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jié)
第118章 hapter 118 咖啡壺里的水在咕嚕嚕地冒著泡,屋外滿山雪松在夜里銀亮的月光下如同皚皚的白雪,屋里暖黃色的燈光均勻地鋪染在灰色吧臺上,隱隱有種山中木屋的味道。 說起來,他們真的有過山中木屋。 七年前他們曾在阿爾卑斯山呆過半個月,去拜訪一位隱居的古董收藏家。 收藏家性情古怪,三天不肯見他們,住的地方又荒無人煙,沒有路,沒有民居,沒有連交通工具都找不到,只能坐狗拉的雪橇上去,李文森不得不把附近獵戶歇腳的小木屋收拾出來。 彼此是正是歐洲中南部的冬天,明藍色的天空耀眼得不可思議,樅樹的枝條上蓋著厚厚的積雪,風一來,雪就簌簌地往下掉,在樹下形成一個個的雪丘。 而屋里,壁爐火光正旺。她搬來山里厚厚的松針和茅草,一點點烤干鋪在地上,再放上之前獵戶們留下的臟兮兮的毯子,就是一張簡陋的床。他第一次劈柴做的不錯,每一根木柴都是完美無暇的正六邊形,整整齊齊地碼成了藝術品。 她用樹枝架起一個舊鐵鍋為他煮奶茶,他們從山下帶上來的juhia牛奶,搭配錫蘭紅茶和rou桂末,茶水沸騰后,滿室都是松葉的香味。 在那種地方,錢派不上用場,他們是一樣的窮人。 雪山、松林、兔子,還有紅色小火爐。 十五天,露水一樣短暫,又像半輩子那樣漫長……他甚至有一種錯覺,錯覺他們此生都能這樣度過。 十五天后,夢終究還是結束了。 收藏家終于答應把東西賣給他,他們來到他矗立在阿爾卑斯山谷深處的別墅,一幢全紅磚搭建的圓形小樓房,穹頂空著,安裝大塊防彈玻璃,幾千個水晶古董陳列柜堆疊在空曠的墻面上,蜿蜒盤旋,從一樓一直延伸到四樓。 李文森走在他前方。 某一刻,她似被什么東西吸引了視線,忽然停住腳步,回過頭。 圓形的玻璃穹頂盛著阿爾卑斯山晴日的天空,仿佛有人把一傾深藍色的海搬到了天花板上。 遠處山巒綿延,一望無際,而她眼睛亮得像盛滿陽光的秋湖,幾千個水晶陳列柜在她身后,幾千扇水晶櫥窗在那一刻,一同漫射出璀璨而細碎的光。 ——不過短短一秒的笑容。 卻使他在一瞬間忘了此行的目的,站在空曠的回旋階梯上,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 但她注視的并不是他。 她注視的是一扇櫥窗。 李文森對美麗事物的驚艷向來維持不長久,很快她就收起視線,跟上前方老收藏家腳步。 而他停下來,走到她方才駐足停留的櫥窗前。 的確是個美麗的小東西,歷史與歲月在它身上留下沉靜的、謎一般的氣質(zhì),不提上面鑲嵌的大顆祖母綠,也堪稱一個老收藏家所能收藏到的最珍貴的藏品。 那是,一枚戒指。 …… 李文森從儲酒柜里取出一瓶蜂蜜色的朗姆酒,抬眼正好看到窗外毛絨絨的月亮,就伸手打開窗: “明天要起風了。” 喬伊坐在暖黃色的枝晶吊燈下,盯著紙業(yè)上一行字,頭也不抬地說: “或許?!?/br> …… 她回到吧臺邊,從白色的瓷盤上拿起一把小刀,撬開酒瓶塞的動作如同藝術,兩指夾在朗姆酒細長的瓶頸上,仿佛初春新開的薔薇花。 喬伊仍然沒有抬頭。 他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像一個孤影,良久,才抬起修長手指,把幾案上的書頁輕輕地往前翻了幾張。 深綠色的光滑切面,在純白紙張上落下柵格一般的影子。 七年前,冬天的阿爾卑斯山,李文森曾為之駐足停留一秒的素金祖母綠戒指,正靜靜地,躺在錯落的光影中間。 …… “婚求成了,戒指沒送出去,這真是個悲劇。” 伽俐雷十分鐘前剛剛成功和喬伊打了一個賭,現(xiàn)在完全處于一種得意忘形過度膨脹的狀態(tài),分分鐘就能和太陽肩并肩。 它憐憫地望了喬伊一眼,小聲說: “如果想哭,就哭吧,伽俐雷裝作沒看見的樣子?!?/br> 喬伊:“……” 沒錯。 