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信息

    瑾瑜負手立在亭中，遠遠看著宮女領(lǐng)了黎洛過來。

    黎洛身穿寶藍錦衣，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靜嬪把黎洛收拾得很整齊很正式。

    到了不遠處，黎洛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穿著吩咐宮女在門前等候，才獨自走到瑾瑜跟前，微微低首。

    “見過老師?！?/br>
    “十一殿下，請坐。”瑾瑜擺手讓黎洛坐在對面，道：“昨日的功課可有做完？”

    黎洛乖巧的點頭，開始背昨日瑾瑜給他講過的課，背完還需要說其含義。

    黎洛今年剛滿八歲，生得粉雕玉潤，眉宇間與華元帝有些相似，也不難看出靜嬪的樣貌不差。

    不可否認，什么東西都是小時候招人喜歡，看白白嫩嫩的小正太一本正經(jīng)背書，瑾瑜心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不由自主想起自家兒子，日后他也會這樣教小玉白念書。

    小玉白越長越好看，長相肯定不會在黎洛之下，又是一個萌萌的小奶包。

    想著以后的光景，瑾瑜唇角輕揚，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父愛？無論這是什么感覺，在小玉白降生之前他都不曾體驗過。

    自小玉白出生，這種體驗日漸清晰，好像還不錯。

    黎洛正襟危坐，余光卻瞄到瑾瑜滿面慈祥看著他微笑，頓時心中滋生一種莫名情緒，背起功課來好像更流暢了。

    八歲的黎洛已經(jīng)囫圇看完了論語，雖然不是很理解其中的意思，因為是靜嬪讓他看的，也沒有跟他講解。

    瑾瑜便讓他從頭學起，連帶釋義一起，慢慢來。

    瑾瑜每日布置的功課不多，都在一個八歲孩子的接受范圍內(nèi)，左右黎洛才八歲，還有很多年時間，去吸收生而為人該具備的知識。

    除去必要的四書五經(jīng)，瑾瑜時不時講些他從小聽的經(jīng)典典故，避免課程枯燥。

    每次黎洛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看著自己，自豪總是油然而生，有人崇拜的感覺真好。

    帶黎洛復習完功課，再教了新的釋義，讓黎洛做筆記，帶回去讀熟記下，改日來聽講他要檢查。

    看著黎洛走遠，瑾瑜理了理衣袖和下擺，慢慢悠悠踱步走出皇宮，坐著馬車回家。

    大部分官員都是以轎子代步，但轎子要人抬著，坐在轎子里瑾瑜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索性坐馬車來回。

    雖然李家府邸離翰林院和皇宮不算特別遠，但他就愿意坐馬車。

    回家換下常服，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小玉白。

    奶娘帶了小玉白在床上玩，孩子長得特別快，不過三四個月，已經(jīng)長了很大一圈，白白凈凈的。

    奶娘立刻起身見禮，“老爺，您回來了?！?/br>
    “嗯。”瑾瑜頷首，坐到床邊。

    “玉白，到爹爹這兒來?！?/br>
    奶娘笑道：“老爺，少爺還小，暫時聽不懂呢。”

    小玉白圓溜溜的眼睛看著瑾瑜，咯咯笑開了，好似已經(jīng)聽懂瑾瑜的話，揮舞著小短手往瑾瑜這邊夠，模樣十分討喜。

    瑾瑜舒展眉眼，將小玉白抱到懷里，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條縫。

    冬青踏進門，只看到瑾瑜小心翼翼抱著小玉白，父子二人皆笑逐顏開眉目如畫。

    奶娘一臉慈母笑，“郡主，老爺真是個好男人?！?/br>
    冬青眼角一彎，“是嗎？”

    奶娘道：“是?。≡蹅兏隙颊f老爺對郡主情有獨鐘，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給郡主，這晉安有誰不知道李翰林有情有義，府上連個通房都沒有，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

    瑾瑜抱著小玉白起身，來到冬青跟前，“聽到?jīng)]有？你爹和你娘是模范夫妻。”

