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飛章擰起眉來，總覺得這中間可能有點兒什么聯(lián)系。

    副駕上的祁然，此時正在嘲笑楊陽：“小白楊啊，前兩天你還問過我呢，現(xiàn)在就又跑去向老大套話了。哎喲喂，你不會是……看上人家小jiejie了吧？”

    賀飛章：“……”

    大奔突然扭了個s型的曲線，楊陽手忙腳亂地抓住方向盤，故作鎮(zhèn)定地快速道：“你你你……我沒那心思！”

    祁然撫掌大笑：“哎喲我的弟弟，這反應(yīng)可太大啦哈哈哈?！?/br>
    賀飛章作為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只覺聽得虎軀一震：我靠，王曼妮有多大了來著，好像比周哥的年紀(jì)還大吧？雖然人家確實是前凸后翹，但……楊陽和她，中間差了至少十幾歲啊。

    真沒想到，楊陽這小子，竟然好熟女這一口。

    他兀自默默震驚著，坐在旁邊的堯泰初突然將筆記本轉(zhuǎn)了過來，輕聲道：“頭兒，上面有新動作了?！?/br>
    堯泰初一直在關(guān)注網(wǎng)絡(luò)上關(guān)于“寄生獸”的話題，他此時一出聲，幾個人立刻停止了調(diào)侃。

    賀飛章直起腰身，順手將電腦拿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

    電腦屏幕上開了很多網(wǎng)頁窗口，最前面的窗口顯示的是一份官方文件，關(guān)鍵詞是“寄生獸和異種”。

    賀飛章大眼一掃，立刻抿緊了嘴唇：“上面……決定公布一部分已確認(rèn)的異種？”

    前排兩人一驚：“什么？”

    堯泰初已經(jīng)看過了，他穩(wěn)穩(wěn)地坐在賀飛章旁邊，抱臂道：“因為cte將寄生獸公之于眾，又將寄生者描述得極其強大，以此來吸引普通人為了變強而加入他們。這就導(dǎo)致，有很多人出于各種原因，開始在各地游蕩，主動尋找那些無主的寄生獸，并寄希望于被它們寄生?！?/br>
    祁然忍不住小聲罵：“靠，cte絕對是故意的?！?/br>
    “這就跟賭博一樣，大部分人都存有僥幸心理，總覺得說不定自己就是勝利的那一方?！睏铌栆呀?jīng)從剛剛的調(diào)侃中恢復(fù)了淡定，他一邊等紅燈，一邊聳聳肩道：“別說他們了，就連我也有點兒心動呢。”

    祁然挑起眉毛，一會兒又松懈下來，嘆了口氣：“不止你，我也是?！?/br>
    賀飛章耳邊聽著他們感慨，突然有些疑惑地問：“其實我一直想問，岳文奇當(dāng)初是和你們一起的吧，他是怎么被寄生的？”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還是祁然出來回答。

    他干巴巴地說：“寄生他的就是嚴(yán)京大學(xué)里的一只異種，那時候陳隊還在昏迷，溫銳也不在，只有我們幾個小菜鳥。”說到這兒，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才繼續(xù)道：“那名學(xué)生的行為突然異常起來，我們只以為是病毒變異，就琢磨著將他抓捕起來，找地方隔離?！?/br>
    “誰想到，這玩意兒是個披著人皮的寄生獸，我連它的影子都沒抓著，就只看見岳文奇突然倒在地上昏過去了?！逼钊坏溃骸昂髞砻详爭е换锶藖恚宋覀円活D，火速帶上岳文奇走了?！?/br>
    楊陽接口道：“我還以為他是染上病毒了呢，后來才知道，這家伙已經(jīng)變成寄生者了。”

    賀飛章不置可否，他一目十行地看著顯示屏上的文件，一直將網(wǎng)頁右側(cè)的滾動條拉到最下方，這才將目光從電腦上移開，又伸手按了按太陽xue。

    他閉目想了一會兒，嘆氣道：“cte這是在向全世界施壓呢?！?/br>
    只給人們看寄生者完美的一面，給他們看寄生成功的案例，卻不闡明寄生獸和異種的巨大危險，這便是在煽動那些普通人，將蠢蠢欲動的萌芽，根植在這些人的心里。

