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再看試帖詩,遣詞用句雖略白,卻破題巧妙,意境貼合,實乃可造之材。 他有許多門生,比較下來,今年的案首資質都能算是上乘,若是好生栽培,不要入了歧途,日后成就定不會太差。 瑾瑜謝過楊天尋,剛一下場,熟悉不熟悉的,只要有些交集,同坐的同院的,一一圍了過來,道賀之聲不絕于耳。 冬青都被擠到了圈外,心里的喜意卻藏也藏不住,滿臉傻笑,一口細米白牙在陽光下能反光。 這是她的丈夫,哪怕淹沒在人群里,依然熠熠生輝。 瑾瑜連聲道謝,偏頭尋找冬青的身影,拼命擠出人潮,緊緊牽著冬青的手,才安心看向眾人。 “今日我夫妻二人做東,請諸位到對街飯館吃飯?!?/br> 又是一陣歡呼,來湊熱鬧的鄉(xiāng)民遠遠看著這群讀書人,臉上寫著羨慕,他們跟這些讀書人,過的是兩個世界的生活。 來看熱鬧的,還有士紳之家,看今年案首是個年輕人,生得也俊郎,想著可以給家里適齡的姑娘尋個夫婿。 結果還沒上前,就看案首牽了個美貌嬌娘,口稱妻子。 原來都是成了親的,心里可惜,倒還是覺得這新晉的秀才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瑾瑜和冬青應酬了眾人,收拾東西回清水溝,他要回去處理好家里的事,再安心回來縣學念書。 臨走,瑾瑜忙著收拾東西,冬青找到李林,兩人在院子里說了半晌。 瑾瑜透過門里看到兩人有說有笑,頓時咬牙切齒,他如今可是秀才!冬青不忙著與他收拾東西回家報喜訊,去跟李林說個什么勁? 難不成冬青與李林話多些,是因為他跟冬青有了代溝?都說三歲一代溝,他比冬青大了四歲,反而是李林才十九,確實跟冬青年齡相仿。 想到此處,瑾瑜有少許自怨自艾,要走了冬青還去找李林說話,看樣子是有些不舍,不知道冬青會不會嫌他年紀大。 收拾好包袱,瑾瑜從屋里出來,“冬青,走了,你們說些什么呢?說來我聽聽?!?/br> “這就來?!倍鄳?,轉身走向瑾瑜,還不忘轉頭對李林道:“那就如此說定了,你事了后來城里找我們?!?/br> “好?!崩盍执饝?,又扯著嗓子對瑾瑜道:“全兄,保重,小弟與你來日再見?!?/br> 瑾瑜一拱手,拉著冬青踏上歸程,他并不想跟李林來日再見。 “你跟李林商量了什么?讓他來找我們作甚?” 冬青勾唇一笑,“山人自有妙用!” 瑾瑜低頭,舌尖劃過冬青耳廓,聲音低沉沙啞,“你越來越不像話了,等回去我再收拾你。” 這些天住在寓館,他都沒有好好收拾冬青,早已饑渴難耐,回去一起算總賬。 冬青渾身一僵,滿面羞紅,“混蛋!我們走在大路上呢!” “怕什么?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別人又不在意?!辫ね蝗恍那橛鋹?,大步往前走,順便抽空鄙視一下自己喜怒無常。 第54章 名揚 兩人歸家心切,一路急行,到清水溝時,天色還是已經(jīng)擦黑。 到了晚上,家里人都把大門用插銷插起,瑾瑜推一下沒有推開,只得拍門喊人。 “爹,娘,嫂子,大哥,我們回來了?!?/br> 拍了幾下沒人應門,瑾瑜只得又拍幾下。 “大哥!來開一下門!” 少傾,才聽到腳步聲,大狗取了插銷打開門來,上前跟瑾瑜撞了一下肩,滿臉喜意。 “你們終于回來了!你們再不回來,你嫂子都要進城去找你們了!” “哈哈哈,我知道家里現(xiàn)在又是春耕又是賣點心的,忙不過來,不然我都要讓你們進城看我們了。” 瑾瑜朗聲大笑,一腳跨進門,與冬青和大狗并肩往里走。 屋里本已經(jīng)歇下的幾人都穿了衣裳出來,上下打量著瑾瑜和冬青。 王氏借光看了看瑾瑜,欣慰道:“看來冬青把你養(yǎng)得很好,還是那么結實精神氣色好,一點也不見瘦?!?/br> 冬青好笑道:“自然是要養(yǎng)好一些,否則怎么能考個秀才回來?” 眾人一愣,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或是冬青在開玩笑。 翠枝試探道:“這話……是什么意思?” 旁的人也直直望向瑾瑜二人,過年的時候大伯家梅芳問過,是不是考過這次就是秀才。 瑾瑜分明說考過這次什么都不是,只是取得一個什么考試資格,后面還要考一堆亂七八糟的考試,都過了才會成秀才。 也就是三四年前的事,村長家陳君然前前后后考了近一年的時間,村長才放鞭炮通知全村人,他家陳君然中了秀才。 冬青剛剛吐出的那句話,乍聽上去就是瑾瑜也考了個秀才回來,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沒有人不愛面子,當年雖然陳君然只是增生,但怎么著都是個入了官學的秀才,村長嘴一直沒合上過。 沒多久就把自家房屋加檐拔高了,比村里其他人家的房子都高了三寸,預示著地位比平頭百姓高三分。 所以哪怕感覺不靠譜,家里人還是期盼的看著冬青。 冬青笑意盈盈,從包袱里翻出蓋了官印的文書遞過去。 “你們沒聽錯,瑾郎是秀才啦!如假包換。而且不是增生,也不是附生,是正兒八經(jīng)的廩生,主考官親自給瑾郎寫了名字在昭示榜上,當眾將瑾郎收做門生。” “真的嗎???” 王氏接過那份文書,激動得手有些微微發(fā)抖。 