    冬青好笑道：“就知道胡說，什么模范不模范的，旁人暗地里指不定在笑話我們呢，說你怕媳婦，說我是母老虎?！?/br>
    瑾瑜搖頭，“我一直都說，聽媳婦的兒話并不是因為怕媳婦?！?/br>
    冬青一呆，她好像沒聽瑾瑜說過這話。

    “不是因為怕那是因為什么？”她以為自己還是有那么些威懾力的。

    瑾瑜笑得像只狐貍，湊到冬青耳邊，低沉低沉悅耳的聲音震蕩耳膜，“因為愛啊……傻瓜，你這么綿軟嬌小，我怎么可能會怕你?！?/br>
    冬青不禁臉熱，分明已經(jīng)是老夫老妻，孩子都快要會跑了，早過了怦然心動的年華。

    但面對瑾瑜，胸中時不時還會有悸動。

    “當著孩子的面，瞎說什么呢你！”

    瑾瑜低頭看了看臂彎上一臉無辜的小玉白，劍眉一挑，“他才多大，聽不懂的?！?/br>
    奶娘默默低著頭，心里止不住冒出一個念頭，少爺確實聽不懂，但她聽得懂?。?/br>
    冬青放棄掙扎，在瑾瑜面前，她好像從來沒有贏過，總感覺十張嘴也說不過瑾瑜。

    瑾瑜將小玉白遞給奶娘，道：“你帶少爺出去透透風?！?/br>
    “是，老爺。”奶娘接過小玉白，退出去關(guān)上了房門。

    冬青想起正事，道：“我最近在收集有關(guān)沈家的消息，尋思著總會有薄弱之處，收集這么些日子，也沒有真正有用的消息?！?/br>
    瑾瑜拉冬青坐到腿上，道：“嗯？你跟我說說，都收集了些什么消息？”

    冬青這么些年已經(jīng)習慣了，順勢坐下，將她打聽到的消息說給瑾瑜。

    沈家祖宅不在晉安，但也不遠，坐落晉安隔壁的晉陽城，李林的車隊就是在晉陽與晉安的交界處遇襲的。

    如今家主叫沈萬，是沈老夫人唯一的嫡子，其余還有數(shù)個庶子，父輩的各個分支，幾乎遍布大半個雍州，生意涉及大半個黎國。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也就不必多說。

