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虞昭的反應(yīng)太正常了,正常到顯得有些不正常。 夏憐開始懷疑,這一切是否都是虞昭的障眼法,殺人的是她,裝神弄鬼的也是她。 可是她這么做,有什么目的? 不久之后,便有了答案。 這一日,夏文突然對夏意提議說:“現(xiàn)在夏府都沉浸在鬧鬼的謠言中,大家都心神不寧的,不如,我們請個道士做個法,管它是真是假,先穩(wěn)住人心?!?/br> 當(dāng)時夏憐和夏盈也在。夏盈一開始未曾想到這種做法,不過她同意夏文的意見,請道士不過花幾個錢,就當(dāng)買個安心。而夏憐卻開始感覺到不對勁。 夏文什么時候也信這個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而夏文是讀過很多圣賢書的人。 未及細思,夏意突然開了口。 “尋個道士來,怕是要花費一番功夫?!?/br> 他的語氣依然是淡淡的,聽不出絲毫情緒。只是他這么說……莫非是贊成了? “巧了,昨日虞昭和我說起,她說她正好認識一位道士,在她的家鄉(xiāng)被尊為天師的,人稱空緣大師。不如,我們請這位空緣大師來夏府做個法事,驅(qū)邪避災(zāi),也是給夏府上下一個交代?!?/br> 聽到這里,夏憐心中頓時了然。 如果她沒有猜錯,請道士作法的主意,怕也是虞昭給夏文出的。 至于這個空緣大師…… 毫無疑問,自然是虞昭的同黨。虞昭費勁心思,恐怕就是為了給這個人進入夏府的機會。 “這樣啊?!毕囊獾捻懖惑@,“那這件事就交給虞昭了。” “嗯,虞昭定不會讓大哥你失望的。”夏文白皙的俊臉上有些泛紅,不過轉(zhuǎn)瞬即逝。 夏憐不動聲色,轉(zhuǎn)頭望了一眼夏意,只見他鳳眸清冷,漆黑的瞳孔如迷霧般晦暗不明,教她猜不透。 …… 下午,夏憐和夏文一起散步回來。因為鶯兒的事,夏文堅持要將夏憐送到房間中,哪怕現(xiàn)在還未日落,天色尚明。 夏憐不好拒絕夏文的好意,便應(yīng)允了。兩人往夏憐房間中走時,突然看見了一個窈窕的背影。 是虞昭。 夏文見是虞昭,遠遠的剛想叫她,卻發(fā)現(xiàn)她走的方向有點不太對勁。 那個方向……是去往夏意的房間。 夏文的俊臉?biāo)查g陰沉了下來。 夏憐的心也陡然一沉,最擔(dān)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她能夠感覺到,夏文對虞昭分明是有意的,可虞昭現(xiàn)在卻與夏意有些糾纏不清。 前幾日鶯兒的死是在夜里,而虞昭當(dāng)時就在夏意的房中。 這件事夏文一直未曾開口問過,可是他心里其實一直都別扭著。他不斷自我安慰,不斷告訴自己,也許大哥叫她過去只是為了訓(xùn)話。 可是……訓(xùn)話,難道訓(xùn)話一定要在晚上訓(xùn)嗎?還是在深夜里! 夏文感覺到心口有一股無名的火氣在上涌,不知從何而來。他剛想沖過去問個明白,夏憐卻拉住了他的衣袖,“二哥,先別沖動。” 夏文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小憐……要不,我們過去看看。” “嗯?!?/br> 夏憐當(dāng)然知道,讓夏文現(xiàn)在過去“看看情況”絕不是個好主意,可是很顯然她攔不住他。一個丫頭而已,在富貴人家,少爺要了一個丫鬟又能怎樣?可是現(xiàn)在夏文卻很生氣,因為他對虞昭是真動了感情。 夏文吃醋了,為了虞昭。 夏憐的心頭突然涌起了不祥的預(yù)感。 兩人走到門口,虞昭已經(jīng)在夏意的房間了。 猶豫了很久,夏文都不敢靠近那扇門。他不敢看,也不敢聽,生怕里面發(fā)生著令他心碎的一幕。 這時,房間中有聲音傳來。是虞昭的聲音。 “大少爺……奴婢,奴婢現(xiàn)在畢竟是二少爺?shù)耐ǚ垦绢^,這樣恐怕不合適……” 那聲音柔柔弱弱,無端惹人憐惜,隔著那扇門,夏憐都能想象到此時虞昭的表情——就和那一夜在月色下的涼亭中如出一轍——楚楚可憐卻更加誘人。 “脫了?!毕囊獾穆曇粢廊荒敲蠢淠?,“別叫我重復(fù)?!?/br> 聽到這里,夏文再也忍無可忍,夏憐來不及阻止,他已然破門而入。 “大哥!你不覺得你這樣很過分嗎?!” 門被“砰”一聲推開,夏憐看到虞昭跪在夏意身前,衣衫不整,雙手捂住胸口,露著雪白的香肩和玉臂,水眸中晶瑩濕潤,臉頰緋紅地咬著櫻唇。 夏意倒是穿戴整齊,腰帶也完好地系著??磥硭麄儾]有做什么。 但這個場面已經(jīng)令夏文受不了。 他一把拉起虞昭,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遮住一片春光,接著,對夏意義正言辭地說道:“大哥,虞昭她已經(jīng)……已經(jīng)是我的女人了!以后,希望你能對她尊重一些?!?/br> 夏憐在旁默默看著,這是第一次,她看見夏文用這樣的語氣對夏意說話。 夏文曾說,大哥是他在這世上最敬仰的人,他對夏意的崇拜之情甚至勝過了對他的父親。 