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下廚……? 恨春在一旁聽了呆愣了一會兒,就要替花顧白推了,換她這個婢女去。她還沒聽說讓鳳君下廚的說法呢! “好……”花顧白卻沉默了一會兒,笑著應了。 恨春跺跺腳,“公子……”就算是為了九皇女,也不必親自下廚吧? “我只是想找點事做?!被櫚装櫫税櫭迹辉试S她多嘴。恨春漲紅了臉,只能跟在他后頭,不放心地緊盯著。 * 這廂,李袖春如花顧白所想吃了個閉門羹。倒是馮封的一身功夫,直接被別人看中,進了學堂當練家子去了。 李袖春站在外面長吁短嘆,對著守門的兩個小童耐下性子道:“不如,讓你們的夫子再來見見我?其實我的書法還可以的。” 她還是不想只靠馮封養(yǎng)著,雖然擱馮封的意思來看是要她在家等著就行。但自己又不是原身九皇女,憑什么非要別人辛辛苦苦供著? 兩個童子看她和善,還是扭頭又把夫子叫了出來。那女夫子一看居然還是李袖春,立刻不耐煩了起來,這人怎么不知道放棄呢? “你說你書法好,可有參加過小鎮(zhèn)的比賽?”女夫子打量了她一眼。 “……這倒是……無?!彼艅倎韼滋欤趺纯赡芫挖s上比賽。 女夫子才不聽她解釋繼續(xù)道:“既然想當書法先生,你可有過功名?” “并……無?!惫γ??她能說自己之前在宮中還曾擔當過“九皇女”一職么? 女夫子噗嗤一樂,嘲諷:“我們這兒的書法先生可是因為字跡出名,前朝覲見過女皇的,你還是走吧,我們這兒不需要別的書法先生了?!?/br> “……”李袖春沉默。覲見女皇……她能說她的母親似乎就是前朝女皇,而自己的meimei又是現(xiàn)任女皇嗎? ……顯然不行,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夫子拉扯了兩個小童,把學堂的門闔上了。 哎,百無一用是書生。李袖春想了想自己學過的那點英語,高數(shù),思修……有個卵用? 一下子氣焰就被滅了一半,李袖春游蕩在街頭,倒是看到幾個書院。她進去好說歹說人家才同意讓她拿一本書回去抄錄,明日來交抄好的書。 但是錢實在是太少,只有三十文,頂多相當于現(xiàn)代的五十多塊錢。她這才知道當家做主的難處……以前隨意幾兩揮霍,現(xiàn)在卻要斤斤計較。 把書揣進兜里,李袖春心事重重的回了家。 剛進去就聞到一股子燒焦的味道,她立時捂住口鼻。一旁的蕭雅看到她回來了,立馬沖里面叫道:“哎!阿姐回來了。” 這么激動?李袖春被她拉著進了大廳,還沒坐穩(wěn),就看她一直眼神亮晶晶直勾勾瞅著自己,有些發(fā)毛。 “阿姐,上工的結(jié)果怎么樣?”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得李袖春直內(nèi)疚,便也沒瞞著她都說了。蕭雅安慰道:“萬事開頭難。阿姐別慌,大不了我也出去找飯吃。”她原來乞丐都當過,怕什么? 李袖春連連搖頭,她可不打算用眼看才十二三的童工,心里過意不去啊。便轉(zhuǎn)移話題道:“秦叔呢?”怎么一個人都沒看到? “啊!他在……”蕭雅兩眼一亮就要說出口,恰好這時聽到蕭雅和李袖春的聲音,秦叔已經(jīng)帶著花顧白他們過來了。 李袖春先是看了看打頭進來的秦叔,然后視線才放到一旁只露了半個身子的花顧白身上。奇道:“這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怎么花顧白的白色衣袍下面破了好幾個大洞,她記得之前明明還不是這樣的。 