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你可知,為何你會在白天看見黑夜?” “那不是夜,那只是巨大的幕布。”夏憐想起自己在黑暗中觸摸夜色,是那樣的感覺。她覺得那蒼穹很低很低,雖然她夠不到,可是卻給她一種壓迫感。 “你又可知,為何你會在夏天看見雪?” “那也不是真正的雪,而是小小的冰晶。我感受到類似冬季的寒冷,是因為我們走入了巨大的冰窖。至于雪……在這樣的溫度條件下,是有可能被你人為造出來的?!?/br> “是啊,只要掌握了一些自然的原理,我就可以創(chuàng)造出另一個自然?!钡D了頓,又道:“世人以為的不可能,未必不可能。” “你很有想法,但是以你個人之力,你做不到這些?!毕膽z承認爹爹的能力,但她也不想過度奉承他?!澳切┰跒?zāi)難中幸存的赫巴族人……他們幫助了你。” “是我為他們創(chuàng)造出一個新的家園。”爹爹糾正道:“他們的確出了力,可是你應(yīng)該知道,做成這些事,出力是次要的,最關(guān)鍵的因素,一個是布局,一個是資源。所以總體上來說,他們還是該感謝我?!?/br> 夏憐不置可否,“也許吧。所以你將他們困在了這里?!?/br> “我沒有將他們困在這里,是他們自己主動留下。”爹爹認真地看著夏憐,“因為除了留下,他們無處可去?!?/br> “不,你錯了?!?/br> 就在這一刻,她的腦海中突然閃現(xiàn)了一些細微的片段,將一切的一切連接起來。她突然明白了,為何從他們登上這座島開始,就一直經(jīng)歷著這些事情。 “他們之所以留下,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你。” 爹爹的目光突然一沉,“你什么意思?” 夏憐卻不再說話,而是推開了軒窗。 “你看……下雪了?!?/br> 爹爹的目光望向窗外。白色的雪花紛飛,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潔白。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交織在他心口處的回憶,就如同窗外的雪,一點一點將他吞沒。 原來,從始至終,釋懷不了的,只有他自己。 “更多的,我不問了?!毕膽z見爹爹一直沉默,淡然一笑,“那是你的秘密。每個人心中都有秘密,所以你不必將一切都告訴我?!?/br> 這個神秘的湖下之宮,也許總要有些懸念,就該被永遠埋藏在這里。 在這一刻,爹爹突然覺得,夏憐是個能將很多事情看通透的人。 他覺得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靈性,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 此前他曾無數(shù)次想過,能夠令夏意心動的女人,會是什么樣子。不可否認,在他第一眼見到夏憐的時候,他其實是有些失望的。 她很美,清新脫俗,氣質(zhì)也很不錯。可是,卻遠遠達不到傾國傾城的程度。他可以肯定,夏意一定見過更多比她更有姿色的女人。 直到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夏意會偏偏對她動情。 夏意不是一般的男人,而夏憐也不是一般的女人。 在世俗的眼光之下,也許她有些過于普通,可是只有夏意看到了她骨子里的迷人之處。 突然,爹爹說:“你說得對,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密。” 所以—— “你想知道,你大哥的秘密么?” …… 屋內(nèi)的氣氛有些沉重。而對之感受最深的,莫過于朔陽。 夏文和秦青墨坐到了屏風(fēng)的另一側(cè),與他們相隔。而夏意則一直緊抿薄唇,清俊的眉眼間隱約透露著陰冷。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meimei好聽的聲音:“姑娘,爹爹說要派人送你們回去。” “多謝好意,心領(lǐng)了。” 是夏憐。她回來了。 夏憐進來的時候,自然是看見了夏文和秦青墨坐在一起,屏風(fēng)將他們和夏意隔離開來。此情此景,仿佛秦青墨才是夏文的哥哥,而夏意則是他要防備的人。 不過她沒有過多關(guān)注這些,只是徑自走到夏意身邊,“大哥,我們回去吧?!?/br> “嗯?!?/br>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句話也沒有問。 站起來的瞬間,他淡淡往夏文和秦青墨那邊掃了一眼。 夏文避開了他的目光。 夏憐這才注意到,好像從剛剛用膳的時候開始,夏意和夏文之間,他們似乎一句話也沒有說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陌生人。 究竟……他們兄弟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爹爹說,您和小憐姑娘先行一步,他找夏文公子和秦公子還有事?!?/br> “我知道了。” 夏意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卻無端令人感覺到冷意。他只是默默拉起夏憐的手,不再往夏文和秦青墨那邊看一眼,“我們走。” 夏憐感覺到牽著自己的手,心中突然有些微妙的感覺。 她沒有多說什么,跟著他走出了房間。他們來時走的是水路,但其實要出去還有另一條路,是一條地下通道,可以直接走出去。 畢竟夏憐不熟悉水性,如果原路返回,這對她而言有些困難。 meimei帶著他們走出去。