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 桓岫這會兒已經(jīng)在淮安郡公府上坐了許久。老郡公遲遲未歸,夫人陪著坐了好一會兒,累了,便留了他一人繼續(xù)等,自己回屋休息去了。 桓岫將手上老郡公的藏書翻了一翻,還未來得及往后看,便聽得老郡公的聲音道:“皇后要為太子及幾位皇子選妃了……” 桓岫聞聲抬頭,只見老郡公背著手站在了門外,見他看過來,伸手遞出了一本簿子。 “說是為皇子們選妃,實則也是在為諸位大人府中尚未成親的郎君娘子牽線拉媒。你怕是躲不過了?!?/br> 桓岫眉頭微挑,伸手將這簿子接了過來。 封皮上一個字也沒寫,翻看后卻是一頁一張畫像,邊上還帶著姓名籍貫品性,以及出身。 老郡公捋著胡子,又說:“這上頭全是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有些是皇后一脈,有些是清流之后。這一個個的,便是今次不成,往后也會成。這簿子一共做了兩種,一種全是小娘子的畫像,一種則全是像你這般的郎君。聽聞你的畫像,是最早被送到皇后面前的?!?/br> 桓岫沒多少心思去想這些,徑直放下簿子:“晚輩已有妻室?!?/br> “我知道,可旁人不知道。且以二娘如今的身份,如何讓人心服口服。” 桓岫驀地看向老郡公。 老郡公道:“你的每一句承諾和對她妻子身份的肯定,對于二娘來說,都是一重壓力。不管你們二人感情如何,世人眼中,你們就是無媒茍合!” 老郡公的聲音擲地有聲,桓岫猶如被人當胸一拳,竟是心口一滯,悶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有仆役匆忙趕來,附在老郡公耳邊一陣耳語。語罷,伏身等待老郡公的表態(tài)。 “出事了?!崩峡す?,頗有些無奈。 桓岫不解:“何事?” “予彌國來了使臣,剛剛才得知了他們的那位公主暴斃的事?!?/br> 桓岫回:“出了這么大的事,陛下難道還未讓人告知予彌國?” 老郡公搖頭。 和親公主的死,無論是出于什么緣由。都應該在死因查明后,當即傳消息回國??苫实鄄辉轮迹闶亲谡乱膊缓弥鲃尤ニ瓦@個信。 是以,誰也沒想到予彌國的使臣尚未得到消息,卻早早的出現(xiàn)在了永安。 “走吧?!崩峡す?,“隨我一同進宮?!?/br> 桓岫看他。老郡公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經(jīng)道:“我老了,可聽不懂那些嘰里呱啦的胡語。” ***** 桓岫與老郡公趕到宮中時,皇帝仍在與予彌國那幾位使臣對峙,看起來氣得不輕,卻又不知為何偏偏拿他們沒有辦法。 鴻臚寺的官員們跪了一地,誰也不敢這時候冒頭。 桓岫一進殿,皇帝便砸了手里的茶盞,怒斥道:“你來做什么?” 這茶盞一砸,鴻臚寺眾人更是打了個哆嗦。有人偷偷朝桓岫使了個眼色,想他趕緊出去別惹惱了陛下。可桓岫神色不變,老郡公幫著開了腔。 “人是臣帶來的。臣老了,聽不懂胡語,帶了這小子,也算是帶了個譯官?!?/br> 皇帝拿老郡公沒辦法,雖然氣惱,可也只能瞪眼看著他,末了語氣生疏又冷,責怪道:“鴻臚寺這么多人,郡公何必帶他來?!?/br> 老郡公不說話,反而看向了站在殿中,挺直了腰板的那幾個胡人。 皇帝頭疼:“這幾位是從予彌國來的使臣。” 老郡公瞇了瞇眼,意味深長:“幾位怎么這時候來了?” 他這話說得略有些不太客氣。 好在使臣們不太懂漢話,聞言也只是打量了他一眼。為首的使臣認出了桓岫,嘰里咕嚕說了一串話。 “他們在說什么?” 桓岫回:“在說為什么會這時候來永安?!?/br> 像予彌國這樣的小國,在番邦有許多。 