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如她所料,以她的身份,在皇宮中找御前侍衛(wèi)簡直輕而易舉。 但,不知為什么,每個被她抓住盤問的小侍都是用一種很異樣的眼神盯著她。 尤其是,在她轉(zhuǎn)過身之后,那些小侍竟交頭接耳起來,眼神時不時往她身上瞟。 她不自覺摸摸臉蛋,又不動聲色摸摸后背,咦,沒有臟東西。那這些人盯著她做什么?還竊竊私語個什么勁? 這種古怪一直持續(xù)到,她撞到老婆子為止。 “九皇女!”老婆子驚呼,好像看到她如看到了鬼怪一般。 下一瞬,就見老婆子左右張望了一下,把她拉進了一個拐彎的回廊里。李袖春被她帶的,有種好像自己在皇宮里做賊的既視感。還不待她出口調(diào)侃,老婆子就開始一股腦地追問起她來了。 “九皇女,您怎么能自己出宮殿呢?” 這話說得,李袖春奇道:“難不成,本殿下每次出宮殿還非要帶個婢女小侍才可以出去嗎?” “不,老臣不是這個意思?!崩掀抛犹嫠チ艘话押?,“只是今日實在是不同,您一個人出來怎么能行!” 恩?今天有什么不同? 是有人要準備行刺她啊,還是有人準備暗算她啊? 看她一臉懵懂的樣子,老婆子一拍她胳膊道:“九皇女,您這次可闖了大禍了?!?/br> 臥槽,她只是睡了一覺而已,為什么這老婆子一臉‘你攤上大事了’的表情? 再想起宮內(nèi)的人躲躲閃閃的目光,還有恨春欲言又止的表情,李袖春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聽老婆子娓娓道來,李袖春眼前一黑,好么,她還真是攤上事了。 原來,昨夜女皇賜婚的事,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已經(jīng)傳遍了皇宮,也不知是哪位皇子或皇女故意宣揚出去的。等到上早朝,一個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大臣,早飯都顧不上用拉著一幫好基友,就跪在了殿外。 她只一個要求,請女皇收回成命。 這個大臣,不是別人,就是李袖春的‘準岳父’,在這里應(yīng)該算作是‘準岳婦’。 女皇賜婚的對象,正是她的愛子,毓愛卿說的也是她。 本是一件喜事,但這位重臣確實打心眼里一百個不愿意讓自己的兒子嫁給九皇女。原因無他,誰不知道這個九皇女是風(fēng)流成性,還碌碌無為,才能更是沒有,反倒是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而且人前卑微討好,毫無皇族威嚴,人后仗勢欺人,更是小人嘴臉。 她不愿意,可女皇不聽。 為了讓女皇聽進去,她身邊拉攏的那些與她一起跪在殿外的下臣,個個都是這個朝廷上呼風(fēng)喚雨的能臣。 沒想女皇更狠,她不聽不聽就是不聽。任你跪到天荒地老,她連眼皮都不掀一下。 于是,這個毓愛卿就絕望了。 說來,毓愛卿這人,是個文臣,從來都是女皇身邊為數(shù)不多能勸動她的人選之一。此番女皇冷處理的表現(xiàn),讓她大受打擊。再加上,這人子嗣單薄,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而女兒又在小時候生病夭折了,只剩下一個兒子了。 她說什么,也不能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后半生幸福斷送在李袖春這里。 一咬牙,她竟發(fā)起猛來,入得殿內(nèi)。 “女皇陛下,萬望您能收回成命!”她這一句話說完,跪倒在地,只希望女皇能看在這么多年她忠心耿耿的份上高抬貴手。 沒想女皇陛下早就答應(yīng)了鳳君,此事絕無再議的可能。她一動不動,不管底下這位大臣如何求,都不松口。 女皇寵愛鳳君的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外面也有些關(guān)于昨夜賜婚的傳言,毓愛卿如何能不知道這事是鳳君一手造成的? 她心如死灰,知道今日是不能讓女皇回心轉(zhuǎn)意了。