    一旦時機成熟，萌芽就會破土而出，長成一副腐骨蝕心的模樣。

    到那時，普通人必將開始大規(guī)模尋找寄生獸，寄生者頻繁活躍在公眾面前，寄生者同普通人的摩擦越來越大，質(zhì)疑政府隱瞞寄生獸的言論也將會愈見高漲。

    這么做的原因，賀飛章心里多少也知道一點，無外乎就是孫軒的引力波武器摧毀了“布塔”，打亂了一直以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危險平衡。

    本來好好的，你也有傳送門，我也有傳送門，大家都有這么幾個致命武器，互相牽制又彼此忌憚，只要不發(fā)生太大的沖突，一切都可以私下了結(jié)。

    結(jié)果現(xiàn)在到好，你搗鼓出一個玩意兒，就特么把我家的傳送門給炸上天了？嚯，好吧，那大家就一起搞事情，看看誰先扛不住壓力。

    這無疑是一個混亂紀(jì)元的開始。

    賀飛章閉著眼，腦中忍不住回想剛剛看到的名單。

    華國官方下發(fā)的這份文件，旨在闡述寄生獸和異種的定義及危險性，并首次將一部分已經(jīng)確認(rèn)死亡的異種，列成名單向全世界公開。

    其用意很簡單，就是要讓普通人遠(yuǎn)離寄生獸。

    這份名單中記錄著四十三只在華國境內(nèi)的寄生獸，以及十二只遠(yuǎn)在國外的寄生獸，一共五十五只。但它們寄生并殺死的人類，光記錄在案的，就多達(dá)四五百人。

    在名單中，每只寄生獸在死亡前，所寄生的大部分人類都有著詳盡的記錄，從姓名年齡，到居住地區(qū)，再到證件照片，無一不漏。

    這些名字逐一從賀飛章的腦中轉(zhuǎn)了一圈，其中有一些是名人，也有一些是毫無存在感的流浪漢。他們的死亡原因也是五花八門，其中大部分是死于意外事故，但現(xiàn)在看來，卻是寄生獸特意為之的。

    白萇的名字就這么混雜在里面，作為大齒猛蟻的最后一位宿主，就這么明晃晃的占據(jù)了名單的一角，映入賀飛章的眼前。

    他擰緊眉頭，不太敢想象白薇看到這個后，會作何感想。

    只是他這么一路思索，偶一側(cè)頭看向窗外，才發(fā)現(xiàn)車子已經(jīng)開到了武警醫(yī)院的門前。

    堯泰初收起電腦，從旁輕輕道：“頭兒，該下車了?！?/br>
    賀飛章猛地回過神來，狠狠閉了閉眼，沉聲道：“知道了?！?/br>
    坐在副駕的祁然趁機道：“老大，馮康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看來是準(zhǔn)備好拍您馬屁呢?！?/br>
    賀飛章聽出他話里的不屑，一邊開門下車，隨口道：“這人混得不怎么樣嗎，我看你們都不待見他。”

    楊陽冷哼：“馮康慣于媚上欺下，煩得很?！?/br>
    賀飛章隨手關(guān)門：“哦，看來他以前沒少欺負(fù)你們。”

    三人噎?。骸啊?/br>
    馮康果然就在醫(yī)院正門處等著。

    這人之前估計做過些功課，托關(guān)系要到了賀飛章的照片，這時在人來人往的醫(yī)院門口，一眼就看見了隨著人群走來的賀飛章幾人。

    他趕忙帶著屬下迎了上去，紅光滿面地去抓賀飛章的手，連聲道歉：“賀先生，您百忙之中還要屈尊來這兒一趟，招待不周，我等真是慚愧啊。若不是陳隊長這邊事情繁重，我真恨不得親自去接您過來?！?/br>
    這人大概四十來歲，穿著一身灰黑色西裝，腦袋上的頭發(fā)稀疏得可以按根數(shù)來計算。他身材矮胖，長得倒是和彌勒佛挺像，若是沒聽祁然他們的背后議論，賀飛章都覺得這人應(yīng)該挺慈眉善目的。

