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即便要放狗出來，也記得拴上繩子，要不然，別怪孤打殺了張嘴亂咬的瘋狗！”

    公主府外的事，桓岫等人一時還未知。

    兄弟二人挽起袖子，一道幫忙收拾起雜亂無章的院子。

    公主扶著臉色刷白，搖搖欲墜的宋拂，讓人小心躺下，這才嘆了口氣。

    “你何必那樣……你的名聲……怎么辦？”

    她指的是方才床榻上的那出戲?？勺屑?xì)想想，也確實別無他法。那群千牛衛(wèi)，就如同狼犬，角角落落都翻查徹底，如何能輕易放過任何一個線索。更別提如果叫人發(fā)覺了宋拂身上的傷，更是難以解釋。

    而宋拂，利用那個引人遐思的姿勢，聰明地遮蓋住受傷的手臂，也攪亂了那群千牛衛(wèi)的節(jié)奏。

    只是……名聲上，到底有礙。

    宋拂躺在床上，閉了閉眼。

    那些人闖入之前，桓岫其實想背著她，找一個地方躲藏起來?？扇藖淼奶?，根本沒辦法。她那時候才剛剛醒來，體力上根本不足以支撐她東躲西藏，只能劍走偏鋒，一把把男人拉上床，脫了彼此的衣裳。

    那種時候，名聲又何須顧忌。

    *****

    中郎將窩著一肚子的火，捂著脖子上的傷，憤憤地朝著平康坊走。

    他走得是小道，左右連個行人都沒有。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免得被人瞧見回頭叫家中母老虎知道。

    蕭秉瑞的一鞭子，不偏不倚，往他脖子上直接來了一鞭。也不知那混不吝的六皇子哪里來的本事，這一鞭子下去，劃破了他脖子上的皮rou，雖還不至于傷得厲害，可也疼得要命。

    如此，他回宮復(fù)命，沒得贊賞便罷，還平白遭皇后一頓訓(xùn)。

    這火越燒越旺，他現(xiàn)在只想著趕緊找個女人，泄泄火。

    可偏偏，有個火上澆油的家伙這時候騎著馬攔在了他的面前。

    “桓大人?！?/br>
    中郎將不得不停下腳步，警惕地看著他。

    桓岫坐在馬背上點了點頭，目光從他身上掃過，最終停留在他捂著的脖子上。

    “桓大人?！敝欣蓪㈦[隱覺察出不妥，“桓大人可有什么要事？”

    桓岫并未作答，只是眼神中，忽的多了些憐憫。

    幾乎就是在眨眼間，他的劍，出鞘了。

    第66章 有無

    院門不動，有人翻墻而入。

    “你回來了?！?/br>
    蕭秉瑞在院子里已經(jīng)等了許久。熟悉的翻院墻的動作，不用想都知道，他等的人回來了。

    桓岫微抿了抿唇。月色下，不用點燭，他也能清楚地瞧見蕭秉瑞不同往常的神情。

    蕭秉瑞顯是聞到了血腥味，快步跑了來，仔細(xì)將人打量，問道：“你去做什么了？”

    桓岫不語，只是抬手摸了摸腰側(cè)。那里如今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仿佛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在腰側(cè)佩過兵刃。

    蕭秉瑞看看桓岫，皺了皺鼻子：“你殺人了？”

    這血腥味，新鮮的不像是他原本身上帶著的。且人一走就走了半個多時辰，實不像是翻墻出門逛逛這么尋常。

    桓岫并不瞞他：“姜謬死了?！?/br>
    言簡意賅。

    好像只是出門去買了個菜。

    蕭秉瑞倒也不見怪，見他面色憔悴，便說：“殺就殺了。那個狗東西，活著也是浪費?！彼櫚櫍笆砜商幚砹?？要不要孤派人去收拾？”

    桓岫搖頭：“不必。最遲明日一早就會有人上報給縣衙。”他要殺一個人前，從不會給人留下任何把柄。殺姜謬，并非臨時起意，但也經(jīng)過了謀劃。

    姜謬在平康坊有個勾搭了好多年的姘頭，那姘頭最早是永安城中一個混混頭子的女人，被姜謬搶了過來。不久前，那混混頭子又搭上了那個女人，早有打算要教訓(xùn)姜謬。

    是以，姜謬死在平康坊內(nèi)，又無人證，實難證明他死于誰手。

    說到底，他不過是栽一回贓。

    蕭秉瑞沉吟一番，知道他這個摯友多半是已有安排，便也放下心來：“也好。若是哪里需要孤幫這個忙，你便直說。孤的人馬，還能借你一用。”