他們國力微弱,長年處于征戰(zhàn)與被侵略之中。想要長久的和平,更多的依靠的是俯首稱臣及和親。 予彌國送的和親公主,就是向漢人皇帝低了頭。可同樣的,它也能向別人低頭。 予彌國國主剛剛將自己的一位公主,嫁給了番邦兵馬最強盛,也威脅最大的胡人部落。 使臣們不遠往里入永安,就是為了向宮中的這位公主傳遞消息,并看一看他們的公主在漢人皇帝的宮中究竟生活如何。 但沒想到,還未入宮,就先迎來了公主暴斃的消息。 “我們的公主雖不是天神的女兒,可也生了副美麗的容顏。若是皇帝不寵愛她,就請視她為兩國友好往來的象征,為何明知公主是被人謀害,卻還隱瞞消息,不愿主持公道!” “只要皇帝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復,嚴懲兇手,公主的死予彌國可以不再追究。” “但如果皇帝要質疑隱瞞死因,包庇兇手,不肯妥善查明此案,我們將會懇求聯(lián)姻的諸部落,一起等待皇帝的決定!” 這話已經(jīng)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鴻臚寺的官員們聽得背脊生寒,不敢隱瞞?;实圻@時候卻怒極生笑,反問:“若是朕說不呢?你們,可是要攻打我們?” 原以為會聽到使臣退一步的回答,不想,也許是因為背后有了兵力不相上下的草原霸主作為姻親,使臣的語氣顯得鎮(zhèn)定而又倨傲。 “是的!” 皇帝氣得就要喊人,老郡公上前。 “是否只要查明死因,貴國主就絕不會與人聯(lián)合發(fā)兵?”老郡公拱手詢問。 “是?!?/br> 老郡公頷首,回頭命人去宗正寺將卷宗取來。皇帝十分不悅,語氣中帶了怒意。老郡公不怕他,站定轉身,看著皇帝回道:“陛下,江山社稷,比什么都重要?!?/br> 也許,皇帝不是什么盛世明君,可一句“江山社稷”足以讓他不再言語。 使臣們很快得到了安排,跟著鴻臚寺眾人離開大殿?;实燮v地靠在龍椅上,耷拉的眼角看起來十分沒有精神。 “你們……是要造反嗎?” 老郡公不語。這話他接不得。 桓岫緩緩呼出一口氣,回了一句:“不是造反?!被讣抑揖欢?,永遠不會出反賊。哪怕他和蕭秉瑞走得再近,也從沒想過要去造反,要換一個人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不是造反……”皇帝疲憊地抬了抬眼皮,冷笑,“不是造反你們還逼著朕要什么公正!” “你們……在逼著朕處置朕的皇后!” 第60章 倉皇 予彌國使臣的威脅,出乎宮中所有人的意料。一時間,后宮妃嬪人人自危。本該盡快送去火化的公主尸體,也被重新保留了起來。宮門外新調來的侍衛(wèi)站了一重又一重。 然,夏日尸身的腐臭,終究還是漸漸溢出。 僥幸活下來的宮女宦官跪在人前,被審了一次又一次。大宮女更是早早被人拔了舌頭,折磨得狼狽不堪,看到使臣一行人,哭嚎不能。 宗正寺這種時候自是不能勞煩老郡公一人,上上下下比之過去,越發(fā)上心,一個個忙得恨不能多生幾雙手,多張幾副嘴。連帶著鴻臚寺眾人也無法松下一口氣,忙得嘴角冒泡,個個熬出了火。 也許正是因為此番連皇帝都下了旨意,宗正寺、鴻臚寺、大理寺三寺協(xié)作,終是從后宮之中,揪出了兇手。 被抓到使臣面前的是后宮的一位美人。美人姓肖,算是后宮中為數(shù)不多的,與公主生前關系親近的宮妃。 肖美人被宗正寺找到時,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頭發(fā)也用素布纏著,摘了珠釵,去了妝容,看起來就如同在為什么人守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