夏意冷漠無情,卻足夠強大,能夠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一直以來,夏意在夏文心中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 直到,這一刻。 第一次,夏文頂撞了夏意。 為了一個女人。 一個叫虞昭的女人。 夏憐側(cè)過頭,只見虞昭垂著眸子,她看不清她的神情。 夏意卻轉(zhuǎn)過身去,只留下冷漠至極的一句—— “帶著她,出去。” “虞昭,我們走?!毕奈睦鹩菡训氖肿叱隽朔块g,即使是背影都能看出他此時的氣憤。 房間中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夏意和夏憐二人。 夏意背對著夏憐,修長的身影似乎有些蒼涼,但她卻懷疑那也許只是她的錯覺。 “大哥,我也……先回房了?!?/br> 夏憐留在此地也是尷尬,原本她也只是陪夏文來的。她剛想轉(zhuǎn)身離開房間,卻聽見身后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很可恨?!?/br> 夏憐的腳步停住,在一個瞬息之間,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千思萬緒。她不知他在指什么,也許是指馬家?guī)偷氖?,又或者是在指虞昭的事?/br> “大哥多心了?!?/br> 夏憐只淡淡回應(yīng)了一句,便離開了房間,不再回頭。 夏憐走后,夏意緩緩側(cè)過身來,夕陽的柔光落在他的側(cè)臉上,在他的冷眸中注入了一抹柔和的光彩,如同寒冰融化后的溪流。 他的目光透過開著的軒窗,一直望向那座獨立的小院。 那里有一排翠竹,充滿生機的顏色,被風(fēng)吹動的竹葉在落日的余暉中顯得無比溫柔。 …… 城北,湖心亭。 虞昭的對面坐著一身黑衣、臉上覆著面具的男人。 “這張臉你可還滿意?”男人盯著虞昭的臉,勾唇一笑:“連我都要忍不住多看幾眼?!?/br> “滿意,能令天下絕大多數(shù)的男人都為之傾心。”虞昭摘下面紗,露出那張絕美的容顏,“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還不足以征服夏意。” 男人笑了,“要知道,這世間沒有任何女子能夠令夏意動心?!闭f罷,又補充了一句,“我看仙女也不行?!?/br> 虞昭冷笑,“所以,從一開始,我的目的就不是他。” “我知道?!蹦腥寺冻鰰崦恋纳袂?,“表面上看,你的美人計是對夏意用的,可事實上,你真正想要勾引的對象,根本不是夏意,而是夏文?!?/br> “你很聰明?!庇菡衙理晦D(zhuǎn),“我讓他動心是不容易,可我讓他羞辱我還不容易?我就是要他羞辱我,還要讓夏文親眼看見。” “你這出兄弟離間計似乎玩得不錯?!蹦腥说纳袂橛纳钇饋恚翱墒悄阌袥]有想過,夏意可不是夏文,夏文可以被你像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zhuǎn),夏意可是個有手段的。別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br> 說到這里,虞昭突然垂下眸子,“夏意已經(jīng)開始懷疑我了?!?/br> 男人毫不委婉:“從你在廟會上出現(xiàn)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jīng)在懷疑你了——或者,更早?!?/br> “那又如何?”虞昭冷笑,“我從未想過全身而退,哪怕無法扳倒他,我也要他眾叛親離!我寧可……自損三千,換他一百?!?/br> 男人搖搖頭,“只怕你損了三萬,卻也動不得他分毫?!?/br> “那我們就走著瞧。”虞昭冷眼望著男人,站起身來,轉(zhuǎn)身欲走。 “對了,”突然,男人從背后叫住了虞昭,“你要不要聽一個故事?” 虞昭收住邁出的腳步,卻沒有回頭。 “十八年前,兩個勢力相互吞并的時候,甲方勝出,殺光了乙方勢力中的所有人??墒钱?dāng)時,乙方勢力老大的妻子身懷六甲,還帶著一個年僅十歲的女娃。后來,甲方的老大沒有殺她們娘仨,留了她們的性命,但是其他人無一幸免。” 虞昭握緊拳,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嘴唇被咬得發(fā)白。 這不是故事,這就是真實。甲方的老大名叫夏宗元,而那個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名叫虞昭。 夏宗元殺了虞昭的父親,即使當(dāng)初留下了她們母女的命,殺父之仇依然不共戴天! “你到底想說什么?”虞昭的面色愈加陰冷。 “我想說的是,當(dāng)初你們母女能夠幸免,是因為夏宗元雖然殺人無數(shù),可他有一個原則,就是無論何時,不殺女人?!蹦腥苏酒鹕韥恚鎸χ谋秤?,“可是,我現(xiàn)在必須提醒你……” 他的語氣變得嚴肅,對虞昭一字一句說道—— “夏意的原則里,沒有這一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