    沈家老二隔不久就會來晉安應(yīng)酬，約人去過小圓手里的青樓，還有一些人跟樓里姑娘吹牛說漏嘴的。

    這些零碎信息整理起來，冬青得到一個大致的情況。

    沈老二雖然被委以重任，但對沈萬頗有微詞，還見不得其他幾個庶兄弟。

    官場上有不少官員跟沈家走得很近，官職都不算低，工部尚書和六部其中幾個侍郎都在其列。

    沈家是好幾屆皇商，自古皇商與皇室交往密切，牽扯也較多，財富底蘊強大，對皇室影響不小。

    華元帝雖然納了沈家的女子進后宮，沈辭這么多年卻一直不瘟不火，到現(xiàn)在才生下皇子，熬得妃位。

    不僅如此，華元帝還有意抑制沈家的人官居高位，畢竟沈家財大氣粗，再有高官加持只怕不容易控制。

    沈家也不急功近利，順應(yīng)華元帝的意思，免得重蹈覆轍，很多皇商的下場都算不上好。

    但是這不妨礙他們結(jié)交外姓的官員，這是華元帝無法控制的一部分。

    另外，沈家與晉安的永安侯秦家不對付。

    永安侯的jiejie在后宮為妃，而且生下華元帝第二個兒子，地位很高，被冊封為昭貴妃，是一宮之主，僅次于皇后。

    沈秦兩家本來結(jié)了秦晉之好，沈萬的嫡長女沈妤嫁給了永安侯世子。

    兩家聯(lián)姻，是為了共同扶持四皇子，一家有財，一家有人，雙劍合璧本該天下無敵。

    但是，宮里的沈辭在產(chǎn)下十二皇子之前有過一次身孕，跟昭貴妃待過半天之后便流產(chǎn)了。

    沈家覺得沈辭之所以會流產(chǎn)，是秦家支使昭貴妃下的手。

    因為，如果沈辭沒有生下皇子，只是秦家的昭貴妃有四皇子，因聯(lián)姻這層關(guān)系，沈家就必須全力扶持四皇子。

    秦家擔心沈辭懷的是皇子，日后沈家自己有主，對四皇子不盡心。

    動機和機會都有，沈家?guī)缀跽J定了這件事，但苦于沒有證據(jù)證明這件事是昭貴妃做的，華元帝無法判決，此事不了了之。

    沈家老夫人以永安侯世子寵妾滅妻，沈家是商戶秦家就不把沈家放在眼里為理由，強硬將沈妤跟永安侯世子和離。

    自此沈秦兩家結(jié)下梁子，如今惠妃沈辭生下了十二皇子，兩家的局勢更是勢同水火，再不會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冬青收集到的這些信息雖然比較詳細，但好像沒什么大用，大家族人脈廣實屬正常，有些齟齬也在情理之中。

    瑾瑜默默聽著冬青講述，頓了片刻才道：“倒也不是沒用，除了沈老二與沈萬不和這件事我不知道，其他的事我也已經(jīng)打聽到，今日正準備與你說，我們還是可以借刀殺人。”

    至于秦家有沒有支使昭貴妃設(shè)計惠妃流產(chǎn)，瑾瑜覺得應(yīng)該去問問華元帝。

    若說華元帝會為了皇權(quán)而抹殺自己的親生骨rou，瑾瑜一點都不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皇室的人都這么能下狠手，為了龍椅手足相殘的事簡直不勝枚舉。

    冬青聽了瑾瑜的話，道：“我也想過借刀殺人，但秦家肯定很早就看沈家不順眼了，要是這把刀能殺沈家，在惠妃生下十二皇子時就應(yīng)該下手，而不是相互磋磨這么許久。”

    “因為上次惠妃流產(chǎn)的事，沈家對秦家有了很深的防備，秦家要動手，只怕不容易。”

    “我還想過離間計，挑撥沈老二從內(nèi)部瓦解沈家，可惜沈老二只是對沈萬不滿而已，我沒有足夠的誘惑讓沈老二與沈萬對著干，也沒有機會切入?！?/br>
    “沈老二不是一個沒長腦子的人，不可能因為對家主不滿就毀自己根基，感受到外部壓力定會一致對外，貿(mào)然出手我討不著好。”

    瑾瑜笑了笑，道：“這把刀只是有點鈍罷了，待我給它送塊磨刀石，讓刀刃鋒利一些，再去試試能不能殺人?！?/br>
    第107章 皇威

    冬青好奇道：“秦家這么久都沒辦法奈何沈家，你準備送一塊什么樣的磨刀石給秦家？要撼動沈家這么深厚的底蘊，什么樣的磨刀石才能如此有力？”

    瑾瑜摸著下巴想了想，“目前沒有詳細的計劃，單單以我們或是秦家的力量，確實難以撼動沈家，但若再加上皇權(quán)，加上一國之君，再深厚的底蘊也將不復存在?！?/br>
    冬青思緒迅速轉(zhuǎn)了一圈，道：“皇權(quán)確實是一把好用的利劍，但之前無論是寧肇還是夕黛，都是因為本來就與圣上不對付，你進策整治圣上自然喜聞樂見。

    “如今沈家的處境與這兩樁不一樣，沈家對皇室還有些作用，圣上目前沒有剪除沈家的打算，只怕皇權(quán)這把劍此次不好用了?！?/br>
    華元帝一直將各方勢力保持在一個平衡點，不讓大家族相互結(jié)盟，不讓某一方權(quán)勢過重。

    制衡和抑制的同時，時不時給這些勢力一點甜頭，以免物極必反。

    沈家為保全自身，從來不急功近利，并且每年都有大量的金錢充盈國庫，能提供不少便利。

    在華元帝看來，這是一塊有利可圖的肥rou，所謂無利不起早，要是沈家沒有價值，華元帝這些年就不會在沈家頭上花費心思。

    此次事件，瑾瑜沒有如以往那般下手干脆迅速，就是因為沈家的立場于華元帝而言，跟瑾瑜以往的對手是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