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確定位置后,用數(shù)根細(xì)小竹簽蘸染料,往繡布上點(diǎn)起了各色的小點(diǎn)。 瑾瑜點(diǎn)顏色的點(diǎn)很小,不過是在一個網(wǎng)格內(nèi)橫豎兩根線的交叉點(diǎn)上,沒有沾染旁的地方,以防繡線蓋不住點(diǎn)上的顏色。 冬青一直站在瑾瑜身后,看著布料上的小點(diǎn)點(diǎn),湊近看貌似雜亂無章。 往遠(yuǎn)了一看,那些小點(diǎn)湊在一起,竟是一株寒梅輪廓。 不過冬青還是皺起了眉頭,“瑾郎,這寒梅樹枝是黑色,花瓣應(yīng)是正紅或是玫紅,你為何點(diǎn)的淺黃?” 瑾瑜手上停了停,道:“顏色不礙事,你先去給我燒個土豆來,不要燒太熟,透心硬的就行?!?/br> 冬青只得轉(zhuǎn)身去灶屋燒土豆。 待回轉(zhuǎn)時,瑾瑜已將布上的顏色點(diǎn)完。 “你要這半生不熟的土豆何用?”冬青看著手里的土豆,她自認(rèn)不算愚笨,卻想不出土豆與這神奇的作畫之法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只見瑾瑜神秘一笑,拿出一張草紙對折幾次,剝開土豆皮,往草紙中間摩擦。 確保每個面都沾上黏黏的土豆,往下一壓,數(shù)層草紙就被粘成一塊稍硬的紙板,待晾干還會更硬。 吃了晚飯,紙板已經(jīng)干硬得差不多。 瑾瑜在紙板兩側(cè)剪出一些孔洞,往孔洞上方沾染一點(diǎn)方才用來點(diǎn)色的染料。 對照著繡布上的顏色,選取一根大紅繡線從淺黃那個孔洞放進(jìn)去,以此類推,紙板上掛滿了繡這副寒梅要用的繡線顏色。 瑾瑜對繡制這些花色需要多少繡線沒譜,放一根繡線,只是為了讓繡制的人知道,繡布上什么顏色對應(yīng)什么繡線,她們自己對照著去買。 “這就成了!” 天色已黑透,瑾瑜頗有些成就感。 用這點(diǎn)畫的技巧,以點(diǎn)成畫,他即將引領(lǐng)一股全民刺繡的潮流。 “成了?”冬青偏頭看了看,大體看出了是個什么原理,但具體不知道為什么要這種網(wǎng)格布料。 “對,這個網(wǎng)格不大,大約需要雙線合并,按照色板上的顏色對照,將我點(diǎn)了顏色的格子,順一個方向交叉挑出十字?!?/br> 瑾瑜說著,一邊拿起針給冬青示范,“像這樣,是不是比傳統(tǒng)刺繡容易許多?” 看著人高馬大的瑾瑜手拿繡花針,說不出的滑稽,冬青不禁笑出聲,“確實(shí),畫畫比刺繡快多了,像這樣一副畫,你打算賣多少價?又叫什么名字?” 瑾瑜思索片刻,“叫挑花刺繡吧,按用料大小定價,這一幅可以賣三到五錢,賣五錢這四君子兩面繡共八面也不過四兩,比繡娘價便宜數(shù)倍,而且這個方便簡單受眾廣,不缺乏人會買?!?/br> 雖然冬青心里有些數(shù),但還是忍不住驚喜道:“這一副的成本至多一錢銀子,這樣算下來,盈利翻倍。” 說著嗔了瑾瑜一眼,“你這是在跟我搶飯碗,日后誰還需要繡娘?大伙都花比繡娘便宜很多的錢,買回家自己繡了?!?/br> 瑾瑜放下繡布,將冬青抱個滿懷,“我沒法搶繡娘的飯碗,畢竟這個局限性大了點(diǎn),也比較粗糙,只能繡繡擺件。”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存夠欠缺的稅銀,點(diǎn)心生意也走上正軌,你繡完手里這幅繡品就別繡了,刺繡比看書傷眼睛得多。” 冬青沒有答應(yīng),“再說吧,能多一文錢都是好的,而且我也不至于瞎得那么快?!?