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李文森歡快地揮了揮手: “你也來洗手間喝下午茶?” 喬伊:“……” 他們的洗手間在李文森的□□下,已經(jīng)變成半個餐廳。他的小姑娘不僅在洗手間里備上了一壺濃度中等的卡布奇諾,還偷偷端進來一碟華夫餅、一塊芝士蛋糕,還有一小碗紅櫻桃,整整齊齊地盛在一個精致的水晶果盤里,擺在陶瓷蓄水箱邊的木質(zhì)小架子上。 ……果然是愜意的下午茶。 serge lutens清淡又濃郁的香水氣息撲面而來。 而她赤著雙腳站在蒼綠色的大理石地面上,腳趾上一枚紅色的小寶石戒指,像冬天雪松的樹海里落下的一朵深紅色花朵。 …… 他灰綠色的眸子落在她赤著的雙腳上: “你的鞋呢?” “鞋?” 打了滿腔腹稿卻被喬伊一句話堵在嗓子眼里的李文森: “什么鞋?” “一件應(yīng)當(dāng)穿在你腳上用于保暖的東西?!?/br> 喬伊慢慢把方才用來開鎖的水性筆替芯重新插回moleskine的筆套里: “在哪?” “在……在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br> 李文森一只手備在身后,忍住朝后退的欲.望,飛快地說: “洗手間里相遇真是謎之尷尬,你要是不想喝下午茶,就先出去好嗎?我很快就穿鞋出來……” …… 她穿著白色疊紗長裙,赤腳站在大片灰燼般的香氣里,一盞小小的蓮花垂枝吊燈在盥洗臺前幽幽地亮著。 喬伊垂下眼眸,清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盥洗臺上擺著一株蘭草,細長的藍色花瓣從枝葉中舒展出來,拂過他微長的漆黑碎發(fā)。 他忽然伸手拉過李文森,把她整個地拉向自己懷里。 李文森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他的胸口。 側(cè)臉貼著他的側(cè)臉,身體貼著他的身體。 喬伊長長的黑色睫毛微垂,像電影里無限放慢的鏡頭,在她眼前驟然放大。 …… 盥洗臺的水龍頭沒有關(guān)緊,一滴一滴的滴在陶瓷的水池里。池底繪著淡青色的碗蓮,陰戚戚的花朵,一朵一朵**。 李文森睜大眼睛。 她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被他緊密地摟在懷里。 這樣的緊密,就像他們一直如此。 身體與靈魂,從生來就毫無間隙。 …… “喬……喬伊。” 李文森僵在他懷里,一動都不敢動: “你在做……” “我在做什么?” 喬伊垂下眼,望著她黑色的長發(fā)。 他的手臂籠住她削薄的肩膀,就像籠住一株細長的鳶尾花。 “你覺得我在做什么?” …… 李文森還沒來及管自己的頭發(fā),就感覺到他的手臂從她身后繞過。 清淡香水的氣息,深深淺淺地浮動在盥洗臺邊黯淡的燈光下,他盯著她,漆黑的睫毛在他面容上投下深深淺淺的影子,修長的手指順著她的手臂一路滑下。 然后,他握住她的手指。 從她手背滑進,十指緊扣。 …… 李文森怔怔地站在他懷里。 那個夢境又來了。 裙擺凌亂,呼吸交纏。 他尋找她的手指和皮膚,就像尋找永生和救贖。他吻的親吻降臨在她身上,就像星期天那樣尋常。 …… 李文森怔了好一會兒,才倏然清醒,立刻向后退了一大步,背撞在堅硬的盥洗臺大理石上,手指也掙扎著想從他手里抽出來。 “噓?!?/br> 喬伊在她耳邊輕聲說: “別動?!?/br> 他冰涼的皮膚帶來灼燒一般的觸感,修長的手指嵌進她的手指,把它們一根一根地捉住,再一根根地掰開。 然后,慢慢地從她手心里,取出那只小小的、銀質(zhì)的打火機。 正是她在海鮮市場擺脫跟蹤者時用的那款。 …… 他握她的手,是為了拿打火機。 這個結(jié)論一出來,李文森僵直的身體驀地放松下來。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其它,微不可見地吐出一口氣。 她又掙了掙,沒掙脫。 喬伊一只手仍把她抱在懷里,另一只手,卻平靜地點燃了打火機,點燃白色陶瓷上一滴深紅色的指甲油。 小小的火焰,像小小的煙火,順著李文森制作的油態(tài)引線,迅速竄燒起來。 …… “指甲油里含有硝.化纖維,香水里含有酒精,都是易燃物。你用指甲油做引線,用香水加快燃燒速度,不過是為了能在蓋子關(guān)閉的情況下,引燃里面的紙張。” 這樣,就算他發(fā)現(xiàn)她藏在洗手間里的文件,她也可以很快毀尸滅跡。 …… “大記事表。” 喬伊伸出手,看都沒看,就在格架十幾條毛巾里,準(zhǔn)確地抽出之前她藏文件的那一冊,打開馬桶蓋,連同毛巾一起扔進了火堆里。 “或許是你與我相處太久,逐漸忘卻了我原本的身份。在我面前你根本無需費心隱藏,也不必像今天這樣,躲在盥洗室里看三個小時的秘密文件——因為你在我面前幾乎沒有秘密可言。” 他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一頁沒有燒盡的紙張,從灰燼中飛起又落下: “早在你從安德森那里拿來之前,我的電腦里已經(jīng)有這份文件的備份,就放在桌面上,署名是‘egypt tp’,只是你從未關(guān)心過罷了?!?/br> egypt tp。 埃及旅行計劃。 她一個月前就答應(yīng)他的旅行,就像她的心一樣,被她拋在腦后,從未向他兌現(xiàn)。 …… 喬伊垂下頭,看著懷里的女孩,淡淡地說: “所以,你現(xiàn)在覺得,我是在做什么?” “……” 黯淡的小蓮花吊燈掛在墻壁上,李文森盯著那叢躍動的火苗,直到那些黑色的灰燼慢慢委落在地,這才微微笑了笑。 她握住喬伊的手,把喬伊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就像他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的手指一樣。 …… “抱歉忘了我們的旅行,我現(xiàn)在就去寫假條、訂機票、找酒店,但沈城最近消失了,假條可能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批得下來?!?/br> 她撿起她落在地上的ipad,赤著腳朝外走去。 笑瞇瞇的眼睛,就像剛才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為表歉意,這次旅行的酒店費用我請客。阿加莎克里斯蒂《尼羅河上的慘案》里寫的那家旅店,你覺得這么樣……” “你無需抱歉。” 喬伊打斷她的絮絮叨叨。 在她與他擦肩而過時,平靜地說道: “因為我今天,也打算做一件你不大喜歡的事?!?/br> “哦?” 他們的盥洗室很大,李文森走了好幾步遠,才從鏡子的這一端走到鏡子的那一端。 聞言,她在鏡子前回過頭,眉目間仍保持著淺淡的笑意,就像真的一樣。 “什么事?” “我們中間有兩層窗戶紙,從始至終一直存在。一層是你的秘密,一層是我的秘密?!?/br> 深色潭水上一盞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