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過短短兩個小時，除了喬伊的房間，這個男人在這座公寓里的痕跡，已經(jīng)被抹光了。

    直到李文森終于收拾到喬伊的鋼琴——

    伽俐雷一下子撲上來，抱住她的大腿：

    “你不能這么做！不能這么做！這架鋼琴很貴的！它已經(jīng)是伽俐雷的好朋友了！”

    李文森：“……這架鋼琴插電？”

    伽俐雷：“不插電?！?/br>
    李文森：“那你們是怎么跨物種交流的？”

    伽俐雷：“……”

    “我知道你是想留下喬伊的東西?！?/br>
    李文森把它從腿上抖下來，然后蹲在它的電子眼面前：

    “但喬伊已經(jīng)走了，走到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來……所以你不用再等，他的東西他不要，就是垃圾，我們就該扔掉?！?/br>
    她漆黑的眼眸像夜色，平靜得不起一點漣漪。

    “伽俐雷，和我重復一遍——喬伊已經(jīng)走了，喬伊不會回來了?！?/br>
    ——這才是李文森最可怕的地方。

    她不回憶、不念舊、不悲傷，但這些都稱不上可怕，她最狠之處，是她從不裝作忘記了過往，也從不用談論陌生人的語氣談論愛情——她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愛過你，我記得你，但是我不在意，因為我根本不care自己會不會痛苦，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心情。

    伽俐雷像陷入了她眼眸中的漩渦，跟著她重復道：

    “喬伊已經(jīng)走了，喬伊不會回來了?！?/br>
    ……

    鋼琴最終還是沒有被二手賣掉，在伽俐雷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中，它昂貴的跨物種好友被力臂妥善打包好，搬去了二樓雜物間。

    垃圾袋一個個擺在客廳中央，都沒封袋，李文森卻覺得累了，躺在山茶花下給北歐一個家居品牌republic of fritz hansen分店打電話。

    “一個書柜。”

    “好?！?/br>
    年輕的男人嗓音干凈，已經(jīng)是分店的店長：

    “您留一個郵箱給我，我把書柜的樣板圖片發(fā)給您?！?/br>
    “不用?！?/br>
    李文森的語氣就像在點肯德基：

    “你隨便給我來份書柜就行?！?/br>
    店長：“……什么顏色？”

    李文森：“越紅越好。”

    店長：“……”

    李文森：“再來一條沙發(fā)?！?/br>
    李文森：“越綠越好?！?/br>
    店長：“……”

    李文森隨后又點了炸床鋪全家桶、新奧爾良烤椅堡，除了茶幾，幾乎把客廳里所有的家具都換了一遍。

    店長擦了擦頭上的汗：

    “您能不能換個配色？”

    “為什么？”

    “這個用色太……別具匠心，我們沒有設計師敢把這套方案記在自己名下，系統(tǒng)出不了賬?！?/br>
    李文森：“……”

    僵持許久，李文森不情不愿地同意讓家居公司自己配色，并多加費用做了急件，下午四點店長就親自把家居送到了，一群搬家工人望著看不到盡頭的山路，硬是把家具扛到了西路公寓五號，還幫她把所有舊家具清了出去。

    下午五點，李文森看著煥然一新的客廳，仰頭對伽俐雷說：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愛情？”

    她坐在新買的馬卡龍粉沙發(fā)上，微笑了一下：

    “這就是愛情?！?/br>
    “……”

    伽俐雷木然地望著自己馬卡龍色的新家：

    “您還記得喬伊嗎？”

    “……”

    “喬木的喬，伊人的伊，英文名是joey?！?/br>
    “……”

    李文森按了按太陽xue，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拎起一邊的垃圾袋。

    紙袋簌簌作響中，她也就沒聽見門鎖“咔嚓”一聲轉了一下。

    袋口還是開的，她邊轉身找封口器，邊說：

    “喬伊他不會回來了，你沒聽懂嗎？你就算一天念他一百次也沒有用，如果你真的迫切想要一個男主人，我明天就可以給你帶回來一打。喬伊、喬伊，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這一個男人，為什么非要弄得世界上到處都是喬……咦，喬伊？”

    她抬起頭，手上的垃圾袋“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身形修長的男人站在門口，逆著光，李文森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慣用的那瓶鯰魚墨水，從垃圾袋里滑出來，就這樣咕嚕嚕地滾到他腳下。

    作者有話要說：　　給你們一個猝不及防的愛。

    哈哈，其實是趕榜單。

    講真，我還有暗線沒弄完嗎，我覺得大部分已經(jīng)走完了的說。

    第154章

    李文森人生中第二尷尬的場景，是正當她手里正拎著垃圾袋時，前男友打開了門。

    而第一尷尬的場景，是這個垃圾袋里居然裝滿了前男友的遺物……這些遺物居然還當著她前男友的面, 滑了出來。

    于是她就這樣站在門口, 和喬伊隔著一瓶鯰魚墨水、一只黑色破垃圾袋, 還有從垃圾袋破口里一并掉落出來的——都是喬伊的筆記本、喬伊舊錢包，和喬伊舊照片之類的小物。

    真是謎一般打臉的現(xiàn)場。

    伽俐雷在一邊大氣不敢喘，寂靜空間里只能聽見黑色手工墨水瓶在白瓷地板上咕嚕嚕地打了個轉, 停在喬伊皮鞋邊，不動了。

    他垂下眼眸，看了那只墨水瓶一眼。

    然后李文森就見他俯下身, 修長手指一樣一樣地把地上散落的東西撿起來, 走到她面前把垃圾袋遞給她，拉開袋口，又把這些東西一樣一樣地重新放進去。

    “辛苦你整理了?！?/br>
    他語氣就像他以前對一切除她以外的人那樣, 冷淡而疏遠：

    “我的房屋租金交納到年底, 倫敦那邊住宅還在整理，二樓一些重要的化學器材也沒有搬走，不得不再叨擾幾天?！?/br>
    李文森拿著垃圾袋，還沉浸在震驚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哦?！?/br>
    喬伊望著她的唇上難得年輕艷麗的色彩，淡淡地說：

    “如果你不介意……”

    李文森：“我……”

    她發(fā)誓她只是語速慢了一些，半點推拒的意思都沒有，但喬伊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你介意？”

    李文森后背一涼，立刻說：“……不介意，當然不介意?！?/br>
    “那就好?！?/br>
    喬伊拎起手上簡單的皮質(zhì)行李箱，在看到整個客廳突變的馬卡龍色調(diào)后，身形似乎微微頓了頓，握行李箱的手也緊了緊，但仍然什么都沒說，直到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才停下腳步：

    “你有沒有進過我房間？”

    李文森：“……沒?！?/br>
    “好。”

    他推門進屋，干脆利落，沒有和她多說一句多余的話。

    也再沒看她一眼。

    ……

    玄關口。

    伽俐雷飄到她身邊，心有余悸：

    “夫人，您看到先生身后的黑氣了嗎？”

    黑氣

    李文森愣愣地站在原地——喬伊出言從無反悔，忽然回到西路公寓五號，雖只是暫住，對她造成的沖擊仍不亞于死人復活，還有點精神恍惚：

    “什么黑氣？”

    “黑色的怨氣啊怨氣！”

    伽俐雷抓狂：

    “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么遲鈍的女人！您可是在先生尸骨沒涼的時候就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掃地出門，才分手一個晚上就翻新家具涂脂抹粉，還當著人家的面說要另結新歡……剛才先生背后的怨氣都要實質(zhì)化了！”

    李文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