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節(jié)
2016年10月某日, 距高級研究員兼g大教員李文森博士被捕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一個星期。警方接到卡隆b座咖啡藝術(shù)空間的匿名舉報電話, 目擊證人稱在賓館發(fā)現(xiàn)愛麗絲尸體不久前李文森曾預(yù)訂過死者隔壁的房間, 后被一個男人帶走,形容非常狼狽,滿手是血??座負(fù)責(zé)人許渝州隨后證實在沈城失蹤前曾在卡隆b座見過李文森, 爭吵非常激烈,差點打壞他的愛馬仕限量窗戶玻璃。傳言兩人關(guān)系不和已有許久。 那是沈城失蹤前,最后一次露面。 隨著警方調(diào)查的深入, 各種其他線索也逐漸浮上水面。先是李文森辦公室里的3d打印機(jī)被查明確由韓靜薇購買, 但劉易斯手下一個年輕警察同時發(fā)現(xiàn)沈城辦公室3d打印機(jī)的交托申請單簽字人是李文森。隨后鑒定科證實西布莉、沈城的案發(fā)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血字,除卻西布莉地毯上“vi kill me”的vi因太模糊無法辨別外,其他都是死者本人字跡無疑。 被捕第三天, 警方在沈城郵件賬戶中找到他發(fā)給李文森表達(dá)愛意的郵件, 基本可以認(rèn)定嫌疑人之前的證詞是個謊言,而里與李文森同辦公室的研究員陸續(xù)爆出李文森和沈城關(guān)系匪淺,許多人都親口聽見李文森讓沈城去“吃點砷醒醒腦子”,其中一半人毫不懷疑李文森會真的喂沈城吃——畢竟他們都曾見到她身上綁著滅火器就直接從七樓跳下來,是個“不大正常的、crazy的女人”。 被捕第四天,李文森合作的律師倒戈,開始勸李文森簽認(rèn)罪協(xié)議。 而與此同時,這座袖珍海島上的一切仍在正常運(yùn)轉(zhuǎn),小孩上學(xué),大人上班,撿到誰的錢包,交給警察叔叔??ㄜ囯娕_仍在不知疲倦地播放著radiohead的搖滾,電臺主持人用愉快的聲音說:“這已經(jīng)是我們迎接的連續(xù)第四個艷陽天。七艘海盜漁船近日將在角馬彎展開捕魚比賽,以歡慶我們零海難事故的第三個年頭……” 沒有人知道,有個叫李文森的人,從世界上消失了。 就像沒有人記得那艘漁船。 這艘莫名其妙消失在迷霧中的船,和她一樣,沒有在這個喧鬧而平常的世界驚起一點波瀾。他們像風(fēng)一樣到來,又像風(fēng)一樣離開,一切消息都被壓制,一切私下的流言都被禁止。連失蹤漁民的家人也在海難第三天的深夜悄悄搬離了島嶼,從此了無音訊。 …… 半山九道,警務(wù)處。 劉易斯揉了揉太陽xue,臉色平靜里帶著一分憔悴,像是許久沒睡。剛站起來想給自己煮一杯咖啡,就見總司長謝明敲了敲門,手里一份鑒定報告。 劉易斯瞥了他手里的東西一眼,就繼續(xù)按下咖啡機(jī)的開關(guān): “叫小o給我就行了,何必你親自拿過來?!?/br> “我等不住,自己跑去看了?!?/br> 他手里正是沈城的鑒定報告。沈城的尸體在福爾馬林里泡了太久,蛋白質(zhì)基本變性,撲通的驗尸手段根本沒有辦法測出他準(zhǔn)確的死亡時間。 謝明把報告放在他桌上: “死因出來了,不是溺死?!?/br> “那是什么?” “你自己看?!?/br> 謝明頓了一下: “她堅持3天了吧?!?/br> “四天。” “還沒說?” “沒說?!?/br> “喬伊和余翰……” “我昨天早上透露過李文森精神可能撐不了多久,但那邊沒有任何反應(yīng),也沒有找我們要任何證據(jù)資料的意思,反倒是寄給我們一卷視頻?!?/br> 裊裊的煙霧遮蔽了他的眼睛,劉易斯抿了一口咖啡: “不像喬伊的作風(fēng)?!?/br> “李文森為什么突然和喬伊決裂?” “我倒覺得她從沒想過和喬伊在一起,是喬伊一直不放手?!?/br> “未必,你記得十年前那次跨過金融犯罪嗎?” “記得。法國一個投資商借跨國科研項目洗錢,本來只是金融案件,結(jié)果牽扯出一批極其恐怖的生化研究?!?/br> “沒錯,當(dāng)時余翰還是一把手,我在二線根本沒有參與這個案子的資格,全球二十一個科研據(jù)點,短短三天里全被他翻了出來?!?/br> 五十七人槍斃,近兩百人入獄,卻沒有一家媒體報道這件事。 謝明把壺里剩下的咖啡倒了小半杯,微白的鬢角與暮色融合在一起: “我一開始以為破案的人是余翰,直到有一次和他去英國,在街上遇到他,只是一個側(cè)臉,他卻脫帽敬禮,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遠(yuǎn)不止如此——這個男人身份藏的極深,行事風(fēng)格太理智,根本不像會有感情的人?!?/br> “生化研究?難道……” “原本在名單上,后來沒有找到任何證據(jù),就從名單上劃掉了。” 