這簡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污點——他求婚了,他訂婚了,但就在清晨李文森和他約定了婚姻協(xié)議聘禮條件,并就“婚期到底定在明天還是明年四月”的問題進行了一場小小的、合理的談判之后,他還沒來得及把遵循現(xiàn)代人類的求婚禮儀,單膝下跪奉上心臟和戒指…… 李文森那只沒有眼色的手機,再、一、次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再、一、次。 而具體內(nèi)容,居然是因為她某個親密的數(shù)學家朋友懷疑自家的伽俐雷得了間歇性狂躁癥,十萬火急要她前來治療。 這真是—— “bullshirt,son of bitch?!?/br> 伽俐雷陰沉沉地說: “suck my dick, and i will ** you hard?!?/br> 喬伊:“……” “伽俐雷知道這就是您的心里話,但是您不好意思說,伽俐雷替您說?!?/br> 伽俐雷cao著一口流利的西班牙口音英語,把美國的臟話重復了個遍,然后感嘆道: “但電腦系統(tǒng)出了問題,找心理醫(yī)生診斷?究竟是多清奇的大腦,才能想到這么一個拙劣的借口啊,你們?nèi)祟愓婧猛?。?/br> “……” “那您現(xiàn)在打算這么辦呢?” 伽俐雷積極地出著主意: “這件事無論怎么看都太愚蠢了,您總不能再向夫人求一次婚吧。實在不行,讓伽俐雷幫您轉交?伽俐雷一定會偷偷地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再努力裝出一副是夫人失憶的樣子,這樣就不會顯得很蠢了?!?/br> ……不,這樣更蠢了。 喬伊終于忍無可忍: “閉嘴?!?/br> …… 山谷間有霧氣彌漫。素白紙張上,剔透的祖母綠如同冬天山谷里的忍冬青,漫山白雪之上,青翠得仿佛要滴落下來。 喬伊摩挲著戒指冰涼的邊緣,半晌,終于拿定主意,出聲道: “文森特。” 李文森正從客廳小吧臺架子上拿出一包密封好的咖啡豆,架子太高,她不得不踮起腳,好一會兒才回答道: “什么事?” “你……”你有一枚戒指落在了我這里。 喬伊抬起頭。 而就是那萬萬秒鐘電光火石一般的恰好……恰好李文森回過頭,他話語的后半部分還沒來得及宣之于口,就那樣意外而直接地,對上李文森黑色的眼眸。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冷靜、清晰。 條理分明得……近乎決絕。 ……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感,像山谷間的霧氣一樣,模模糊糊地在他的大腦里彌漫開來,像放慢了步調(diào)的閃電,一點點映亮荒原上盤虬而扭曲的灌木。 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卻在慢慢地,讓他全身的血液都冰涼了下來。 但那片刻的感覺只持續(xù)了零點零一秒,很快,李文森微笑了起來,彎彎的眉眼里帶著笑意,那樣切實的溫暖,使他疑心方才那一瞬周身冰涼的觸感,不過是幻覺 “你什么?” “你……” 喬伊不著痕跡地接下去: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沒有啊?!?/br> 李文森端起他的蜂蜜酒走到他身邊,仰頭思索了一會兒: “關于什么?” 喬伊把戒指移到手心里: “關于我們的訂婚?!?/br> “訂婚?” 李文森笑了: “難道你要做財產(chǎn)公證?” “……不必?!?/br> “你要簽婚前協(xié)議?” “……不需要?!?/br> “難道是婚前精神證明書?這個我建議不要?!?/br> 她聳了聳肩,開玩笑似地說: “因為檢查過后,我可能會被關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