    但因為之前的印象不算太好，馮康的態(tài)度又熱情得夸張，反而讓人有些不太舒服。

    賀飛章沒留神，右手被他抓了個正著，又被這么殷殷切切的目光注視一通，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嘴角一抽，索性什么也沒說，只是淡定地點了點頭。

    馮康看對方面上無悲無喜，對他的話也沒有理睬，立刻知道這位不喜歡話語奉承，趕忙話鋒一轉(zhuǎn)：“賀先生，陳隊長的病房在十二樓，我這就帶您上去?！?/br>
    賀飛章看了眼還抓在馮康掌中的右手，手腕輕輕一轉(zhuǎn)，快速脫身出來，這才道：“馮先生，請帶路吧?！?/br>
    馮康忙不迭道：“好的，好的?！?/br>
    他們避開大廳中擁擠的人群，坐著工作人員的專用電梯，一路暢通無阻的上了十二樓。

    這里顯然已經(jīng)被人清過場，除了幾名奔走的醫(yī)護(hù)人員，走廊上再看不到其他閑雜人等。

    馮康在前面領(lǐng)路，一邊向賀飛章解釋：“十二樓一般都是安排一些身份特殊的病人入住，不過自從陳隊長住進(jìn)來之后，整層樓就不再接受別的患者了，所以這里看著沒什么人?！?/br>
    賀飛章的目光從幾名醫(yī)生身上滑過，隨口道：“陳隊長的情況怎么樣了？”

    馮康立刻道：“恢復(fù)得特別好，能吃能睡，醫(yī)生說照這個速度，指不定過兩天就能下床走路了?！?/br>
    賀飛章不置可否，不太信他這話，不過還是跟著他踱到走廊盡頭，拐個彎來到一處病房門前。

    此處有四名刑警在門外把守，賀飛章裝作不經(jīng)意的扭頭，果然看到墻壁上有監(jiān)控器正對著這里，也不知是怕異種前來滅口，還是怕陳晟睿會做出什么危及性命的舉動。

    馮康上前與四名把門的警官小聲說話，刑警們目光銳利地打量一遍來者，片刻后馮康轉(zhuǎn)過身來，殷勤地招呼賀飛章等人進(jìn)了病房。

    走廊上的氣氛雖然凝重又嚴(yán)肅，唬得人大氣都不敢出，但病房里卻相對輕松了許多。

    甫一進(jìn)門，賀飛章便看到靠坐在床上的男人。

    他大概三十歲出頭，面容英俊且目光堅毅，只是腦袋上還纏著紗布，左手和兩條腿都打著石膏，身上也穿著一件藍(lán)白條紋的病號服，看起來真是相當(dāng)凄慘。

    扮相雖然不怎么好，但這人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渾身卻透著一股常人無法比擬的氣質(zhì)，端的是一派淵渟岳峙，著實使人過目難忘。

    這便是z市的上一任寄生獸負(fù)責(zé)人，陳晟睿了。

    一群人推門而入，陳晟睿似有所感，立刻扭過頭來，目光筆直的穿過眾人，投向馮康身后的賀飛章。

    賀飛章毫不膽怯，他抬頭挺胸，與陳晟睿的目光對個正著，兩人視線相撞，索性就這么光明正大的打量起了對方。

    見此，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安靜的等待這兩位z市負(fù)責(zé)人的初次交鋒。

    半晌，兩人各自移開視線，陳晟睿首先開口，聲音沉穩(wěn)有力：“賀先生，您好，我是陳晟睿?！?/br>
    賀飛章越過馮康，走到病床前站定，對著陳晟睿伸出右手：“您好，我是賀飛章。”