聽到她的疑惑,秦叔沒顧身后花顧白的小聲反對,一臉鼓勵地把什么東西放在了李袖春面前的桌子上,“出去忙了一個上午,餓了吧?這是你家夫郎給你做的,嘗嘗?” 李袖春垂目一看,盤子里好像是焦黃但帶著黑色烤焦的煎餅,聯(lián)合到剛進門聞到的焦味,似有所悟。這才發(fā)現(xiàn),花顧白低著頭還能看到他白皙額頭上的一抹黑灰。 “哈哈哈哈哈哈?!毖陲棽蛔∽旖堑男σ?,李袖春爆發(fā)出大笑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表示理解……畢竟以前是鳳君,怎么會做這些粗活? 以為她在笑話花顧白,一時眾人臉色都有些尷尬。秦叔更是手足無措的看了看面色不太好的花顧白,拍了拍他的背,正要說什么,卻見李袖春微微偏頭,神色溫柔地問花顧白:“你已經(jīng)用過了這些?” 花顧白握緊了手有些懊惱,皺眉搖頭。剛做好就被秦叔拉過來給她看了,他并沒吃,不過看賣相確實很丑……怪不得她會笑了。 李袖春沒再說什么,一口氣吃完了那些煎餅,拍拍肚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花顧白頓時耷拉下了肩膀,連個點評都沒有,恐怕真是極難吃吧?早知就不亂跟著做了,現(xiàn)在他肚子又餓,面上又覺得火辣辣的羞恥。他羞憤不已,堂堂鳳君何時受過這種氣? “傻站著干什么?隨我來?!崩钚浯鹤Я怂话?,沒管他掙脫的動作,轉(zhuǎn)頭笑意滿滿對秦叔道:“秦叔,借用一下灶臺?!?/br> ……幾刻鐘后。 花顧白瞪大一雙狐貍眼,抿著唇接過李袖春手上的東西?!斑@個是什么,好香。” 把多余的蛋炒飯盛好,放在一旁留給秦叔他們。李袖春露出懷念之色,回答:“我家鄉(xiāng)那邊的吃食,你不是沒用過東西么?餓了吧,快吃啊?!?/br> ……原來她那句話是那個意思,花顧白僵硬的臉色柔化了一份,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不得不感嘆,他一個男子居然沒一個女子賢德。 撐著胳膊,李袖春注視著他的頭頂,心里暖暖的,她要的也不多,能看到心愛的人與自己朝夕相處,完全足夠了。滿意至極,語氣也忍不住更加溫和,“下次就別做這事了,我不在就讓恨春來?!?/br> 發(fā)現(xiàn)他似乎頓了頓,李袖春忙解釋:“不是說你做的不好吃,而是我讓你跟我走,不是讓你出來受苦的?!?/br> 花顧白默默吞咽了一口香噴噴的米飯,眸中浮起一層迷茫的薄霧。在她眼里,這就是讓他受苦……嗎? 把一切收拾妥當,李袖春不得不放棄和花顧白培養(yǎng)感情,在臥室里奮筆疾書。滿腦子的之乎者也,她都不知道古人的抄錄這么麻煩……還有些字看不清楚,連蒙帶猜的往下寫,著實費腦。 花顧白路過屋外,一言不發(fā)地看了一會兒。才向蕭雅問了問今日她的狀況,了解了她是在抄錄后,便靜靜離開了。 等身邊的燈火忽然亮起,李袖春才受驚抬起頭,看到了側(cè)身擺弄著燈芯的花顧白。他側(cè)面正對著自己,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挑動燈芯,橘紅的燈光襯得他整個人都泛著微光,李袖春不由看呆了。 花顧白緩緩收回手,斜睨了她一眼,“不寫了?”李袖春這才發(fā)現(xiàn)天已黑,趕忙收回旖旎的心思,又低頭抄寫了起來。 踱到床邊,花顧白懶懶側(cè)躺在枕頭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唇邊還微微勾起一絲弧度。 