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徹的光束從他指縫間漏下。

    他的動作如此耐心而仔細，直到那片，來自十年前一家法國書店店主養(yǎng)女的指紋，和李文森的指紋……完全重合在一起。

    ……

    “誰說我是靠微表情測謊？”

    喬伊長久地凝視著那兩片指紋的紋路，好一會兒，才輕聲接道：

    “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黑魔法愛好者，那么他至少應該知道，《塞拉伊諾斷章》還沒發(fā)現(xiàn)全本……而傳說中的《德基安集》，根本不存在?！?/br>
    ……

    “我父母曾在法國巴黎經營一家小書店，我至今仍記得十年前的那一天，一位教授走進來，告訴我，世界上的大學，大底都是這樣一個地方——書架上擺滿珍寶，而看書的人，腦海里塞的全是稻草。”

    李文森站在講臺前，身后是巨大的投影儀。

    教室下傳來配合的笑聲。

    變幻的光幕落在她臉上，在這寬闊的半圓形禮堂里，她語氣中的每一個細小變化，都順著擴音效應，清晰地傳到每一個角落：

    “你可能不認同這句話，沒關系，我曾經也不相信?！?/br>
    她無辜地攤開手：

    “直到我自己讀了大學，我才發(fā)現(xiàn)這句來自十年前的忠告，簡直就是大學的真諦。”

    ……

    這回教室里的笑聲更大了。

    這其實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

    就像中國的小品一樣，臺上人一說真話，臺下觀眾就開始笑。她剛才趁學生自由討論的時間簡略地看了一下他們交上來的作業(yè)……真的比稻草還不如，剛才那句諷刺完全發(fā)自肺腑，可偏偏被諷刺的人都在發(fā)笑。

    李文森翻了翻葉邱知的教案，再一次深刻意識到自己高中化學知識都喂了狗。

    然而，就在她合上那幾頁薄薄的紙，剛想繼續(xù)把這剩下的最后半節(jié)課扯完的時候。

    她一直放在講臺上的手機，忽然毫無預兆地振動了一下。

    “你的授課風格還真是一如既往，令人懷念?！?/br>
    ……

    李文森抬起頭，警覺地環(huán)視了半圓形教室一圈。

    因為怕科研信息外泄，她的私人電話被管制得很嚴，除了幾個交往相對密切的朋友和導師，其他人一律用email聯(lián)系。

    怎么會有陌生號碼給她發(fā)短信？

    教室里的學生太多，有不少一直低頭在桌子下玩手機，這在大學是不可避免的現(xiàn)象，根本無從辨別是誰給她發(fā)的短信。

    她不動聲色地放下手機，指向伸后的投影屏幕：

    “與其他所有學科一樣，化學前沿的研究已經遠遠超過了尋常人的理解范圍，比如我們身后這個……這個……”

    李文森望著上面一連串天書一樣完全看不懂的玩意，頓了頓。

    隨即極其自然地轉身，看向臺下兩百多張黑壓壓的臉：

    “誰能告訴我這上面寫的是什么東西？舉手回答……很好，左邊的那位同學。”

    一個年輕的女孩站起來：

    “這張圖闡述的是吲哚和烯醇的氧化偶聯(lián)反應，屬于吲哚生物堿的無保護基合成。但我們可以看到，在過渡金屬的氧化偶聯(lián)反應里，如果我們能夠實現(xiàn)兩個雙鍵的偶聯(lián)，就能略去很大一部分官能團的修飾，直接讓cc鍵……”

    李文森以一種深不可測的表情聽完了這段她完全聽不懂的闡述。

    “謝謝?！?/br>
    然后她點點頭，繼續(xù)深不可測地說：

    “在座有誰知道這個理論出自哪里？……很好，右邊那位同學?！?/br>
    “出自托馬斯教授1997年的論文?！?/br>
    之前嘲笑李文森，結果被她支使著除了一節(jié)課咖啡漬的男生站起來，微微一笑：

    “教授，我的回答是否正確？”

    ……上帝才知道你的回答是否正確。

    李文森揚起眉：

    “有誰能回答他的問題？”

    “不不不，我希望能得到您的親口肯定?！?/br>
    男孩漆黑的眼珠盯著她，仿佛已經洞悉她鎮(zhèn)定表情下所有的驚慌，又不緊不慢地重復了一遍：

    “所以，教授，我說的，到底對不對？”