謝明嘆了一口氣: “講真,西布莉案發(fā)現(xiàn)場我看見這個男人居然跟在李文森后面進(jìn)來的時候……李文森那話怎么說來著?內(nèi)心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劉易斯:“……” “所以你想從李文森入手查喬伊是不可能的。當(dāng)年逃脫制裁大概是他一生中唯一一個滑鐵盧,想借李文森掩人耳目調(diào)查也正?!悴挥眠@么看我,要是你見過他的破案手段就會相信我了,這個男人的大腦和電腦有的一比,完全理智,如果會因為愛情把自己弄的這么狼狽,我的名字就反著寫?!?/br> “……” 劉易斯拿起桌上的鑒定報告: 謝明:“……你去哪兒?” “工作?!?/br> 劉易斯走到門邊,伸手放在胸口,微微一笑: “順便說一句,聽你一個從出生到退休都沒談過一次戀愛的人談?wù)搻矍椋业膬?nèi)心也受到了極大的驚嚇?!?/br> 謝明:“……” …… 窗外是四五點的光景,空氣里是檔案的氣味,一種在警務(wù)處彌漫不散的氣息,一直浸潤進(jìn)他的骨頭里。 夕陽像塵封許久的時光,從他指縫間衍射而過。 他站在長廊里,翻開沈城的死亡鑒定書,臉上的笑容慢慢沉了下來。 檔案里不過幾張照片,幾頁紙張。 而死因欄上,赫然寫著……砷中毒。 …… 李文森受審第五天。 天邊的暮色快要沉下,她看不到暮色,只能從自己的生物鐘里判斷暮色的降臨。 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睡過,巴掌大的臉蒼白的像一張紙,卻仍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很多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毒梟都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審訊,她依舊可以清楚地反駁審訊中邏輯不足的部分……甚至在警務(wù)員給她打開審訊室的門時,她還朝他微微一笑,禮貌地說了一聲: “謝謝。” 警務(wù)員:“……” 這也是見了個鬼。 “你來了?!?/br> 劉易斯坐在桌前朝她微笑,像在家里宴請客人一般伸出手,指向?qū)γ娴囊巫樱?/br> “請坐?!?/br> “謝謝?!?/br> “今天感覺還好嗎?” “還可以?!?/br> “你的意志力真令人驚嘆?!?/br> “謬贊?!?/br> “我們已經(jīng)驗證了沈城的死亡時間,大致在你最后一次和他吵架之后,這點對你十分不利?!?/br> 劉易斯打開面前的案卷,望著她: “而且,沈城的死因出來了……這點也對你很不利?!?/br> “哦?” “猜一猜。” “這我怎么猜得到?” 李文森笑了,眼底的憔悴顯示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點,然而她的語調(diào)甚至是愉悅的——這也是她最讓人覺得恐怖的地方,尤其是那雙烏黑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人的時候,配著這樣的語氣,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難道是砷?” “……” 劉易斯不動聲色: “為什么這么覺得?” “因為我曾說過讓沈城’回家吃點坤’這樣的話,你沒有發(fā)現(xiàn)這次殺人案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和我扣的嚴(yán)絲合縫?” 她說罷自己笑了笑: “開玩笑的,其實是我在那天晚上就看見沈城指甲上有些凹凸不平……我在病理學(xué)和解剖學(xué)的造詣比你深一些,何況把沈城一個大男人活著扔進(jìn)水缸實在是有些不容易,就算兇手不是人是電腦,也要廢一番功夫,當(dāng)然是先弄死比較方便?!?/br> 劉易斯瞇起眼:“什么叫’就算兇手不是人是電腦’?” “只是一個比方。” …… 劉易斯盯了她一會兒,見她神色無恙,就沒有再就著這個問題說下去,轉(zhuǎn)而問道: “你為什么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和喬伊決裂?” 她抖了抖手上的手銬,黑白分明的眼眸如養(yǎng)烏丸: “不是一路人?!?/br> “你博士畢業(yè)那年,明明拿到了歐洲核子中心的offer,為什么卻選擇了科研力量不如它的?” “因為我是一個品味正常的法籍華人?!?/br> 李文森睜眼說瞎話完全不必打草稿: “我靠英國菜也是人吃的東西?就是為了麻辣小龍蝦和沙茶面我也要回中國好不好。再讓我吃十年的鱈魚薯條,我怕我會忍不住把自己和劍橋那家鱈魚薯條店的老板綁在一起,雙雙跳進(jìn)泰晤士河。” 劉易斯: “……你說你在西布莉死的那天晚上曾在家和喬伊下棋?” “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