她真是粗心大意,連他剛剛那么一瞥都發(fā)現(xiàn)了幾個錯字,看來明日又少不了回來重新趕工。 越相處便越不會把她與九皇女認錯,他怔怔看著李袖春的背影,這種她和她完全不同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也再不會偶爾發(fā)呆,透過她尋找九皇女了。 本就是不同的,怎么可能有對方的影子。 夜深,李袖春總算寫完了,把自己的被褥搬出,鋪在地上??戳丝匆呀?jīng)睡熟的花顧白,輕手輕腳鉆進了被窩,喟嘆一聲,不到一會兒就入睡了。 因為太累,還發(fā)出了鼾聲。 突地,黑暗中床榻上的人動了動?;櫚灼鹕砼路仍诓铰纳?,點亮被熄滅的燈,伸出手翻了翻孤零零放在桌上的兩本書。 他執(zhí)起一旁的毛筆,沾了沾未用完的墨水,提筆寫下一個字,居然與李袖春的小楷無甚區(qū)別。他垂眸,把錯了的地方悄悄改動了幾筆,才合上了書本。 “你的字倒是比九皇女的好學多了。”他似嘆非嘆,漸漸屋中暗了下去,沒了聲響。 第38莊生曉夢迷蝴蝶 小村落的夜里只聽得到狗叫之聲,和夏日在樹上不知疲倦的蟬鳴。巧合的是今晚正好是圓月之夜,在花顧白修改過李袖春的抄錄后, 月亮漸漸地被烏云遮蔽,留下一室黑暗。 與此同時, 本來應該已經(jīng)安然入睡的花顧白,開始做起了循環(huán)不止的噩夢。 又是那一幕,他看見夢中的自己約九皇女在宮門處亥時相見。九皇女如約而至,提出要娶毓柳一箭雙雕的打算,既收取勢力,又能得到美人??伤芮宄?,她只是有了喜歡的男子找借口罷了。 于是兩人發(fā)生了爭執(zhí), 第一次他反駁了她的指令, 不許她出宮見毓柳。他怕……那個毓柳雖然沒正式認識九皇女, 但萬一這次見面后一見鐘情呢? 或許九皇女也沒察覺到鳳君居然能在她眼皮底下, 勢力漸漸擴展到不受她控制。 當九皇女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不能違抗一個棋子的命令時, 從沒意氣用事過的九皇女爆發(fā)了,她開始故意自殘來試探自己身邊到底裝了多少鳳君的眼線。可怕的是, 每次她一動手, 都會準確無誤的被鳳君所知曉。 而鳳君自然認為她這是為了心愛之人要死要活, 也并不知道九皇女已經(jīng)起了疑心。在一次無意之間九皇女本是要設(shè)計把控制不住的鳳君害死在湖中。卻誤導致了她自己跌入其中,磕到了石壁。 好在被鳳君及時叫來的馮封所救,至此陷入昏迷。而一知半解的馮封和鳳君都理所當然的以為,她是故意投湖。 鳳君一直有些自責,便難免經(jīng)常做起這個噩夢,夢到在他眼前毅然決然投湖的九皇女。 可這夢,最近有些不一樣了。 是從被李袖春打暈帶走的那一夜開始,他的夢延伸了一些內(nèi)容。夢中的最后不再是他哭著祈求,九皇女還是昏迷不醒一語不發(fā)的樣子。 而是九皇女躺在床上拽著他的手,重復著:“救我,顧白,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 明明……現(xiàn)實中就沒有發(fā)生過這一段,詭異的夢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敏感的察覺到這個夢可能不再是回憶的重復。于是,在第一次醒來發(fā)現(xiàn)李袖春把自己帶離皇宮時,他并沒有再有所動作。 