雖然家里人都不識字,但還是湊過去,借著昏黃的燭光,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翻著翻著看了又看。 大狗撓了撓頭,“這都寫的什么?” 冬青走過去,指著文書上瑾瑜的名字,“你們看,這是瑾郎的名字,李全,山河縣明山鎮(zhèn)人,華元十四年亥春為縣案首,授秀才功名?!?/br> 李老漢看清文書上的官印后,忍不住大笑起來,“這是官府的印章沒錯!你陳叔給我看過陳君然的文書,跟這個長得差不多,你陳叔當寶似的,現(xiàn)在我們也有一本哈哈哈哈哈!” 翠枝走來走去,“這可如何是好?我們要做點什么嗎?” “呃……” 翠枝的話把瑾瑜和冬青都問住,他們要做點什么? 成了秀才官府不會特意來通知,中了狀元也只是戴花游街而已。 在山村里,考上秀才算是光榮的大事,巴不得讓別人知道。 一般都是自家買上鞭炮去跟村長說,村長確認無誤后,召集村里人,燃鞭炮通知,說誰家那誰考上了秀才,什么時候要擺宴慶祝。 然后村里人會備上禮物,擺宴當天上門送禮吃酒。 翠枝興高采烈,“明日我去出攤,買鞭炮回來,就去告知陳叔,讓他主持?!?/br> 頓了頓又道:“我們還得請陳叔看個日子,好準備酒席,我請人給我娘家人帶信,這是天大的喜事,要讓所有親戚都知道!” 王氏附和道:“對對對,翠枝你順便請人給我娘家哥哥帶個信,我兒子考上秀才了!” “……” 瑾瑜和冬青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個喜訊,能讓家里人高興成這樣。 “那個……娘,嫂子,咱用不著這般大張旗鼓吧?通知一下村里人就成了。” 李老漢一拍膝蓋,“用!怎么不用?你跟冬青安心念書去,不要你cao心,有我們就成?!?/br> 當年李老漢還年輕時,王氏的兄長就一副瞧不上他的樣子,自己也確實沒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如今怎么能錯過這個機會?這必須得通知才說得過去! 瑾瑜和冬青無奈,只得由他們去了。 人生短短數(shù)十年,怎么高興怎么來,不管別人的看法。 冬青笑道:“就算要帶信,那也是明天的事,現(xiàn)在是時候去歇息了,養(yǎng)足精神明天才好辦事?!?/br> “對,冬青說的在理,咱趕緊去睡覺?!贝蠊吠浦渲M屋,旁的人也各自回屋睡覺。 第二天,天還沒亮,王氏就起床跟翠枝忙活開了,她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決定要親自上街找人帶信。 瑾瑜好不容易從考試里解脫出來,暫時就放了放書本,干脆跟家里人一同去鎮(zhèn)上,純純粹粹的趕個集。 大狗和李老漢要去種苞米,就讓王氏翠枝和冬青夫婦二人去鎮(zhèn)上置辦。 走在路上,翠枝說起自瑾瑜和冬青去了縣城應試,明山鎮(zhèn)沒了賣挑花刺繡的人,沒多長時間,就看到大伯母在鎮(zhèn)上賣挑花刺繡。 “大伯母?”冬青心里訝異,大伯家好像沒有誰是能作點畫的巧手,怎么就能去賣挑花刺繡? 翠枝道:“好像是跟你學的,你不是復制二狗畫的花色么?別人家買了挑花刺繡的,大伯母去布莊買了那種網(wǎng)格布,去那些人家照著剪差不多的大小,自己穿暗線數(shù)格子點的。” 瑾瑜目瞪口呆,半晌吐出一句“厲害!”。 在他看來,沒有人指點,又沒有繪畫功底,這事算是一個大工程,不得不說這大伯母很有毅力也很有耐心。 王氏問道:“要不要去問問你那大伯母?為啥要用咱二狗畫的花色去賺錢?” 冬青搖頭,“不用去,雖然花色最初是出自瑾瑜之手,但她能想法子讓別人準她去復制算她的本事,復制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隨她去吧?!?/br> 明山鎮(zhèn)終究地界不大,長遠發(fā)展自然是去大的地方,并且沒多久她們就要去縣城落腳。 明山鎮(zhèn)這塊rou她們已經(jīng)啃得差不多,就留點骨頭和湯,給清水溝其他有能耐的人去吃。 雖然大伯母實在難以讓人喜歡,但怎么說都還是親戚,只要她不過分,冬青一般不主動找茬。 王氏和翠枝點頭,如今她們家可是有秀才的人家,才懶得跟趙氏計較那些雞毛蒜皮蠅頭小利的事兒。 到了街上,還果真看到大伯母,她沒能耐接定制花色,只是身前擺了幾套相同花色的挑花刺繡,等別人看上。 看到瑾瑜和冬青,趙氏心里一怵,下意識想把那些她們舉家復制的刺繡收起來。 伸手往后拖了拖又停住,瑾瑜和冬青肯定都看見了,就算沒看見,翠枝和王氏自會與二人說,現(xiàn)在藏起來也沒什么用。 冬青看這大伯母畏畏縮縮的樣子,心里好笑,又覺得有些可悲。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確實如此。 她不至于同情心泛濫,卻也懶得再去磋磨阻礙,自生自滅吧。 趙氏見冬青一行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直接從她攤前走了過去,心里還有些莫名其妙。 她以為冬青至少要上前給她難堪,再把這些她辛辛苦苦復制出來的挑花刺繡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