/br> “那……若不然你跟我一起制作挑花刺繡?就是這明山鎮(zhèn)終歸地界有限,生活水平也有限,只怕生意做不長久?!?/br> 瑾瑜這話倒讓冬青有了些計(jì)較,“畫作一直是我的短處,過些日子陳君然會回來,看他給李湘棉畫的畫像,畫工應(yīng)該扎實(shí),你邀他入伙,我有法子將生意做得長久。” “嗯?什么法子?能否說來給夫君聽聽?” 冬青黛眉一挑,“山人自有妙計(jì)!” 她被瑾瑜賣了太多次關(guān)子,好不容易有機(jī)會,自然是把場子找回來。 看著面帶狡黠的冬青,瑾瑜心里有些酥,“你是如何得知,那幅畫像是陳君然為李湘棉作的?” 提起李湘棉,瑾瑜突然靈光一閃,“哦……” 月娘說,那幅畫像,是李湘棉的心上人為她畫的。 冬青又說,是陳君然為李湘棉畫的,那陳君然就是李湘棉的心上人。 陳君然愿意并且有機(jī)會給李湘棉畫像,畫得還那般細(xì)致靈動,說明是兩情相悅,也沒有遭到李湘棉父母阻撓。 既然如此,陳君然竟沒有上門提親,就只能是他自身的心理原因。 因?yàn)殛惥荒壳皼]有出路,抄書賣畫不過杯水車薪,不能自食其力。 還靠村長憑一己之力,壓著他那幾位不好相與嫂子,才能供他上學(xué)。 如果冬青和自己,給陳君然一個賺錢自立的機(jī)會,就能收攬一顆人心。 之后讓陳君然牽線李員外,李員外作為明山鎮(zhèn)首屈一指的大戶,人脈自然比平常人多很多,可以牽線給他們的刺繡做出口生意。 不用擔(dān)心陳君然拒絕,好不容易得到自力更生的機(jī)會,又怎能讓它溜走? 說出口可能有點(diǎn)不恰當(dāng),因?yàn)橹皇亲叱雒魃芥?zhèn)而已。 但,大地方好掙錢,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冬青一看瑾瑜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被猜了個透。 紅唇輕抿,她就不該提陳君然為李湘棉作畫,忘了李瑾瑜腦子靈活,舉一能反三。 “好啦,別生氣,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br> 冬青斜了一眼瑾瑜,好笑道:“你分明就是在騙我,我又不是小孩,哪用得上這般哄騙?” 瑾瑜干咳一聲,“好吧,我以后都不騙你。” 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負(fù),還容易孩子氣,他如今算是領(lǐng)教了。 就像剛剛,回過神來簡直覺得自己是智障,實(shí)在難以直視。 “以后都不騙我?那以前呢?你可有騙過我?”冬青不依不饒,也不知自己這是怎么了。 瑾瑜下意識想說沒有,話到嘴邊卻頓住,皺起眉頭,“我還真有一件事沒跟你說,但說出來你可能會難受?!?/br> 冬青被瑾瑜嚴(yán)肅的神情嚇得一愣,“你瞞了我什么?” 瑾瑜頓了頓才道:“關(guān)于爹的事,上次去湘廊取你的銀子,他……有些小心思?!?/br> 他知道冬青從小沒了雙親,很看重親情恩情,又遭到過發(fā)賣。 一開始就不打算跟冬青說,不是包庇自己的父親,而是怕冬青傷心。 好在冬青并沒有問他,他也沒有什么負(fù)罪感。 如今冬青清透的眼睛直視自己,問有沒有騙過她,自己竟說不出任何一個隱瞞的字眼。 聞言,冬青卻神色一松,“我知道,自爹爹說怕白跑一趟,我就知道。” 如此輪到瑾瑜一愣,“你知道?你知道還敢讓我們?nèi)ト∧愕娜可砑???/br> 冬青舒展眉眼,笑意生輝,“因?yàn)椋倚诺眠^瑾郎。” 