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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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吹了吹指甲: “雖然我們都不關心這件事,但總要禮節(jié)性地聽一遍的?!?/br> “……不是這個。” 他努力從白色裹尸布里鉆出一個頭來: “我要說的是正事——喬伊十五分鐘前出門了,我聽到他用日語打電話,憑借我多年浸染□□屆和動漫屆的經驗,我能肯定他一個小時內回不來。而你的伽俐雷沒有我的行為參數(shù),就算我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它也不會立刻懷疑——而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在西路公寓五號不能做的小動作,我都能做?!?/br> 李文森不明覺厲:“所以?” 空房間里寂靜如謎。 “所以?!?/br> 曹云山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眸,很可愛地眨了眨眼,小聲說: “難道你不覺得,這是找喬伊是副所長證據(jù)的,最好機會?” …… 在里,到處都是伽俐雷的眼睛和耳朵。 她這樣警覺,曹云山的話一說出口,她就立刻伸手抱住他,這樣說話小聲也不會被懷疑: “你瘋了,這里到處都有伽俐雷的監(jiān)測器,連我都不敢輕舉妄動,你怎么可能瞞得過去?” “我可以裝作是渴了找水喝?!?/br> 曹云山動了動手指,異常堅持: “這只是個小手術,文森,為了預防腸粘連我本來就應該走來走去,而且我現(xiàn)在精力充沛的不得了,明明流了那么多血,卻連失血的感覺都沒有?!?/br> ……他當然不會有失血的感覺。 因為失血的都是她。 李文森垂著手,她白色的寬大衣袖也順勢垂落,掩蓋住手臂上斑斑駁駁的傷疤……也就把一切都掩蓋了過去。 “我不同意?!?/br> 她拿起裹尸布的一角,“唰”地把曹云山好不容易鉆出來的半只頭又蓋了回去: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碧池,別忘了喬伊剛剛救了你的命?!?/br> 曹云山:“……” …… 她離開了。 冠冕堂皇,義正言辭,好像自己是個多么有義氣的朋友。 他的手腳還是被綁著,眼前還是一片茫然的空白,腦海里,也仍舊是不遠處老式掛鐘滴滴答答的走針聲,一下一下,一下一下,無休無止。 曹云山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沒有再說話,心里卻篤定地、慢慢地數(shù)著—— ……七,五,四…… ……三,二…… ……一。 如同一個約定。 他“一”字音還沒落,書架忽然又“唰”地一聲被拉開。 曹云山只覺得眼前光線一亮,下一秒,他眼前的白被單再度被人掀起,李文森蒼白的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br> 因為碧池的朋友只會是碧池。 曹云山燦爛的笑容一如他學生時期的模樣: “我們也好久沒組團干過壞事了,趁這個機會,一起為喬伊副所長的身份來一發(fā)?我不會嘲笑你打臉的?!?/br> “不,我不關心誰是的副所長。” 李文森握著一邊的書架,指尖因用力而泛著灰白。 可她臉上卻什么表情都沒有,只是平靜地說: “但我需要你幫我偷一點,其他東西。” …… 亞熱帶的七月,已經入了秋。 早已過時的黑莓手機擺在桌面上,偶爾亮一下提示有圖片消息,她沒有去管。山那頭有微風吹來,山茶花的花瓣被吹落,紛紛揚揚落了一棋盤,她也不曾拂去。 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像在等待什么。 一陣風把木質的窗框“砰”地吹動,她陡然驚醒,一轉頭,就在一邊廢棄的玻璃儲物柜門上,看到自己的側臉隱晦處幾抹鮮紅的痕跡。 大概是剛才俯身抱住曹云山時蹭到了。 她下意識伸手去擦,卻忘了手是濕的,于是連帶著她的臉也越擦越亂。擦了幾次都沒擦去后,她終于不耐煩了,直接扯過自己的裙擺,抹桌子似的,在臉上粗暴地抹了兩下。 剛推門進來就看見這一幕的喬伊: “……” 李文森掀起的裙角還沒來得及放下,一只鞋踢在桌子上,一只鞋散在房門邊,臉上亂七八糟,像只虎皮花貓。 喬伊嘆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極自然地蹲下身: “你剛才的舉動和靈長類動物園里那只卷尾猴如出一轍,它也很喜歡撩起自己的裙子擦臉?!?/br> 他把她花貓一樣的臉一點點擦干凈: “簡直是人類史上的退化?!?/br> “……” 喬伊的毒舌真是上了一個臺階。 不過他回來了,那曹云山那邊…… 李文森垂下眼,正巧看見她手機的屏幕亮了亮,一行淡淡的字體在屏幕上浮現(xiàn),又立刻隱去,畫風與此刻溫馨的情景十分不搭 —— “革命馬上要成功!快!再給朕拖資本主義十分鐘!” …… 喬伊擦完她的臉,就站起身: “我去打個電話?!?/br> 他輕聲說: “我猜你沒有吃早餐,恰好日本那家米其林三星料理店的店長今天去九州島休假,離我們這里只要兩個半小時,又恰好我有一個談不上多近親的親戚在這附近轉悠,我就順便托他帶了一份壽司來,你十分鐘后記得下來吃午……” “……” 李文森伸出雙臂,布袋熊一樣抱住了他的腰。 “……餐?!?/br> 喬伊高深莫測地看向李文森: “你在做什么?” “我在……我在……” 李文森正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看到一邊廢棄柜子上的宗教彩繪玻璃,腦中靈光一現(xiàn): “我在思考?!?/br> “……恭喜你終于開始思考了。” 喬伊淡淡地說: “但什么問題需要抱著我思考?” “各種問題?!?/br> 李文森腦子轉得飛快: “畢竟今天天氣涼了,我覺得這極大地影響了我的大腦轉速,需要到你這里補充一點仙氣才能恢復正常?!?/br> 喬伊:“……” …… 李文森的思考時間總是不長久,但這一次意外的漫長。 她說再等等,喬伊也就那么一動不動地任她抱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窗外的合歡花凋謝了,山茶花落盡了,秋天來了,滿山的葉子都開始泛黃……但她的雙手仍放在他的腰上,不曾離開。 喬伊半蹲在她面前,慢慢回抱住她消瘦的脊背,手指撫過那些突兀的骨骼,最后落在她傷痕累累的手臂上。 他回想起她昨天晚上輸血時掙扎的樣子,即便雙手雙腳都被幫助,她還是抑制不住地要逃跑。針頭斷在皮膚里也感覺不到,咬傷自己也感覺不到,伽俐雷動用了五根力臂,才把她死死按住。 而她嘴里一直在重復著一個單詞—— muller. 一個顯而易見的,男人的名字。 而等到他終于把針頭□□時,李文森才安靜下來,躺在地上,頭微微側著,漆黑的眼眸凝視著窗外黛青色的山巒,如同凝視大海。 ……他從未見過她這樣的表情。 平靜、漠然,又絕望。 就像這整個世界,都已經消失了一樣。 …… 這也是為什么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他的腦海里一直有一千種思緒在翻騰不休。 muller是個常見的名字,他們原來劍橋住的那條街上就至少有十個muller,還不包括手表品牌、足球明星,和塵封小書店里無人問津的《論自由》。 但這一切都不代表,李文森需要在精神崩潰時一直把這個名字掛在嘴邊……簡直是他無法理解的強烈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