    ……

    教室后攝像頭上的紅點仍在閃爍。

    直播授課的最大問題在于，屏幕前的人能看到她的臉，這樣當她因回答不出學生問題而丟臉的時候，就沒辦法一股腦兒推到其他人身上去。

    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李文森笑瞇瞇地看著他，心里飛快地轉著一千零一個解決辦法……最終作死地發(fā)現(xiàn)，除了瞎猜，她根本沒有解決辦法。

    既然如此……

    李文森痛下決心，剛張開嘴想隨便說個“對”字，她放下桌面上的手機忽然又振動了一下，一行黑色小字惡作劇一般，戲謔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和我約會，我就告訴你答案?！?/br>
    ……

    這個人是誰？

    他在哪？

    他是碰巧碰見她還是特意等著她？如果是后者，他又怎么知道她會來上課？

    難道是葉邱知……

    李文森銳利的目光落向前方。教室黑壓壓至少有兩百五十個人，如此規(guī)模龐大的研究生集中授課在g大歷史上極為罕見，大概因為這是全球公開課。

    然而，還沒等她做出回復，短信已經接踵而至：

    “三秒鐘不回答，默認你同意?！?/br>
    他字里行間帶著笑意：

    “小小姐，這是baran教授2004年的論文?！?/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前兩天的合著一章發(fā)了今天略肥……講真我需要你們的大腦，這樣劇情會不會進的太快？太亂？還是太慢？劇情上有沒有bug？會不會牽強？

    做個調查吧，這篇文到目前為止，你最不喜歡什么劇情？

    回答者可得到作者沒刷牙的吻一枚。

    來，我坐等誰敢回復。(*?︶?*)

    第127章 hapter 127

    “你來給我評評理?！?/br>
    電話那一頭，年輕男人躺在他花重金買來的市中心醫(yī)院潔白的單人重癥病房里，身上一點病都沒有，正百無聊賴地打著超級瑪麗：

    “我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自己打電話喊救護車還爬了半小時山路再讓醫(yī)護人員用擔架把我抬走的人。而當我終于爬到門口的時候，救護車里那幫醫(yī)生已經坐在石頭上打了兩圈麻將……就因為奇葩到連救護車都不讓進，還有沒有天理？”

    ……

    天已經快黑了。

    李文森站在g大門口的魷魚燒攤子前，沒去理曹云山的抱怨，流利地對烤魷魚的小哥說：

    “給我來十串魷魚腳，二十串烤面筋，兩份咖喱魚蛋不要蔥不要香菜也不要咖喱，四只奶油海鮮餅不放醬，還要一份沙拉海鮮飯，超大份的那種?！?/br>
    曹云山：“……你真是豬?！?/br>
    李文森面不改色：“過獎。”

    “不過講真，你和喬伊查出什么原因了沒有？”

    “沒有?！?/br>
    燒烤攤邊煙熏火燎，李文森靠在柱邊：

    “喬伊排查了伽俐雷的系統(tǒng)，代碼和系統(tǒng)都沒有任何問題，但系統(tǒng)動作回溯顯示你被薩摩耶咬傷的那一分鐘里，門確實被關上又被打開了……你卻又說沒有任何人動過伽俐雷的開門按鈕，簡直像是靈異事件?！?/br>
    “怎么可能是靈異事件！”

    曹云山一下子扔開了手里的老式任天堂游戲機：

    “這一定是有刁民想殺朕！”

    “……別鬧?！?/br>
    李文森按了按太陽xue，伸手自己往烤魷魚上加了一份胡椒粉：

    “會不會是你自己不小心把門打開了？”

    “胡說！我當時離伽俐雷的開門按鈕有三米遠呢，就是眼睜睜看著伽俐雷故意把狗放進來的?！?/br>
    “更說不通了?！?/br>
    她放回胡椒，逃出錢包：

    “伽俐雷在設計之初完全遵照機器人四大定律，代碼里壓根就沒有攻擊人這一項，除非這個人損害了全人類的利益……它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殺你？”

    ……

    四個小時前。

    “這是一起謀殺?！?/br>
    當著她未婚夫和未婚夫的教父的面，李文森拽著曹云山的褲帶，下一刻就要扯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