兒……”

    一旁的李文治唯恐天下不亂地跟著叫起來：“媳婦兒，媳婦兒……”

    “小十一也想媳婦了？等姐夫跟你姐成親了，就給你找媳婦兒好不好？”

    李文治這年紀(jì)哪懂媳婦兒是什么意思，拍手道：“好，十一也要娶媳婦兒，十一也要娶媳婦兒！”

    李五照著鵬奴的屁股踢了一腳：“別帶壞十一，衣服都不穿好就過來，回你的馬車去?！?/br>
    鵬奴眼睛一睜就往李五的馬車跑，身上還穿著里衣，褡子都沒系好，露出圓滾滾的rou肚子，此時拽了拽衣角將袒露的肚子遮上，扯了一個鬼臉，直接從車窗翻了下去：“我先回去，一會再來找你啊，媳婦兒！”

    那翻窗而出的動作一氣呵成，可見寧康公主為他請的騎射武藝?yán)蠋煵皇歉深I(lǐng)俸祿的，就算是他是一個小胖球，也是一個靈活的胖球兒。

    車隊沿著小道曲折前進(jìn)，車軸轉(zhuǎn)動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音，午后烈日炎炎，所有的人都有些困乏起來。這時馬車突然剎住，李五身子往前一沖，直撞在鵬奴的肚皮上，她趕緊穩(wěn)住身子，擋住一邊伸手來抱她一邊喊著“媳婦兒你居然投懷送抱”的鵬奴，一把掀開車簾，便見馬車外一團(tuán)混亂，所有人都往后面跑去，一隊騎馬的禁衛(wèi)軍也迅速向車隊后方跑去。

    李五對窗外的侍女道：“發(fā)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