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節(jié)
方才刻意未曾理會的短信,正靜靜浮動在白色的底色之上—— “game start.” 作者有話要說: 然而我覺得我是個天使。 第168章 二零一七年某個周六, 下午十七點三十二分。 這封短信發(fā)自一小時零十五分鐘前,那時她正在和喬伊做.愛, 發(fā)件人是33, 一個矛盾得如同人格分裂的號碼——她第一次收到它發(fā)來的信息,是在她被人從十七樓推下的夜晚, 它警告她dangerous, 不要赴約,而當(dāng)它第二次打來電話,卻告訴她必須放棄一切抵抗, 乖乖死在一個星期六。 ——今天就是星期六。 李文森盯著手機(jī),神情與平時并無什么不同。 她的死期, 或許是今天,又或許是下周的今天。 可此刻,她只是如尋常站在澄澈的落地窗邊, 直到庭院里的櫻花樹下已經(jīng)鋪了一層厚厚的花朵,這才刪除短信, 光腳從沙發(fā)里翻出自己的內(nèi)衣穿上, 隨即三兩下套上自己的黑色高跟鞋。 就這樣吧, 她想, 就是今天了。除了下了一場雨,做了幾場愛,看著樹上的粉色花朵撲簌簌落了一地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 可她仍像過去十多年一樣,行走在負(fù)罪與死亡的邊緣, 要么死,要么生。 李文森走到玄關(guān)邊,手放在門把手上。 只是一個不經(jīng)意地垂眸,一小片墨綠色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入眼簾——夕陽的火光虛虛籠在她纖細(xì)的手指上,一圈素金鑲嵌著祖母綠,在這灰燼一般濃郁的色調(diào)中,美得讓人屏吸。 她的婚戒。 有那么一瞬,她拿著手機(jī)的手微微朝上抬了抬,似想給喬伊打個電話。 但最后,她只是慢慢脫下手指上的戒指,輕輕放在籠著小朵山茶花的白瓷托盤上,再不去看。 她緩慢地呼出一口氣,伸手推了推門。 ……紋絲不動。 怎么會推不動? 喬伊這棟宅子的門是金屬灌注的,十分沉重,李文森擦了擦手心,用了幾分力,又轉(zhuǎn)動了一次。這次她清晰地聽見了門鎖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音,可門仍然緊緊地鎖著。 難道是喬伊出門前不小心把門給反鎖了? 可喬伊犯這種低級錯誤的概率就像火星撞地球一樣低。 那就是門鎖生銹卡住了邊緣? 這倒有可能,無論這幢宅子裝修多合她心意,從門鎖一些細(xì)節(jié)來看,仍然是一座老宅子,建立至少十年了。 一扇門是擋不住李文森的,客廳落地玻璃窗可以自動升降。李文森找了許久才從窗簾邊找到那個小小的、和墻體幾乎融為一體的按鈕。是和iphone手機(jī)屏幕的材質(zhì)差不多的玻璃,旁邊有一個極微觀的“open”按鈕,看起來十分高科技。 李文森沒有用過這么未來感的窗戶,試探地按了一下。 下一秒,按鈕屏幕上居然彈出了一個字幕框: “touch id or enter password to unlock.”(請輸入指紋或密碼來解鎖)。 李文森:“……” 開個窗戶要輸入密碼?她的未婚夫遲早要完。 喬伊簡直是個細(xì)節(jié)強(qiáng)迫癥。海邊老宅樓層不高,三樓擺放雜物,二樓是休息閱讀間,也開辟了一個儲藏室,一樓是臥室客廳,不知是否巧合,整體格局幾乎與西路公寓五號一模一樣。從院子里有一個斜坡下有一個車庫,喬伊這個從來不開車的uber男子,居然真的停了一輛車在車庫里,只是車庫門關(guān)著,也沒辦法從那里出去。 李文森跑遍了整座宅子,一扇扇窗戶試過去,心也一點點沉了下來。 沒有窗戶是開著的。 二樓與三樓的窗戶,不知為何也都被鎖上了。 她一開始還說服自己這是巧合,但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每扇窗戶邊都有一個類似的按鈕,要通過指紋和密碼才能打開時,這種巧合就成了一種可笑的東西。 窗戶四面都是老式的木質(zhì)門栓,木頭只是外觀,里面還藏著一層鐵片,她干脆用剔骨刀把木頭都刮掉,基本確認(rèn)制作窗框骨架的金屬都是鈦,最早用來制作火箭殼的材料,她除非運一個軍火庫來,否則別想把窗框撬開。 而唯一能讓她看到外面陽光的地方,就是屋頂花園,她方才和喬伊做.愛的地方。 可那里也行不通,欄桿下面是懸崖大海,像《基督山伯爵》里的巴士底監(jiān)獄,沒有人能從那里爬下來。 ……出不去。 李文森望著客廳澄澈的落地窗,臉色仍然蒼白如紙,手腳瘦得能觸摸到靜脈和骨骼。 下一秒,她忽然端起身邊的椅子,狠狠地朝玻璃砸去,一下、一下、又一下……滿樹的櫻花都被震得撲簌簌落下,可玻璃窗仍然完好如初,別說被砸碎,連一絲裂縫都沒有。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玻璃。 這是防彈玻璃。 遠(yuǎn)處大海白色的波濤無聲地涌起、聚散、涌起、聚散,夕陽陳舊的色調(diào)如同一部過時的電影。 李文森像是終于放棄了所有嘗試,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慢慢地坐下,側(cè)臉沉在過去的時間里,晦暗不清。 “我以為這就夠了,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必真把她關(guān)起來。” 一個小時前,她與喬伊開玩笑說的話,如回聲一般在耳畔響起—— “可是有一天,她忽然和我說,她不愛我了?!?