她冷笑數(shù)回,在一眾侍衛(wèi)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當頭,跪著道了一句:“國有男色,傾國傾城;男顏禍水,國之將亡?!?/br> 最后更是一頭撞死在御前,血直直撲濺到了女皇的鳳袍上,讓所有人大驚失色。 老婆子身為御前侍衛(wèi)守在女皇身邊,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一向忠心耿耿的老臣,居然會用如此慘烈的方式來阻止這場御賜婚姻。 正因為沒人想到,所以她才能這樣輕而易舉地靠近了女皇,還弄臟了栩栩如生的鳳袍。 女皇傻了,所有臣子也傻了。 這一撞,撞得是頭破血流,當場西去。 而女皇昏庸,被男色|誘惑,失了頭腦,逼得重臣慘死當場的消息如插了翅膀,現(xiàn)在恐怕連皇宮外的一些老百姓都知道了。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老百姓可不會因為你是女皇,私底下就不議論你的家事。他們?nèi)藬?shù)眾多,悠悠之口,怎么堵得??? 這事里,要說九皇女無辜,她也確實沒做什么;但要說與她無關(guān),又不能完全把她從這事里摘出來。 要不是她這人品行太差,今日會發(fā)生這種慘劇嗎? 李袖春此人,不知不覺,便又在所有人的眼里成了罪魁禍首,當了那代罪羊?,F(xiàn)在不論是誰,都會把她和后宮那位鳳君扯到一塊一起罵,女皇他們不敢說壞話,可是九皇女和個男妃子,他們罵罵怎么了? “國有男色,傾國傾城;男顏禍水,國之將亡。”這一句話更是傳到了每個人耳朵里,連路邊的小童都把它編成了歌謠,一邊跳,一邊念。 這些暫且不提,只說聽了個前因后果的李袖春,此時已經(jīng)無力吐槽了。 她能怎么辦?一身臟水潑上來,臭熏熏臟兮兮,她又不能立刻把自己洗白。 “九皇女要是沒事,還是趁早回宮殿去吧?!崩掀抛铀砷_握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勸道。她也是怕這個九皇女再出什么幺蛾子,自己一把年紀真的沒法再看那種血腥又絕望的場面了。 高高興興出門來,沮沮喪喪回家去,說得應(yīng)該就是李袖春了。 她一路半低著頭,脖子后根都燒得慌。她甚至有些心涼,這才幾天,她穿過來一個月多,身上竟無緣無故已經(jīng)背上了一條人命。 她知道這與她無關(guān),多半是這個身子的前主人惹的禍,可現(xiàn)在,她確確實實占據(jù)著這個身體,而且還替她活在了這個時代。這些事,這些人,全部都是因為她這個導(dǎo)|火|索而炸。 她腦袋成了漿糊團,恍惚邁入院中。 還沒等她喘口氣,一個飛奔過來的男子,她還沒能看清楚這個人的長相,就已被他一巴掌打得偏過了頭去。 李袖春懵了。 隨即,她心里一陣邪火就冒了出來,憤怒地回過頭,揚起手掌。 這特么都是什么糟心事,怎么還有人隨隨便便就打自己巴掌的? 只不過剛回過頭,她那巴掌就停在了空中,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那是一個長相很稚嫩的男子,與其說男子不如說少年,一身清新可人的碧色,此時兩眼淚汪汪地瞅著自己,看到自己舉起的巴掌還瑟縮了一下。 李袖春承認他長得很是可愛,但是這并不是李袖春停下攻擊的原因。 而是他那雙眼睛。 滿滿的全是恨意。 她默默垂下手來,摁住自己被打的那半臉頰,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這人是誰。 追在少年后面的恨春看到這一幕,腿一軟又跪在了地上連聲道:“奴婢罪該萬死,這毓公子奴婢實在是攔不住?!?/br> 不怪恨春,她一個奴婢怎么敢攔著重臣家的公子呢? 但是看到這個公子居然一上來就給了九皇女一巴掌,簡直嚇壞了她。 果不其然,這個垂淚的少年,就是今早一命嗚呼的毓愛卿的獨子。 第5宮外桃花格外艷 “來,吃這個?!?/br> “來,我?guī)湍?。?/br> “來,別著急?!?/br> ...... 眾婢女小侍看著自家九皇女不厭其煩地‘伺候著’毓公子,連他們都覺得九皇女一改往常的作風(fēng)。在這個時代的女人里面,這番動作,已經(jīng)算是溫柔體貼、細致穩(wěn)妥了。 