    蕭秉瑞手里的人馬并不多，然他既有此意，桓岫也不會多客氣，當(dāng)下致謝，轉(zhuǎn)過身，與人一道回屋。

    內(nèi)院早已熄了燈火。

    蕭秉瑞站在房門外，似有猶豫?；羔饵c起蠟燭，斟上一盞茶，開門見山道：“殿下也有心事了?！?/br>
    蕭秉瑞聞言未語。

    桓岫又道：“讓仲齡來猜猜，殿下這一回的心事，是為了什么。是新近又有了看上眼的小娘子，身份不適，不得抬進(jìn)平王府，還是府上又有美人懷有身孕，在擔(dān)心不能得男？”

    蕭秉瑞想笑未笑，桓岫接下來的話，直接如驚雷般，轟得他握著茶盞的手震了震。

    也許是知道隔墻無耳，桓岫說話毫無遮掩：“或者，是殿下終于發(fā)覺，江山社稷，不能任由康王和皇后染指？”

    “你為什么會……”

    “我為什么會知道？”桓岫道，“殿下，我在番邦這些年，殿下以為僅僅只是一杯茶一壺酒一匹馬這么簡單？殿下，我嘗過摻在食物中的毒，也遇到過胡人部落一言不合兄弟相殘，弒父殺兄的內(nèi)斗。我經(jīng)歷過的事，不比朝中哪位大人們少一分，如何會不知陛下如今的想法?！?/br>
    “那……你認(rèn)為，孤該不該……”

    蕭秉瑞從來都混不吝，如今一朝著了魂，竟一時半刻猶豫了起來。

    桓岫看著他：“陛下近日的身體越發(fā)不好，殿下不覺得古怪么？”

    蕭秉瑞一愣，桓岫接著道：“若陛下突然駕崩，朝綱勢必崩壞，你覺得，以太子之能，可撐得住這天下？”

    蕭秉瑞不懂朝堂事，如何能回答這問題。

    可宮中幾位兄弟，他即便再無心朝政，也清楚各自都是什么脾性，怎樣的為人。他別的不敢說，若說太子能撐得起整個江山，他無論如何也不會信。

    見他搖頭，桓岫心底多少還是松了口氣。

    知道辨人，總歸不是無藥可救。

    “太子這些年，不曾干過什么大事?？呻缗H事，他沒少干。陛下身為天子，如何不知自己的兒子是個怎樣的人?？沙潜匾?，陛下只能按祖制，冊封嫡長子，如果越過了嫡長子，下頭的皇子們立時就能作亂?！?/br>
    江山能穩(wěn)就能覆?；实壅垓v不起，可一旦有人要折騰，他也絕不會縱容。

    “皇后與她身后的姜家不足為懼，但康王他姓蕭，姜家一旦篡位，他就可以打出平反的旗號，光明正大走近帝位。到那時，再有一二‘忠臣’，跪地磕頭，求康王登基……殿下，如此種種，可謂是康王下的最縝密的幾步棋。我算不到所有的細(xì)節(jié)，可我想，康王的謀劃，十有八九便是如此?！?/br>
    “殿下若還在猶豫，還請早做決斷！”

    “爭，還是不爭？”

    蕭秉瑞的性子到底是被桓岫摸得準(zhǔn)準(zhǔn)的。

    他確實一直在猶豫。

    他太清楚宮里如今的境況了——父皇已經(jīng)幾日不曾上過朝，雖說折子每日都會由人收齊了，再由盧益親自呈送到父皇的案頭上，無人能看得清他的身體近況?？捎t(yī)進(jìn)出寢宮的次數(shù)多了，便也瞞不了多少人。

    連傻子都知道，該早做謀劃了。

    他本是不求什么帝位的。做個游手好閑的親王多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便是女人，也可不必非要挑那些循規(guī)蹈矩的世家女子。

    可如果父皇倒了……

    蕭秉瑞清楚，如果皇帝真的倒了，無論是太子還是康王上位，他與其他的兄弟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