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前后用時二十六天,他們花最少的錢,最少的天數(shù),從廊州趕到了都城晉安。 雍州大山較少,地勢一馬平川,還在一百里開外,就隱約能看到晉安的城墻佇立。 國都所在的雍州,繁榮度不是邊遠縣鎮(zhèn)能比,都城更是建得細致。 城墻高聳,由打磨得大小一致的青石堆砌,粘合材料加了糯米,與邊防城墻用料一致。 每條縫隙都好似都細細勾勒過,看上去整齊且厚重。 瑾瑜心里感嘆,青石質感十分堅硬,在這個沒有機器切割打磨的年代,得多少能工巧匠夜以繼日的打磨,才能建出這般美觀又堅固的城墻? 國都外圍的城墻尚且如此,那皇帝居住的宮殿豈不更加精致? 不及多想,馬車已行至城門,有穿著甲胄的侍衛(wèi)伸手攔下,詢問為何進城。 這是天子腳下,城門進出看守甚嚴,以防有不法之徒人犯上作亂。 平時沒什么大事時,平民進城只是例行詢問,不要有特殊舉動不會引起注意。 如今恰逢各地舉子進城應試,外地面孔頗多,故而需要細細勘察。 李言卿三人出示了功名文書,查驗過后本該放行,侍衛(wèi)的目光卻鎖定在冬青身上。 “她是何人?若是家眷,出示相關證明便可免去路引?!?/br> 李言卿和陳君然心頭一緊,他們是進都趕考的舉人,能脫離本籍,手持官府功名文書便不需路引。 但冬青是隨行家眷,又生得貌美,若瑾瑜拿不出證明,只怕冬青要被留在城外了。 他們并不希望冬青被留在城外。 只見瑾瑜不慌不忙,從隨身包袱里摸出一紙蓋了官印的文書遞過去。 這是當日去官府登記成親時,王縣令遞給瑾瑜的那張紙。 瑾瑜曾是現(xiàn)代人,謹記出門一定要帶身份證,否則寸步難行。 如今他沒有身份證,臨行前總覺得不踏實,就把這變相的結婚證帶在了身上。 侍衛(wèi)確認無誤,遞還給瑾瑜,走往一邊,讓開道路給瑾瑜的馬車通行。 找了個便宜的寓館落腳,洗漱后躺著養(yǎng)精神。 現(xiàn)在正月二十八,距會試頭場還有十天,養(yǎng)足了精神才好趁著最后的日子溫習一遍四書五經(jīng),力保榜上留名。 躺在床上看著屋頂,陳君然覺得自己猶如做夢。 在出發(fā)之前,除他自己存的一百兩銀外,還從家里拿了五十兩添上,被幾個嫂子念了個夠。 在他的計算里,路程有一月左右,沿途的飯館住宿都不便宜,就算他厚著臉皮在有村莊的地方借宿,一路下來也少不得花掉幾十兩。 再有,趕考至少得在晉安待半年,這半年都要花錢,一百二十兩左右肯定撐不到授官,尋思著在晉安找份差事,總不能只進不出。 這還是在能考中的情況下考量,若是沒有考中,那他只有沿路乞討回家了,或者在晉安討生活,等再一個三年。 李言卿有把瑾瑜買馬匹的錢分擔一半,他拿錢給瑾瑜,冬青和瑾瑜都堅持沒收。 于是厚顏蹭了瑾瑜的馬車,沒想到,他還沾了冬青的光,吃飯完全沒有花錢,住宿也只是給馬添料時住了十來晚。 預算花出去的二三十兩,最后只花了幾兩用來住宿。 心里慶幸,還好當初一舉善念,將書借給瑾瑜,從而結交瑾瑜與冬青二人。 細細想下來,他除了最初領瑾瑜去買筆墨紙硯和借書給瑾瑜外,就再沒對瑾瑜有什么幫助。 反倒是自己,沾了二人不少的光。 想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這一個月雖然吃得飽很安心,卻終究顛顛簸簸,也是時候踏踏實實睡一覺了。 幾人從傍晚睡到第二天天明,神清氣爽! 李言卿又想提議幾人出去轉轉,看看這堂堂黎國都城的全貌,但一看陳君然和瑾瑜已經(jīng)早起看書,再想想上次秋闈他副榜取中的心情,于是默默退回房間,老老實實看起書來。 瑾瑜時常都有溫習,現(xiàn)下只是把覺得快要忘記的部分重新看一遍,用不了多少時間。 看了一早上,瑾瑜叫上冬青出門,準備約陳君然和李言卿一起出門走走。 結果兩邊都吃了閉門羹,那兩人如饑似渴的撲在書本上。 陳君然如此瑾瑜還能理解,但李言卿發(fā)什么神經(jīng)? 瑾瑜搖著頭,既然那兩人不與他們同行,他只有順勢而為,跟冬青過過二人世界。 帶著冬青把帝都逛一圈,好吃的吃個遍。 瑾瑜是作此想法的,只可惜,冬青跟著出去,并沒有沉迷玩樂吃食,而是在查看整個晉安城的地勢布局。 逛了大半天,兩人在一座茶館里歇腳,叫了一壺清茶。 冬青杵著下巴,道:“我覺著,晉安城的人特喜歡吃,不是說別的地方的人不喜歡吃,畢竟民以食為天,但晉安城賣吃的地方總是人滿為患?!?/br> 瑾瑜抿了一口茶,略有苦澀的茶液從舌尖蔓延至整個口腔,最后化為一絲絲兒甘甜,抬眼看向認真分析的冬青。 “嗯,所以呢?你又有何奇思妙想?” 冬青轉臉,“奇思妙想談不上,既然我們要在晉安待這么長時間,我總不能每日無所事事,我決定也去擺個小攤兒賣吃的?!?/br> 瑾瑜無奈,他就知道冬青閑不住,“那你準備賣什么?” 