但是毓公子連續(xù)幾天沒給九皇女一個好臉色——要么是哭哭啼啼的,要么就是一巴掌打落九皇女的好意。 大家一開始內(nèi)心里都在打賭,看這紈绔的九皇女到底能忍毓公子到何時。他們都一致認為,九皇女之所以對毓公子看起來這么好,是因為毓公子是女皇賜下來的未婚夫,九皇女總不可能打女皇的臉。 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毓公子還是每天都來找九皇女的麻煩,執(zhí)著的一日復(fù)一日,絲毫沒有改變。神奇的是,九皇女居然也沒有改變,他來一天,九皇女就帶著笑臉陪著一天。 于是,眾人的心思又轉(zhuǎn)向了。 莫非,九皇女這風(fēng)流成性的性子,是又看上了毓公子? 也是,九皇女是誰,見一個美男子就愛一個。只可惜了毓公子,明明是個人比花嬌的少年郎,卻被九皇女害得失了母親,后半生可能還要跌在九皇女手里,真是糟蹋。 如果此時,正躲避毓公子打落的筷子的李袖春,聽得到身邊奴婢們的心聲,恐怕會直接哭給他們看。 她是有足夠的耐心和精力來哄毓公子,可這跟看上他真的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首先,她不認為她會喜歡一個只知道哭的男子。其次,她也沒有喜歡小正太的癖好。再說,她可不會自虐到去喜歡他,畢竟是她間接害死人家親娘的。 這幾日,宮里看似風(fēng)平浪靜,那件血案好像也沒引起多大波瀾。但是,李袖春卻隱隱察覺出了一些波動。比如最近,老婆子再也沒來看過她。 這就代表,老婆子在躲她。什么原因?qū)е律頌橛笆绦l(wèi)的老婆子,避而不見九皇女李袖春呢? 肯定是女皇或者宮里有了什么變動。 李袖春心里嘆口氣,幫毓公子再次拿了一雙新筷子,苦口婆心勸道:“人死如燈滅。不管如何,飯,你還是要吃的?!?/br> “人死如燈滅?”毓公子聽了這句話,干凈而又清透的少年臉龐泛著發(fā)白的顏色,他手指小心翼翼附上李袖春手上的新筷子,低語道:“是啊,九皇女說得對,我的娘親已經(jīng)死了,死了就再也不可能復(fù)活......” 李袖春目光盯在他的手指上,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另一個人的手,一只纖細又白皙的手,比這雙手要秀氣上幾千倍的手。對了,也不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本朝鳳君,有沒有受這件事的牽連? 應(yīng)該不會吧,鳳君那么受寵,怎會受到牽連? 她也不知為何會念叨他,恐怕是因為她已經(jīng)下意識把‘親生父親’鳳君當成了一種依靠,才會惦記他的安危。這皇宮里,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的,也只會是‘親生父親’不是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就這時,李袖春發(fā)散的目光好像被一束白光閃了一下,她下意識瞇眼,然后就聽見了叮當一聲,似乎是什么東西掉落在地上。 她以為是毓小公子又鬧脾氣,把自己手上的新筷子打掉了。沒想一睜眼,地上躺著的不是筷子,而是一把噌亮的匕首。 匕首直直躺在自己的腳邊,上面還反射出森亮的光芒。 李袖春腦袋有點蒙,只知道原在自己身后的恨春,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身前,一只手微微擋著自己的半邊身子,另一只手招呼著,大叫:“保護九皇女!” 然后,她就被幾個沖進來的侍衛(wèi)護住了,那個毓小公子被雙手反剪在背后。 臥槽。 李袖春眨了眨眼,這才明白了情況。 短短幾秒之間,她竟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次傳說中的刺殺。 她甚至有些不解,迷惑地看著瞪著自己的毓小公子,“為什么?” 為什么,要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