    陳晟?？粗侵皇?，沉默地與之交握，再沉默著松開。

    身后的馮康已經(jīng)搬來一把靠背椅，殷勤地放在賀飛章身后，然后他轉(zhuǎn)身沖屬下使了個眼色，那幾人立刻張羅著端茶倒水，將客人照顧得簡直是無微不至。

    賀飛章隨意一擺手，示意堯泰初三人自己找地方安頓一下，這才在椅子上坐下來，輕輕道：“陳隊恢復(fù)得怎么樣？”

    他這副駕輕就熟的做派，沒有半點兒身為大學(xué)生，猛然見到大人物時的緊張無措和稚嫩感，瞬間穩(wěn)住了病房內(nèi)其他人的心神。

    這份灑然自若的表現(xiàn)，卻是從周放那里學(xué)來的。

    陳晟睿表情一緩，半晌才道：“比昨天好些，腦子里有點兒亂，說話可能會慢一些，見諒?！?/br>
    “快別這么說，你剛醒過來，我就貿(mào)然打擾，已經(jīng)很過意不去了?！辟R飛章謹(jǐn)慎地措辭道：“這次前來，也是想問一問您，關(guān)于出事前的那場事故?！?/br>
    陳晟睿點點頭，自嘲道：“你剛上任就接手到這么個爛攤子，我真是……實在有些過意不去。有什么事你盡管問，我一定配合問話。”

    賀飛章仔細(xì)觀察陳晟睿，發(fā)現(xiàn)他果然意志消沉，雖然術(shù)后恢復(fù)做得還不錯，但從他暗沉的雙眸中，還是能看出一些悲觀情緒。

    他不欲多生事端，干脆開門見山道：“出事之前，你們在進(jìn)行什么任務(wù)？”

    身后，馮康和幾名助手已經(jīng)悄然退出病房，只留下堯泰初三人坐在門邊的凳子上，輕手輕腳掏出筆記本做記錄。

    陳晟睿道：“那天是9月16日，我們剛剛確認(rèn)了一只異種的身份，對它進(jìn)行秘密逮捕，并派車送往隔壁省的ao分部?！闭f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了，z市的分部在7月份的時候，被認(rèn)為摧毀了?！?/br>
    賀飛章點點頭：“那么，被押運異種的身份是？”

    “一只雄性黑孔雀，危險程度，當(dāng)時是暫定為c級?！标愱深；貞浟艘幌拢溃骸八拗魇菄?yán)京大學(xué)研二的一位學(xué)生，之前也只是嫌疑目標(biāo)，那天下午的時候，他的行為開始變得異常。半個小時之后，監(jiān)控人員的探測儀開始有了反應(yīng)。”

    賀飛章恍然：“他沒有挨過寄生獸的融合期?！?/br>
    “是的?！标愱深５溃骸拔覀兘拥搅舜睹睿哆^程很順利，小隊中除了我還有五名刑警，以及一名司機，都是普通人。我們在出省后，押運車開上了盤山公路，事故就發(fā)生在那里?！?/br>
    賀飛章默默聽著，待他講到這里，突然心中一動：“你們的任務(wù)，知道的人多嗎？”

    陳晟睿看著他，了然道：“我也懷疑過……”

    他突然閉了嘴，警惕地瞟了一眼墻角閃著紅燈的監(jiān)控器，以及賀飛章身后的三位軍校生。

    而后，陳晟睿慢慢道：“抱歉，我不清楚。”

    他的表現(xiàn)，完全就是在懷疑軍部內(nèi)部可能有內(nèi)jian。

    賀飛章點到為止，若無其事地?fù)Q了一個話題：“那說一下遇襲的事吧?！?/br>
    陳晟睿很自然地跟著他轉(zhuǎn)移了話題，兩人說了一下遇襲前的情況，轉(zhuǎn)而又針對幾只異種討論了起來。

    陳晟睿道：“我親眼見到的有三只，分別是金環(huán)胡峰、水蛭和一種犬科動物，這三只當(dāng)時都找到了宿主，已經(jīng)是異種了?！?/br>
    賀飛章：“等等，難道還有你沒見到的？”