朔陽本想再見一見丫頭,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其實也沒有必要。有些緣分,最好的方式,也許就是讓它永遠留在記憶里最美好的那一刻。 這條路并不曲折,所以很快他們就重新回到了地面。meimei沒有跟著他們走出來,只是將他們送到了出口處。當(dāng)他們回到熟悉的地面之上時,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熟悉的旋律又一次回蕩在了耳邊。 “有風(fēng)吹來……驅(qū)散了風(fēng)中的花香……而我……假裝是你……不曾死去……” 只是直到現(xiàn)在,夏憐才真正聽懂這首歌,其中的無奈與蒼涼。 出來時陽光正好。似乎是剛剛下過雨,空氣還有些濕潤。 他們走到了來時小舟??康牡胤剑膽z在夏意耳邊低聲問道:“大哥,我們還等二哥和秦公子么?” “不必?!?/br> “不知爹爹找他們二人會有何事?!?/br> “幫他們想辦法?!?/br> “想什么辦法?” “用什么手段……對付我?!?/br> “???”夏憐一時有些難以理解,“二哥他也……” “嗯。”夏意不再說什么,只是回身對朔陽說道:“把小舟牽來,我們回去?!?/br> “是?!彼逢柸啃〈?,而夏憐心中卻不免有些疑慮,爹爹不是大哥的朋友么?難道不是? “朋友,也未必都如你所想?!毕囊馑剖强闯隽讼膽z此時心中所想,淡淡說道:“我和他之間,一向如此。如果他去勸他們不要對我不利,那我才會不習(xí)慣。” 夏憐有些無奈地笑笑,“好吧,也許你們的相處模式我不懂?!?/br> 就在這時,朔陽已經(jīng)解開了小舟的繩索。“大少爺,我們可以上船了?!?/br> “走吧?!?/br> 三人相繼上了船,這一次的航行很順利,不到半個時辰,云海州的海岸已經(jīng)依稀看見。 夏憐站在船上,往身后的小島深深望了一眼。 沒有人會知道,她在這看似不起眼的島嶼上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見證過什么。 雨霽天青,剛剛下過雨的海面上出現(xiàn)了一道絢麗的彩虹,如夢似幻。雨過就是天晴,冬天過后就是春天。 這世上的一切,都莫不如是。 突然,心情大好。 她側(cè)過頭,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也靜靜立在船頭。白衣清冷,微風(fēng)將他的衣袂吹起,看起來似遺世獨立的仙人。 他素來喜愛白衣,一塵不染的白,清冷飄逸,帶著舉世無雙的冷傲。 夏意見她一直在盯著他看,突然問:“為什么一直看我?” 夏憐有些調(diào)皮地笑了笑,不知是此時的光線太過柔和還是怎的,她的臉頰上帶著令人炫目的紅暈。 “只是覺得,大哥穿藍色的衣服,其實……也很好看?!?/br> …… 回到客棧之后,由于幾人都有些勞累,所以便先各自回房休息了。 夏憐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一身干凈清爽的衣服,躺在床上。入夜了,有些涼。她下床去關(guān)窗,眼角瞥見了那些曬在窗臺上的桂花。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桂花香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這些桂花已經(jīng)曬好,可以放進香囊里了。之前她自己縫制了一個香袋,上面繡著一朵小白花,清麗可愛。她將這些桂花裝進香袋里,又一針一線縫好,仔仔細細修剪掉所有的線頭,一直到滿意為止。 她手中握著完成的香囊,靜靜地看著它,突然,淺淺一笑。 第二日清早,夏憐醒來時只聽見門外有些嘈雜的聲音。樓下朔陽已經(jīng)備好了馬車,應(yīng)該是回京城的。 昨日在船上時,她問夏意回去后還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再去傾城以前居住的地方看一看。不過他似乎有其他事情,需要立刻回京。其實算來,自從她跟著他去兗州青宅開始,至今已經(jīng)半月有余,他們離開兗州就直接來了這里,一直不曾回過京城。京城各方勢力錯綜復(fù)雜,有夏意在的時候,他可以穩(wěn)住局勢,所以他不可以離開京城太久。 她能夠理解他。 既然他要回京,她自然也不會獨自一人留在這里,便也跟著他回去了。至于她想尋求的那個答案,雖然這一次沒有找到,但是她并不急。她相信命運自然會有安排,在她該知道的時候告訴她一切。 臨行前,夏憐叫住了夏意。因為他們不坐同一輛馬車,他的馬車要快些,而她的則更穩(wěn)些。在馬車啟程之前,她將昨晚做好的香囊遞給他。 “給你?!?/br> “給我的?” “嗯。” 夏意接過香囊,似乎未曾料到她還會做這個。夏憐有些羞澀地說道:“以前在清水縣的時候,娘親教過我繡荷包和香囊。里面是你給我摘的桂花,我很喜歡這個香味,不知道大哥喜不喜歡?!?/br> “喜歡?!?/br> 他不喜歡桂花的味道,他只喜歡她的味道。 “你喜歡就好。”夏憐莞爾一笑,“也不枉費我昨晚縫了那么長時間。” 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靜靜地看著她,幽深的眼眸似乎隱約帶著一絲繾綣柔情,卻又轉(zhuǎn)瞬即逝。 “那……就不耽誤大哥的時間了?!?/br> 夏憐知道他著急回去,所以也不再這里耗著,正轉(zhuǎn)身打算走回自己的馬車,他卻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