第36章 上交 瑾瑜花了數(shù)天時間,將梅蘭竹菊四幅繡品點(diǎn)完,共八面,每個花色兩面,繡完重疊就是雙面繡。 晾干后整齊卷了起來,與翠枝冬青二人一同去了鎮(zhèn)上。 劉大娘開門很早,倒是讓瑾瑜省去了等候的時間。 直接拿出長長的布卷,打開鋪在劉大娘面前,回頭看了看與翠枝擺攤的冬青。 “冬青,東西擺好了么?擺好的話你先過來,給大娘示范怎么繡?!?/br> “唉,這就來。” 冬青就包點(diǎn)心的紗布擦了擦手,走進(jìn)燒餅鋪里,拿起寒梅一卷,將圖案放在繡撐里,仔細(xì)給劉大娘說瑾瑜教了她的刺繡方法。 “這個‘梅’字是用黑色點(diǎn)的,看這個紙板上,黑色對應(yīng)了黑線,就用黑線繡制?!?/br> 說著,冬青從自己的針線包里取了黑色繡線,兩根合并,交叉繡著斜的“十”字。 不過片刻的功夫,梅字的黑點(diǎn)已被十字蓋了一半。 “大娘,您看懂了嗎?” 劉大娘喜笑顏開,一個勁猛點(diǎn)頭,“懂了懂了,這個簡單,比我做燒餅還簡單?!?/br> 因著看過冬青繡的那幅畫像,雖然看上去比憑空刺繡簡單,但也要十分技巧,劉大娘還擔(dān)心麻煩瑾瑜畫了她也繡不成可就麻煩了! “這四幅屏風(fēng)要多少錢?”劉大娘有些忐忑,不知道會不會要價很高。 “一共四兩?!辫そ袃r五錢一幅,如果劉大娘還價的話,就可以適當(dāng)便宜一點(diǎn)。 “四兩?!” 這價格比劉大娘預(yù)計(jì)的低上很多,沒有還價就把錢給了瑾瑜。 瑾瑜對此喜聞樂見,笑道:“大娘,您介不介意我用你的這幾幅畫做個宣傳?” “宣傳?”大娘一愣,“怎么個宣傳法兒?” “是這樣,大娘您把刺繡要用的絲線買回來,坐在門口去繡,我招呼別人過來跟您學(xué)習(xí)如何?” “行??!”劉大娘幾乎想也不想,她這一輩子是個就知道做燒餅的粗人,能讓這十里八鄉(xiāng)的人跟自個兒學(xué)習(xí)新穎的刺繡,是多長臉的事兒? 劉大娘當(dāng)即請冬青去買了絲線,叫兒媳孫子看著燒餅鋪,搬個小凳坐到門口。 冬青在一旁看著,糾正劉大娘錯誤的繡法。 繡線不能拉太緊,否則會顯的線與布是分離的,讓線蓬松一些,縮小孔的距離,就會感到圖案成為一個整體。 瑾瑜站在大街上吆喝開了,“各位父老鄉(xiāng)親,看一看瞧一瞧,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鄙人推廣刺繡新法,這挑花刺繡容易上手方法簡單,只要你有一雙手,都能繡出精美繡品,買包教會,看一看你不吃虧,瞧一瞧你不上當(dāng)……” “……”一邊守攤的翠枝忍不住掩嘴大笑,看不見笑開的口,卻看見瞇成縫的眼睛。 她這個小叔太滑稽,這都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吆喝?真是獨(dú)樹一幟,讓人聽了特別想笑。 瑾瑜看到翠枝和冬青笑話自己,心里不由得一囧,有什么不對?他原來聽的吆喝都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這新奇的吆喝,倒還真就十分見效,不一會兒劉大娘身側(cè)就圍了一圈人。 附近一些與劉大娘熟悉的人,知道劉大娘根本不可能會刺繡,用這個法子,卻不一會兒繡成了一個飄逸美觀的“梅”字。 眼看一朵朵大小不一的紅梅,經(jīng)由劉大娘那雙稍顯笨拙的手綻開布上,一眾人嘖嘖稱奇。 一些女子止不住的手癢,恨不得自己上手去繡制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