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手里還握著她的手。

    他凝視著手里她纖細的手指，她指甲養(yǎng)得那樣好，卻每一根都從中間斷裂，好幾處皮rou被磨光，直接磨進了骨頭。

    不用眼睛，不用腦子，他也能想象到，在她吊在十七樓的那二十分鐘里，熬過的是怎樣的疼痛和掙扎。

    ……

    他凝視著她的手指許久。

    久得李文森長長的“報恩計劃”都快說不下去了，他才抬起頭，輕聲打斷她：

    “你什么時候要？”

    李文森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

    “要什么？”

    “我的資產(chǎn)明細表。”

    喬伊別致的灰綠色眼眸，在黯淡燈光的映照下如同秋水。

    他望著她，耐心地重復(fù)了一遍：

    “你說，只要我的資產(chǎn)能讓你心動，你就會考慮我的提議……你什么時候要？”

    ……

    “喬伊，你難道沒聽出來我要你資產(chǎn)明細表那句是諷刺？”

    李文森用支關(guān)節(jié)按住太陽xue，又松開：

    “你的提議簡直就是要把我們一輩子綁死在一起，再好的朋友也沒有這么干的?！?/br>
    “我聽出來了?！?/br>
    他修長的手指緊密地握著她的：

    “但我把它當正話聽，因為這是我唯一的機會?！?/br>
    “什么機會？”

    “和你綁死的機會?！?/br>
    “……”

    李文森沉默了一會兒：

    “為什么要和我綁死？”

    ……因為不把我們綁死，你就會死。

    但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淡淡道：

    “因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br>
    “什么東西？”

    “很多東西。”

    他凝視著她細長的眼眸，輕聲說：

    “多到，我數(shù)不清?！?/br>
    ……

    “哦，我倒沒看出我這么值錢?！?/br>
    李文森嘲諷地笑了：

    “不過你確定我用你的信用卡你就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東西？說不定我會賴賬呢?！?/br>
    “你不會?！?/br>
    喬伊幫她理了理亂糟糟的蕾絲領(lǐng)口：

    “你性格如此，一旦你接受了我的東西，哪怕是你看不上的，也必定會給我回饋，否則你不安心。”

    ……

    這個女孩，即便把她變成他的所有物，她也永遠不會向他尋求幫助。

    沒錢時，她寧愿和曹云山一起吃泡面也不愿用他的信用卡。遇到危險時，她第一個舉動是給他留一段誤導(dǎo)性的自動語音回復(fù)，然后關(guān)機，把他徹底隔絕在她人生之外。

    她本可以不用受傷。只要她給他留一個空隙。

    可是她不。

    權(quán)利和義務(wù)相對等，他想得到她更多的東西，就要先給予她更多東西。給的越多，她回的就越多。

    即便，這些東西，她一點都不想要。

    ……

    “所以你吃定了我？”

    “是。”

    “即便我很反感你的做法？”

    “是?！?/br>
    喬伊牽起她冰涼的發(fā)絲：

    “我勢在必得?！?/br>
    “……”

    “所以我的資產(chǎn)明細表，你什么時候要？”

    “……”

    “明天早上？”

    “不?！?/br>
    李文森揚起下巴，冷冷地說：

    “看錢要看早，我馬上就要?！?/br>
    “馬上恐怕有點難?！?/br>
    他拿出手機翻了翻賬單：

    “我很少關(guān)注個人資產(chǎn)，有些房產(chǎn)只是臨時買來居住，一時記不清它們分別在哪個國家，也沒有關(guān)注過它們的具體價值。需要請當?shù)氐馁Y產(chǎn)評估機構(gòu)發(fā)函給我，整個流程最快也要六個小時?！?/br>
    “這些我不管，總之我等一會兒就要看見。”

    李文森把長發(fā)從他手里抽出來：

    “我給你二十分鐘。如果我二十分鐘內(nèi)看不到你的資產(chǎn)明細表，你就永遠不要再提讓我用你信用卡之類的事，也不要再說……”

    “二十分鐘是嗎？”

    喬伊打斷她：

    “如果我做到，你就答應(yīng)？”

    ……

    做到，怎么做到？

    喬伊的財產(chǎn)混亂得就像蛋炒飯。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每天有多少進項，單是劍橋一個月給他發(fā)放的科研經(jīng)費，就足以讓她揮霍至死。他小黑卡和資產(chǎn)文件扔得到處都是，有一次她從垃圾桶里撿一張廢紙出來打草稿，展開一看，發(fā)現(xiàn)是喬伊順手扔掉的瑞士房契。

    這樣的亂賬。

    二十分鐘，再厲害的資產(chǎn)評估家也吃不完。

    李文森飛快地想了一遍喬伊可能用到的方法，確認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后，她漠然地點點頭：

    “當然?！?/br>
    “好?！?/br>
    他凝視著她漆黑的眸子：

    “我剛才已經(jīng)聘請了倫敦城幾個有威望的資產(chǎn)評估機構(gòu)連夜評估我的資產(chǎn)。你想看見的東西，會在十分鐘之內(nèi)整整齊齊地擺在你的床頭?！?/br>
    倫敦城是倫敦的金融中心。

    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金融中心。

    在華爾街這三個字喧囂塵上的時候，很多人都已經(jīng)忘了，現(xiàn)代金融業(yè)的起源其實是倫敦。

    ……

    “不，這不可能?！?/br>
    李文森笑了：

    “雖然我不了解資產(chǎn)評估，基本流程還是知道的，這么一點時間連資產(chǎn)折舊都來不及算?！?/br>
    “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你足夠大方。”

    黑色的手機在他修長的手指間打了一個轉(zhuǎn)。

    他漫不經(jīng)心地開始編輯郵件：

    “財產(chǎn)放棄協(xié)議可以在清算之前即時生效，如果我現(xiàn)在放棄我百分之九十九的財產(chǎn)，剩下百分之一就很好統(tǒng)計了?！?/br>
    ……

    “你剛才在說什么？我好像聽錯了?！?/br>
    好一會兒，李文森才慢慢說：

    “你說，你要放棄你百分之九十九的財產(chǎn)？”

    “你沒聽錯?！?/br>
    他修改了一下郵件的措辭，讓它看上去稍微不那么荒謬了一點：

    “但你無需有壓力，在我看來你買的奢侈品極其有限，基本談不上花錢兩個字，所以即便只有原先的百分之一，供養(yǎng)你的日常花銷也沒有問題。”

    “……”

    李文森按住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