/br> “我不介意偶爾被她的小貓爪子撓一下,也能容忍她隔三差五的忽視和排外……但我不能接受這句話?!?/br> 她仿佛又看見喬伊站在她面前,垂下眼,平靜的眸子里倒映出她蒼白的臉: “我不能接受她說,她不愛我?!?/br> …… 喬伊沒有開玩笑。 二零一七年某個周六,下午十七點四十七分。 她被關(guān)起來了。 …… 海島另一頭。 喬伊獨自走在老街,手里拎著一個簡單的購物紙袋,里面有幾條黑色長裙、幾樣精致的小首飾,和李文森要求的衛(wèi)生用品。衣物是他常用的品牌,十分冷僻,這座島上根本找不到門店,他說出來采購,也不過是打電話讓人買好了送到他手里而已。 他出門,是解決一些更重要的事。 幾只灰色鴿子撲棱棱掠過電線桿,夕陽把他的剪影拉地狹長。他無名指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枚戒指,素金上極簡單地鑲了一顆祖母綠。 喬伊抬起手臂,瞥了一眼手表。 十七點四十七分。 他離開她的時間已長達(dá)九分鐘,時間的流逝令他成疾,就像之前七年里他經(jīng)歷的沒有她的每一秒那樣。時間如此無趣。 這座小島上住的多是本地的漁民,長街和陽光都是舊時的模樣。喬伊生平第一次意識到不開車的錯誤,在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不要說uber,連便車都看不到。離他們家最近的便利店也要半小時,來回就是一個小時,他還非要裝作去過的樣子——而他已經(jīng)十分思念他遺落在家里的一團(tuán)小東西,迫切地需要回去摸摸她的長發(fā)。 她此刻在做什么?無聊還是有趣?她有沒有意識到這座房子角落里的小秘密,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踢進(jìn)沙發(fā)下的零食盒,有沒有找到他藏在書頁中,那張薄薄的、等待她簽字的婚書? 哦,沒錯,婚書。 口頭的約定實在太脆弱,他已經(jīng)有了前車之鑒,想和李文森這種女孩子有驚無險地訂婚,還是簽合同綁定大額賠款才能放心一點。 …… 人間四月,正是萬物生長的日子,小島上隨處可見賣海鮮的小販,他前方三四米處就有一個,拉著一輛木頭車,車上滿滿都是海蟹、刀魚、龍蝦。 喬伊頓了頓,停住了腳步。 在路邊挑海鮮這種事太具挑戰(zhàn)性,并不在他的人生計劃內(nèi)。 但想起李文森前兩天抱著伽俐雷養(yǎng)的金魚,可憐兮兮地說“我想吃海鮮”的模樣……喬伊反應(yīng)過來時,他已經(jīng)站在了小販車前。 “先生買海鮮嗎?” 小販?zhǔn)莻€年輕的漁民,嘴里叼著一根稻草,原本正躺在車轱轆上懶洋洋地曬太陽,看見喬伊立刻來了精神: “牡蠣和桃花蝦都是今天上午撈上來的,有一個死的我就死全家,螃蟹也肥的很,都是本地螃蟹,外地螃蟹我們不賣的。海蠣要吧,要么一樣來一點吧?我給你打包好好嗎?先生不說話就是同意了,來,我一樣給你打包兩斤,看你手上的戒指那么靚,肯定是有太太的人啦,先生相信我,這么買沒錯的,你太太一定會夸你很懂事……” 喬伊:“……” “他騙你的?!?/br> 帶著笑意的聲音,如雨水從檐間滴落一般,在他耳畔響起。 喬伊驀然轉(zhuǎn)頭,就看見李文森正站在海鮮車前,笑瞇瞇地看著他: “我才不會夸你很懂事,你一看就是不用自己買菜做家務(wù)的人,跑到路邊買海鮮是送來讓人宰嗎?你看他在你的袋子偷偷里裝了多少水,他還給你拿了一只半死不活的皮皮蝦……喂,喬伊,你真的會挑海鮮嗎?” ……不,他完全不會。 喬伊一眨不眨地看著李文森的側(cè)臉,并沒有care海鮮販子在他的袋子里偷偷裝了多少死蝦。上帝作證,他只懂辨別烹飪好的、盛在盤子的龍蝦的好壞,這樣野生狀態(tài)下爬來爬去的……并不在他的經(jīng)驗范圍之內(nèi)。 “你應(yīng)當(dāng)慶幸我不嫌棄你是一個三級生活殘廢,喬伊?!?/br> 他的未婚妻在身邊蹲下,嘆氣的姿態(tài)如此嫻熟,仿佛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許久,久到她能熟稔地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丈夫那樣挑剔: “海蠣子是秋冬吃的,你去的那些米其林餐廳都是養(yǎng)殖場特供,平時自己就別買了。螃蟹呢,越重的越好,底下是圓的才比較好吃,公蟹和母蟹的味道也是不一樣的,有些養(yǎng)殖場會給公蟹喂避孕藥,讓蟹黃不泄……但我偏愛買這種。” 她指了指無數(shù)螃蟹上的一只,抬起頭,眼眸彎彎,如同一個真正的妻子: “我偏愛吃懷著小螃蟹的母螃蟹,喬伊先生,你要每次都挑這種回家,你的太太才會夸你很懂事,并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明白了嗎?” ——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 他從未指望過能從她嘴里聽見這樣的話。 喬伊望著她漆黑的、帶著笑意的眼睛,不確定似的,又慢慢地重復(fù)了一遍: “永遠(yuǎn)不會離開我?” “嗯?!?/br> 他的女孩蹲在地上挑螃蟹,語氣就像談?wù)撏聿鸵粯永硭鶓?yīng)當(dāng): “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br> ……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