相反他選擇了耐心等待每一夜的來臨,他不認為自己瘋了,或是心如死灰造成了幻覺。他一直很冷靜,不管是選擇死亡,還是選擇活著,他都很冷靜的在判斷。 死抑或亡,對他來講無非是審時度勢而已。 在當時的情況下,女將軍不會放過自己,舊朝已經(jīng)推翻,九皇女也已經(jīng)不在,他沒有理由必須活下去。 而當夢中有了變化開始,似乎給他埋下了一個可以活下去的種子。 不管是夢中還是現(xiàn)實中,只要九皇女還需要他,他就要活下去。 這一夜,這個夢又延續(xù)到了她的求救,他只能反復問:“我該怎么救你?” 平常按理說聽不到回答,會被醒來所打斷。但是……這一次夢居然又有了新的發(fā)展。 “不要動搖想我的心,記得千萬不要忘記我?!本呕逝袂榻辜?,死死握住他的手,目光如炬。 * “!”花顧白猛地坐起身,早晨的冷空氣被他吸進又呼出。他捂住自己的眼睛,默默平復自己過快的心跳。 ……他怎么會忘記她呢,她在夢中的要求可真是奇怪。 他不敢肯定這夢到底是九皇女托夢還是別有他因,所以只好先與李袖春一起呆在這里,一邊靜觀其變。 看了看地上李袖春已經(jīng)離開空出來的被褥,他眸光復雜。其實,她確實是這世上難得一見的好女子。雖然比不上九皇女的才智,和韜光隱晦。但也算待人真誠,應該不算什么故意附身的惡鬼……稍稍對她好一些,就算報答了她所謂的救命之恩吧。 被恨春伺候好梳洗過,花顧白挑了個陽光充足的地方,拿李袖春留下的筆墨畫著這小村落的景致。他曾為了入九皇女的眼,苦練這些大家公子才會學的玩意兒,沒想到現(xiàn)在卻被他用來打發(fā)時間了。 但是畢竟這里比不得宮中,他還沒坐多久,秦家側(cè)夫就端著點心也落座了。身為客人當然不能趕走欣賞風景的主人,花顧白斂下不自在的神色,飛速落筆記下日期就要回自己的臥房。 然而卻被側(cè)夫嬌笑著搭了話,“李家郎君不僅人長得美,畫也畫得美呢?!?/br> 花顧白微妙地挑挑眉,狐貍眼掃了他一個尾鋒,倒是沒料到這個男子會與自己搭話。 “過譽了。”花顧白看他似乎真的在欣賞自己的作品,便有了交流的耐心。想來,他是小鎮(zhèn)里一戶人家的庶子,或許對畫畫也有所涉獵吧。 秦叔生在村里自然不懂這些,而鎮(zhèn)里的庶子大概會接受一些熏陶。 “我家公子的畫自然是好看的?!焙薮号c有榮焉般挺直身板。 “果然哥哥不是尋常人家,這奴婢都與我娘家的不一樣,看起來格外討喜呢?!眰?cè)夫捂嘴一笑,笑彎了他那雙靈動的鹿眼。 這就改口叫哥哥了?……看來他是想攀附了,畢竟當時馮封來接人時確實有些惹眼,恐怕有心之人是該有所想法了。只可惜,他晚了一步,如今自己一行人早就沒了榮華富貴。 花顧白意味深長地抿唇一笑,并不接話。側(cè)夫只好找著話題,接著道:“說起來哥哥的容貌真是天下少有,我看那傳聞中暴斃的太夫也不一定比得上哥哥。” 恨春忍不住動了動腳,花顧白怕恨春亂講話露出什么馬腳,便淡淡移開話題:“花有千姿百態(tài),這美便有千種百種。也許民間比我美的也多的是,不是嗎?” 側(cè)夫點點頭,“也是。我娘家那邊有個管事,聽她說她亡故的女兒也是出了名的美,可惜十幾歲就夭折了?!?/br> 花顧白沒有在意,他把干了的畫卷起,心不在焉附和:“真是天妒紅顏,可惜了。”弄清了他想攀附的心,再也沒了與這側(cè)夫交談的興趣,花顧白故意裝作困倦回了屋子歇息,實則興致盎然地給畫題詩呢。 待李袖春回來,他已完成了三幅作品。叫恨春把她帶過來,他伸手把畫紙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