冬青眉頭微蹙,“目前還沒有頭緒,我需要再看幾天再做打算?!?/br> “嗯,不急,我們還有幾千兩存銀,山河縣小圓還幫我們掙著錢,暫時不用急,你想好了再說,你做什么我都沒有異議。” 冬青點頭,兩人歇夠了就往回走。 本來瑾瑜的初衷是帶冬青玩樂,最后變成了勘察市場。 瑾瑜也無可奈何,冬青許是覺得沒錢主動權就在別人手里,所以對掙錢有著迷之執(zhí)念。 不過如此也好,冬青樂于掙錢,一舉兩得。 剩下的日子,陳君然和李言卿只出去過一次,其他時候就在屋里與書奮戰(zhàn)。 冬青倒是日日往外跑,沒幾天都把城里大街小巷摸了個清楚。 瑾瑜則勞逸結合,時不時陪著冬青出去走街串巷,吃吃滿街的小食,妙哉! 時至二月初八,到了會試第一場的入場時間,所有應試舉子匯集到考場前面。 會試考場也稱貢院,位處晉安城東南方向,瑾瑜跟著冬青混熟了地勢,領著李言卿和陳君然,輕車熟路來到貢院前方。 會試流程與鄉(xiāng)試大體相同,都是搜身入場,領取卷面,進入號房內(nèi),屋外落鎖,每場三天。 考試內(nèi)容與鄉(xiāng)試也大同小異,都是考四書五經(jīng)文,經(jīng)義,五言八韻試帖詩,時務策測問。 不同的是會試由禮部主持,主考官有兩人,都是進士出身的大學士或是禮部侍郎擔任。 同考官人數(shù)更多,有十余人,都是翰林院內(nèi)的學士,監(jiān)考十分嚴格。 不過在瑾瑜看來,都搜身入場后被關進小黑屋了,監(jiān)考嚴不嚴有何差別? 說起這個小黑屋,瑾瑜就覺得頭疼,他還要再忍受一次。 卻別無他法,領了考卷,進入號房,安生答題。 考題難度對瑾瑜來說,不比鄉(xiāng)試難多少,這次他著重改變的,就是字跡與行文。 既然鄉(xiāng)試的主考官和湘王都覺得他的文章不錯,鄉(xiāng)試得亞元的原因,可能就是用句遣詞不如解元。 這半年,他在這方面下的功夫不淺,臨行前請楊天尋看過他的文章,楊天尋說進步很大。 至于進步大到什么程度,就只能等考完試才能知曉。 瑾瑜循環(huán)了鄉(xiāng)試的流程,三場過后,已經(jīng)是二月十六。 出得貢院,瑾瑜覺得天空都藍了一些。 陳君然依然考前考后緊張,看來第一次鄉(xiāng)試時落榜,對他影響很大,導致后來都心底發(fā)虛,每次考試緊張得食不下咽夜不能眠。 如何能不緊張?若是不中銀錢精力都白費了,若是中了,三月還有一場殿試,由當朝皇帝親自主考,想想都覺得心慌意亂出虛汗。 這次瑾瑜索性都不去勸解陳君然,左右勸解了也無用,只等三月初黃榜出來,陳君然自會回歸常態(tài)。 再看李言卿,一向豁達的李言卿,這次竟顯得有些愁眉苦臉,經(jīng)??此牟辉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瑾瑜無奈望天,是他心太大太寬?為何,他就算擔心會不會中榜,也不至于如此嚴重。 時間過得飛快,冬青已經(jīng)尋了一處能供她擺攤賣吃的地點,只是還沒定下賣什么合適。 因為不知道瑾瑜最后會去哪里上任,她不能投入太多銀錢,最好是隨時能夠抽身走人最好。 所以決定再觀望觀望,左右殿試也在三月中,殿試第二天就會張榜,等成績出來再做后議。 此次應試舉人有上千,經(jīng)過近二十天的謄錄、校對、閱卷,終于在三月初五這日,將黃榜張貼了出來。 會試張榜并不如縣試會試那般復雜,只是鳴炮張貼,有無中榜,自己去看。 瑾瑜幾人住的離張榜處不近,每次都在后面趕來,黃榜前已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站在后方,能看到一張黃色的紙張貼在墻上。 因書寫方法是從右往左,右邊的字體較大,隱約能看到寫著“華元十五年春,二月會試”等字樣。 瑾瑜這次也有些心急,主要是人太多,照這樣等下去能等到日頭偏西。 索性仗著人高馬大力氣出眾,一路就擠到了黃榜跟前。 李言卿和陳君然沾光,跟在瑾瑜身后,一路暢通無阻。 瑾瑜擠到跟前就停住腳步,先看了看頭名會元,是一個叫張士謙的人,與他無關。 不得不說還有些小失落,雖然會元這個名頭于他而言沒什么用,但聽上去好聽,也是主考官的肯定。 不過瑾瑜很快調(diào)整心態(tài),繼續(xù)往后看。 這次沒費什么勁,他的名字,就與會元張士謙的名字隔了兩個。 總算放下心來,中了貢士就好,有機會參加殿試。 殿試不會廢黜貢士,只是排名,只要能參加殿試,最差都能混個同進士出身,比舉人好太多太多。 可憐李言卿和陳君然不及瑾瑜高大,視線被瑾瑜擋個嚴實,跟在瑾瑜身后擠進來,瑾瑜不給他們讓道,他們也只能在后邊干著急。 “怎么樣全哥?你中榜了么?” 其實陳君然想問的是自己,但出于禮貌,還是先關懷一下瑾瑜有沒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